“一切都是命,你认命吧。”他笑着轻声说。

云清以沉默回答,这个时候她不需要任何辩解。

婚礼进行曲停,牧师开始宣读祝词。

“在神的见证下,我们在这里为林纪寒先生和骆云清小姐举行婚礼。林纪寒先生,无论贫穷或是疾病,你都会对骆云清小姐不离不弃吗?”

面对神圣的牧师,林纪寒似笑非笑地说了声是。

牧师又问了云清同样的话,云清当然也说的是。

“请你们交换戒指。”

林纪寒将一枚鸽子蛋般大小的钻戒戴到云清的手指上,正好合适。云清看着那枚璀璨的钻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她笨拙地将对戒的另一只戴到纪寒手指上,不顾他盯着她的眼神,表情冷漠。

“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听到这里,云清一下子紧张起来,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当众吻她,可她还是不能适应这种看似亲密的举动。林纪寒倒是无所谓,他比她高出近20公分,居高临下地轻握她的双臂,俯身便吻了下来。

先是左边,但他只是借位而已,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吻她,只是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但云清左耳已经失聪,她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接着,他又移到右边,这次云清听清楚了,他说:“骆云清,这婚姻便是你悲剧命运的开始。”轻轻的甚至还有些温柔的声音,瞬间让云清浑身冰冷,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颤抖着说:“林纪寒我命由己不由你。我会奉陪到底。”台下一群看客除了拍照还是拍照,只见他们无比亲密地拥吻,却不知道两位新人已经互下战书。

“是吗?”林纪寒魔鬼一般笑着,然后把目光放到了教堂的大门外,于是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冯瑶瑶出现了。

“瑶瑶!”云清失声叫了出来,刹那间的惊喜却被惶惶不安的预感取代,她看了一眼林纪寒只见他面若冰霜。

“这位是小姐,请问你找谁?”

“我是今天的伴娘。”明媚的阳光从冯瑶瑶身后照进来,因为逆光,她的面孔变得很模糊,云清一下子觉得她变得好陌生。她一步步走来,目光直直地盯着云清。

“瑶瑶……”不知为何,骆云清觉得自己有些慌张了。也许是潜意识里想到了什么,她甚至想逃走。

冯瑶瑶终于走到了云清的面前,以一种无比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云清也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她读懂了那种神情,那是被背叛后的难以言表的哀痛与怨恨。

“云清,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你怎么连日期更改都不告诉我一声?”

“对不起瑶瑶。”云清从台上走下来,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迭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对不起。”

冯瑶瑶忽然大笑,恐怖的笑声让云清不寒而栗。她忽然抬手狠狠地抽在骆云清的脸上,瞬间眼中沁满泪水。

“我们认识五年,骆云清我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就用这种方式报答我的吗?”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云清握着火辣辣的脸颊,她或许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怎么也不敢去想去面对。林纪寒无动于衷地看着一切,似乎跟他毫无关系。

“你知道吗?我一直说的那个订婚对象……”冯瑶瑶泪眼迷蒙地看着骆云清,而这时骆云清却好想捂住耳朵不去听。

“我一直跟你说的那个订婚对象就是他!”冯瑶瑶一指林纪寒,白皙的面孔罩上一层淡淡粉。林纪寒一看矛头指向他了,马上站了出来。

“冯小姐大驾光临,如果是来参加婚礼的,我们欢迎。如果是来捣乱的,就请出去吧。”林纪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瑶瑶。

“不!”骆云清不停地摇头,她不相信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就抢了自己最好朋友的男人,而且还让她来参加婚礼。冯瑶瑶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字一顿地问云清:“从始到终,这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云清却只是摇头,她的大脑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瑶瑶满心期待的那个订婚,就是跟林纪寒?为什么她一直都没说!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瑶瑶!不是这样的!”云清苍白的脸上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她一边哭一边摇着冯瑶瑶的手,祈求她原谅。但冯瑶瑶却万分冷漠无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骆云清算我冯瑶瑶有眼无珠。从此以后,我们恩怨已决,只是这个男人!”冯瑶瑶指着林纪寒,“我不会轻易放弃。”

“冯小姐,在我的婚礼上请你放尊重些。”纪寒客气地说。

“瑶瑶!不许在这里胡闹。”气运丹田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大家一看原来是冯家老爷子来了。他径直走到冯瑶瑶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走了几步又转身对林纪寒说:“林少爷,有些话我老头子还是要说。我们从商的人最注重的就是一个‘信’字。俗话说人无信不立,这句话代我送给你父亲。”老爷子说完便走,冯瑶瑶却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执念。看着他们离开,整个婚礼现场马上变得异常混乱,各种声音,各种议论,云清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她泪眼迷蒙地看着林纪寒,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没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样,难道你能不跟我结婚吗?”林纪寒不以为然地问。

