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纪寒,想用这点小花招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吗?那你真是白日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云清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但转念一想,她又心生悲凉,就算她不原谅他又怎么样?就算恨他又怎么样?她的态度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啊!

“姐,你怎么了?”看云清的表情变幻莫测,骆煜树不禁关切地问。

“哦,”云清干笑,然后立即转移话题,“对了,公司最近忙不忙?林纪寒有没有又刁难你?”

“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好,还有紫千照顾,倒是你啊……”骆煜树心情沉重,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姐姐,以至于他每次看见姐姐都一心愧疚。

“我也没事啊,我马上就要跟林纪寒结婚了,以后衣食无忧你更不用给我担心。”

“姐——”骆煜树打断了云清的话,但云清马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我累了,你走吧。对了,告诉我们相熟的人,我的婚礼让他们尽量不要来。”

“姐——”

“走啊,快走啊!”云清不耐烦地赶人,“有豆豆陪我就行了。”

“姐,你现在病着,豆豆身上有细菌,还是让我带走它吧。”煜树上来抢豆豆被云清推开,“它才没有细菌。”

骆煜树实在无奈了,只能默默离开了病房。

“豆豆,是不是那个贱男带你来的?”云清问。

豆豆呜呜两声便跳下了床,几分钟后,林纪寒跟着豆豆出现在云清面前。

云清的脸瞬间垮下来,冷冷地问道:“林少爷,请问您有何贵干?”

林纪寒摸着豆豆的脑袋,似笑非笑地说:“当然不是来探望你。”他的话总是带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云清觉得每次听他说话,都如同经历了一次酷刑。

“这里是病房,我要休息。请你走。”云清愤怒地赶人。林纪寒充耳不闻地忙着跟豆豆互动,死豆豆竟然在他的抚摸下昏昏欲睡,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这年头真是任何雄性动物都靠不住,连狗都会变心。

“豆豆,你到姐姐这边来。”云清怒吼。豆豆委屈地呜呜两声,夹着尾巴转悠了一会儿估计把自己都转晕了,然后又偎依到了纪寒的膝下。

“骆云清,我是来告诉你婚礼在两天之后。准备好。”

因为右耳听不见,林纪寒的声音听起来忽大忽小,但云清还是听清楚了,就算是她病了,那冷血的男人也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为了挽回家族的荣誉,他不管她的死活。

“是不是我死了,你也要抬着我的尸体举行婚礼。”云清颤抖着问。

林纪寒拉开窗帘,不知何时,外面已是一片暮色。他背对着她,若无其事地说:“理论上是这样的。”

“滚!你们都滚!”云清忽然抓狂,对着一人一狗歇斯理底地吼起来。吓得一群医生和护士闯进来。

“林先生,病房里不能带宠物进来的。”护士一看见狗就着急了。

林纪寒好像谁都没看见,依然自说自话:“这两天会有专人来给你量身定做婚纱,钻戒,对了,福伯也会派人到医院来教你林家的礼仪。”

骆云清看着林纪寒那张忽明忽暗的脸,她忽然觉得对面不是人在说话,而是一只动物。

“豆豆,我们回家……”说完了,林纪寒才拍拍豆豆的狗头将它带走了,从始到终他眼中似乎只有那条狗,再无他人。

“林先生,骆小姐不宜劳累……林先生!”医生追在林纪寒身后,苦苦哀求他,但他依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于是从那以后,云清的病房便再也没有安静过。在半边安静半边喧闹的世界里,骆云清第一次想到了一死了之。

“骆小姐,这是婚礼过程中你要穿的几套礼服。您看看您喜欢什么颜色。”偌大的病房里摆满了各色服装样品和时装杂志,服装设计师们还不停地测量云清的身材体型。

“什么颜色都无所谓,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云清有气无力地说。因为这场婚姻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场表演,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既然如此她还在乎什么呢?

“我累了,你们出去吧,所有的东西都不必过问我,一切都听你们的。”云清无力地说,设计们马上识趣地离开,但他们走后不到五分钟,林家的老妈子就冲了进来。

“骆小姐,我们是奉福伯之命来给骆小姐上礼仪课的。”

“林家呢就是规矩多,谁让咱们是书香门第呢!”人最可悲的不是贫穷,而是因为贫穷而失去了自我认知,这几位下人就是最好例子。

“您过门之后,要负责家中所有人的饮食起居,尤其是三少爷的。少爷不能喝牛奶,不喜欢浓郁的味道,老爷血压高……”

看着这喋喋不休的几张嘴,骆云清忽然庆幸自己聋了一只耳朵。就这样煎熬了两天,终于迎来了婚礼。

这天一大早,骆云清就被林家的下人们折腾了起来。

“骆小姐,您要快点,少爷说在婚礼前还有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你可千万不要迟到了。”

“骆小姐,等会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你说话可要小心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千万别乱说。”两位老妈子一个比一个厉害,骆云清很纳闷,林家的后勤智囊团为什么都是老女人,难道就没有年轻一点的吗?还是说林老爷就好这一口?心中有怨气,云清对这些人的啰嗦充耳不闻。