云清的心一下子就灰了,他说得没错,就算是她之前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

“其实我更想看你众叛亲离的样子。”林纪寒的这句话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也更显得无比阴森冷酷。

云清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握住了婚纱的下摆。她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心中终于升起了莫名的恐惧。但林纪寒却依然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各位,请不要被莫名的人打搅,现在请随我前去酒店参加晚宴。”公关总监马上站出来阻止事态发展。但依然无法阻止众人纷纷的议论,就在这时,云清胸中忽然涌起一股异常的激怒,她拎起婚纱趁着混乱冲了出去。

“该死!”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林纪寒只来得及骂一声该死便追了出去。但刚到门口就已经被闻风而动的媒体围住了。汹涌的人潮夹裹着林纪寒,任由他怎么呵斥呼喊都不能挣脱,骆云清竟然离奇地逃离了这个混乱的婚礼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骆云清!该死的女人,被我抓住你就等死吧。”林纪寒恨得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记者,他开车沿途找去,那女人穿着婚纱高跟鞋,应该不会跑得太远,但也不排除她会打车去别的地方。

一边开车一边拨那女人电话,结果只是一片烦躁的忙音。其实云清跑出来也经历了人群的围堵,可是她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了,浑浑噩噩的就挣脱了出来,然后沿着教堂外那条大马路一路狂奔。鞋子掉了她不知道,婚纱被撕坏了她也不知道,脑子中唯一的声音,就是跑跑!她唯一能想到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面对这些人,这些事。炽热的泪被风吹得冰冷,然后凝结在脸上,她不顾偶尔经过的车中那种惊骇或者关切的目光,依然只是奔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她才在黯淡的暮色和冷风中停了下来。这里竟然一座高架桥,上面是路下面是水,平静的水面吹来冷风,让云清清醒了好多。她看见自己赤着脚,看见婚纱的下摆支离破碎,看着桥下幽深的河水,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她和弟弟是孤儿,父亲在她三岁那年忽然就莫名地死了,性情刚烈的母亲竟然也随父亲而去。她孤身一人带着弟弟生活,在过去的二十几年她尝够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本应该早已刀枪不入,可是今天,今天她所经历的一切,却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她无法承受好朋友的离去,更无法承受自己在不经意中犯下大错的事实。她可以不在乎林纪寒的看法,无视他的挑衅和侮辱,可是却无法不在乎冯瑶瑶。

她对她那么好,甚至还想通过结婚筹钱来帮她还债……可是她做了些什么,从此以后她将怎样面对她?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永远的逃避,不知不觉间身子竟已探出大桥半个身子。

“骆云清!”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接着便被人强行从身后抱住压在桥栏杆上,一连串的动作迅猛而急速,云清只觉得后背被压得很痛,接着便看见了林纪寒那张出奇惊慌的脸。没错,是很惊慌,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惊慌。云清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看他表情狼狈,头发凌乱,手中还拎着不知从哪里找来她丢下的鞋子。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林纪寒忽然生气地将云清推开,把鞋子扔给她了。

“不是说你命由你吗?怎么现在就想一死了之,哪有这么容易!”说完,他强行抓起她塞到了他的车里。云清觉得自己失语了,她任由自己像块木头一样被林纪寒丢来丢去,她刚才是想一死了之吗?好像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林纪寒一言不发地看着开着车,修长的十指因为过分用力,骨节变得苍白。骆云清则木然地蜷缩在汽车一角,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夜幕初降,灯光点点,这美丽的夜幕却让骆云清倍感悲凉,世界这么大,城市这么好,却没有一处可以容纳她。没有亲人,没有了朋友,她以后除了自己,谁都无法依靠。可是,她不想这样的。很多年前,她就幻想着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帮她扛去生活中所有风雨。

云清不自觉地抱紧了手臂,她不想故作坚强,但在林纪寒面前,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过软弱,因为他不是那个懂得怜悯她的人。刚才她的无故出逃怕是已引起渲染大波,不知道林家的人会怎么处置她。云清满腹心事,心情压抑而沉重。

而林纪寒从后视镜里盯着她,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

纪寒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沉闷的气氛,他按下接听键,那边马上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

“今天怎么回事?冯家人的怎么会突然出现?新娘子和你怎么都消失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原来林父因为生意上的事并没有出现在儿子的婚礼上,而是去了国外。

林纪寒冷笑,“我以为您都安排好了。现在我们很安全,在赶往婚宴的路上。”

“冯家的事大可不必在意,因为我已经跟他们商谈好了。”林父胸有成竹地说。

“商谈好了?”林纪寒条件反射地反问,他很了解父亲也很了解生意场上的规矩,等价交换是常用手段,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东西来安抚冯家。不过,看冯家老爷刚才那个样子倒不像是拿了好处的。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马上带着新娘去婚宴现场。”林老爷说完便挂掉了电话,林纪寒将手机一扔继续开车,但骆云清心中却又再起波澜。这场婚姻,怎么看似乎都没有那么简单。汽车驶进繁华市区,接着便停在了一家准六星级的饭店门前。跟白天教堂前一样,这里依然站满了记者。骆云清满心恐惧,她甚至不想走出汽车。

“我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林少爷你能否送我回家?”云清低声祈求。

林纪寒先是一声冷笑,接着便说:“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林家三少奶奶,所以跟这些媒体周旋是你分内的事,你只能学习去适应而不是逃避。”他伸手一捞,便将她捞到了怀中,推开车门瞬间陷入记者的包围圈。

“骆小姐,请问您跟冯小姐是什么关系?她说的是真的吗?”