“我有伤在身。”云清话未落音,一个下人就接腔道:“小姐伤在耳朵,又不是在腿脚在嘴巴。”

“你!”一句话把云清堵得差点没喘开气。她明白了,这是一种预兆,预兆着将来她嫁过去不仅要受林纪寒那变态的折磨还要受这帮下人的气。

“车来了,车来了。”

众人不管她的态度,推推搡搡地就把她塞到了车子里。来接她的,当然不是林纪寒,只是司机而已。那群佣人还是讲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云清索性闭起眼来假寐。

“到了,到了……”差不都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叫着到了。云清缓缓睁开眼睛,向车窗外望去,是教堂。这家教堂,她以前只远远的看过。庄严而肃穆的外立面,高耸入云的塔尖,美轮美奂的窗格,一切都跟童话里像极了。那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教堂结婚,因为她不是基督徒。

“骆小姐!骆小姐!”飘远的思绪被贴在车窗玻璃上各种变形的面孔及混乱的声音拉了回来。云清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这才是她即将要面对的场面,她穷极半生都不曾见过的场面,在结婚现场被众人围攻。她有些害怕了,不知道该不该下车,她担心一推开这车门,她就会命丧当场。玻璃上那些极度变形的面孔还是歇斯理底的拍窗喊叫,云清却不断地往后退缩。

“让一让!”就在这时,一排西装的下摆忽然遮住了车窗外的光线,他们推开了众人,挤出一条小路。而后忽然有个白色的西装下摆就拉开了车门,看都没看,就准确地拉住了骆云清把她拎了出来。

浑浊的空气,嘈杂的叫喊,闪光灯与各种话筒,骆云清忽然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她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暴风雨中的小船,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然而,就在这时,那双带着温暖温度的大手恰好放到了她的腰间,他微微一用力,她便倒向他的胸前。

“林先生!请您说说此刻的心情!”

“林先生,请问您对之前那件事怎么看!”

记者们疯了一般围着林纪寒,任由保镖怎么驱赶都无济于事。镜头上移,林纪寒风姿卓越的模样便出现在一众记者的镜头里。他带着墨镜,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无比性感的薄唇。面对记者的问题,他郑重其事地拿下眼镜,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性感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现在的心情,很高兴很激动,因为——”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怀中那个早已六神无主的女人,提高了声音,“因为,我终于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女人!”

好听的声音,煽情的语气,让人动容的内容。蜷缩在他怀中的骆云清,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露了半拍,如果没有经历之前的种种,不被他痛骂连狗都不如,不被他打聋了耳朵,骆云清差点就把这句话当真。怪就怪他演得太逼真。林纪寒的一句话引来一片喝彩声。

“林先生,据我们所知骆小姐身份低微,跟她结婚并不能给你的家族带来任何利益,这跟你们林家的一向的宗旨有悖,请问是您打破了旧有的规矩吗?林家跟冯家的联姻就此搁浅了吗?”这个记者的一番话,顿时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问出了这场婚姻的关键:即出身悬殊,骆云清是一只典型的变成凤凰的麻雀。短短的几秒钟,云清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个念头。身份的悬殊,门第的悬殊注定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婚姻。不过任谁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因为这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婚姻,说白了只是一场戏而已。如果她是林纪寒,她就会选择沉默,什么都不说,这样对谁都好。然而,事情却非她想象的那样,今天的林纪寒倒是跟平时不怎么一样,他似乎在维护什么。

“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又是非常简短的话,但却滴水不漏地回答了那个记者的话,女记者们各个都像是打鸡血一样拼命鼓掌,云清一笑置之。林纪寒果然不同凡响,连演戏都演得这么逼真。什么爱,他明明对她只有怨恨和嘲讽。还有人想问问题,但林纪寒果断地阻止了他们。

“各位,婚礼开始之前会有一个五分钟的答记者问时间,你们每人都有机会。现在,请让我们先进去。”话未落音,林纪寒便半推半抱着将骆云清领了进去。

进到教堂里,云清才意识到这里是教堂的后门。林纪寒一改刚才对记者的和颜悦色,将骆云清推到了一边,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骆小姐,我是林氏公关总监,这些是你马上要说的话,请您浏览一边记住心中。”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子递给云清一张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云清本不是那种没教养没礼貌的人,可是看到林家上上下下都是这种没礼貌没教养的人,她也没那个耐心再继续矜持了。于是她看着纸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自嘲地笑着说道:“我呢,出身低微,自幼也没念过什么书,所以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等下记者们问我什么,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好意思。”

美丽的公关部总监傻眼了,她没想到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骆云清作风竟然这么硬派。果然不愧是公关部总监,她马上换另一幅表情另一种语气,温婉可人地嘱咐云清,让她说话仔细点注意点,可惜还没讲完,前面就来催,说是新闻发布时间到了。云清冷哼一声,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新闻发布会在教堂后面的一个小礼堂中举行,陈设虽然简陋,但还是处处体现着林家对形象的中式,每一个细节都至臻完美。