“骆小姐,请问您为何无故出逃?”

“林先生……”

面对无数张一张一合的嘴,云清受伤的左耳又剧烈的疼痛起来。她紧握林纪寒的衣服,面色惨白地捂着嘴。

“各位记者朋友,我太太现在不舒服,请你们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对于今天所有的意外,我不想做过多解释,只想说时间会证明一切对错。”林纪寒万分得体地安抚了一番,记者果真安静了下来,他趁机让人接走了云清。

云清的大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浆糊,不听指挥的脑细胞不停的回味着林纪寒的话。为什么他所说的每句话都能给她错觉。

“太太,请换衣服。”造型师们早已识趣地跟着林纪寒一起修改了对骆云清的称呼。他们将一袭雨过天晴色露肩晚礼服穿在了她的身上,又拿来一条白色的狐狸毛披肩。皮草本来就是用来抬高人的身价的,果然云清穿上之后马上贵气逼人。一切修整好之后,林纪寒便将她领进了晚宴现场。婚宴依然采取的是自助形式,宾客们衣香鬓影,高谈阔论。云清握着胸前累赘的皮草被林纪寒拉得踉踉跄跄。

“赵伯伯,好久不见啦。”

“黎叔叔,谢谢您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在林纪寒的寒暄中,骆云清的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同样机械地举着酒杯。渐渐的林纪寒就松开了手,一个人混迹到人群中去了。这次晚宴与其说是为了婚礼,还不如说是他为了自己将来独当一面的人脉联络准备。他怎么会放过跟那么多商界高层接触的机会。其实不光是他,在场的其他人都把这个婚宴当成了自己交际的机会,于是主角被遗忘,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

骆云清如释重负地往角落走去,她不想做无谓的争取,这样的忽视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林太太!”几个妖娆的贵妇朝她走来,拦住了她,“今晚可真漂亮啊。”

“你不是废话嘛!人家可是新娘子。”

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林太,请问您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一个看上去特别有心计的女人问。骆云清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在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已经有记者说过她的出身了,这个女人还问,难道是故意让她出丑吗?

云清礼貌地摇摇头,“我家什么生意都不做。”

三个女人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这样啊,不过也没关系。林太你看今天我们就算是认识了,不如喝一杯?”女人将酒杯递给了云清,云清想都没想就接了过来。她不想与谁为敌,所以她将酒杯送到了嘴边。

“不要喝!”一声温柔的断喝,接着便有双白皙的手抢过了她的酒杯。云清迷惑地抬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将她的酒倒了。

“褚少,你这是做什么?”给云清酒的女人跺着脚看着男人。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女人,双手抱肩:“我看你在酒里加了芥末。再不济,人家也是今晚的新娘,你们这么做怎么跟林少交代?”

女人的脸一下子变了,云清的心中也咯噔了一下,这几个女人竟然这么歹毒竟然给她喝结芥末,她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们了。

“知道你们心中不服气,因为林少是你们的梦中情人嘛!但是呢,人家现在结婚了,我劝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陌生男子的一番话让女人们脸一阵红一阵白,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谢谢你。”云清尴尬地笑着说。

被称作褚少的男人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跟这种人在一起,一定要加倍小心。”说完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嘴角有些几分俏皮地上扬:“祝福你。”

骆云清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将杯子在他的杯子上象征性地碰了下。说实话,即便是这个叫褚少的出手搭救了她,她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因为一看就知道他是跟林纪寒一样的纨绔子弟,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对于这些豪门阔少,骆云清几乎是本能地抵触。对方也许是感受到了云清的感觉,干笑了两声,自嘲道:“林太对我好像有什么偏见啊。”

“哦,不。没有。”云清立即否认,熟不知否认的越急就越是能暴露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果然听完她的话褚少寰爽朗的笑起来,兀自摇着头。但却一句话都没说。骆云清看着他大笑,有点惊诧莫名,很想问他笑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问出来。褚少寰看着这个宛若百合一般的女孩,眼睛里写满了新奇的探究。这个女孩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个富贵圈子里的,因为她眼神纯净,对谁都不设防。嫁入林家这样的豪门估计要吃大亏。于是,他略一沉吟。凉薄的唇抿成一条细线,然后试探着问:“林太的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