骆云清进场的时候,迎来一阵掌声。她有些搞不清楚,这掌声是对她嫁入豪门勇气的赞誉还是对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嘲讽。林纪寒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唇角微微上扬,闲适的表情让这个男人看起来优雅从容,没有一丝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喜悦。礼服得体地伏在他的身上,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坦白说,如果他不是那么冷血残暴,只是看外表,云清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但,她知道这是幻觉。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他便伸出手来大力地握住了她的。云清反应了两秒才能顺势坐到他的身边。但还没等她理清思绪,他便又忽然欺身过来吻着她的唇。温热而粗犷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在他的攻击之下,云清差点窒息过去。她本能地伸出手撑住他的上半身,瞪大眼睛差点叫出来。

“如果不想难堪,就乖乖闭上你的嘴和眼。”他伏在她左耳边低声说。云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身子歪到了一边。

“各位,事实便是最好的证据,也最能说明一切。看到林先生和骆小姐刚才那情深意切的一吻,对于他们的情感是不是一时心血**,想必大家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现在各位还想问什么问题,请问两位当事人。”那位美丽的公关总监先上来一番提纲挈领性的发言。又是演戏,又是演戏,骆云清恨得咬牙切齿,她天生就不是做演员的料子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我想问骆小姐,”一个记者站了起来。

云清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无论何时,这种艳照泄露的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总是不好的。无论是心理还是以后的生活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比如我们众所周知的阿娇。不知骆小姐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件事呢?”

这个问题看似无害,其实却暗暗讽刺骆云清作为女孩子不检点。公关总监努力给云清使眼色,示意她按照刚才给她的答案来说。但云清连看都没看她。

“首先……”云清都想好了怎么回答那个死记者的话,但是林纪寒却不给她机会,他果断地将云清拥住,抢过了话筒。

“这位记者先生,我想你搞错了一个问题。首先我跟清清之间跟你口中所说的事件根本就是两码事。我跟清清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人关系,是两情相悦的。其次,至于你口中的影响,我想明确的告诉你,我们结婚后,任何一家媒体如果再胆敢拿这件事乱写中伤清清,我一定会让他把牢底坐穿。”

骆云清的嗓子越发干燥起来,她的思绪也越发不清楚,渐渐地她就分不清楚林纪寒所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台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一片寂静。

“发布会到此结束,请各位去大礼堂观礼。”公关总监马上结束了发布会。林纪寒扶着昏头昏脑的骆云清走进了临时化妆室,这里早已等候一批造型师发型师。他们一看见云清进来,立马冲上去给她换衣服做头发。

云清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头皮被扯得好痛,胳膊也被抬起来,完全像是一只木偶。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压抑,受伤的左耳毫无预兆地痛起来,牵动大脑神经,瞬间传达到胃部,骆云清忽然头昏目眩想吐。但是没人在意她的感受,更没人关心她是否舒服,他们只想着如何把她送到前面的婚礼殿堂中去。骆云清摸索出手机,找出了冯瑶瑶的号码,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她了。她希望唯一的好朋友能参加自己的婚礼。这样起码她不会觉得太过孤单。

“嘟……”电话接通了却一直都没人接听,这时骆云清忽然想起来婚礼的日期定的太突然,她好像都没来得及告诉瑶瑶,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今天不会来参加婚礼?有些失落地按下了电话,云清瞥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有那么几秒钟,她没认出镜子里那个身着白纱头戴王冠的女人是自己。她想再仔细看一眼,却听到一群人急匆匆地说:“快扶骆小姐出去,前面准备好了。”于是就这样,云清连自己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被拉走了,所以多年以后,她都回想不起自己第一次穿上婚纱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当教堂正门推开时,看见了绘满天使图案的穹顶下铺着鲜艳的红毯。穹顶很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肃穆,在美妙的婚礼进行曲中,在那种氛围之下,云清觉得自己热泪盈眶。但她不承认这与爱情与婚姻有关,一切只是触景生情而已。红毯的尽头是身着圣袍的牧师,他站在圣像之下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按在圣坛上,神圣的不可思议。那一刻,骆云清忽然就明白了婚姻神圣与圣洁的含义,那一刻她这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却变得异常虔诚。红毯的两边是各色人群,那些陌生的面孔她一个都不认识,红毯的尽头站在牧师下方的那个光彩夺目的男人是林纪寒。

此刻,他和众人一样注视着云清的身影,用一种复杂的目光。他身着白色礼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一丝不苟地放在身后。云清看着他,觉得他们的婚姻正在亵渎这里神圣的一切。她不想去看他,但却又不得不朝他走去。看她走来,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看上去那么温暖,仿佛冬日正午的阳光,可惜一切都是假象。云清没有那么配合,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挽住了他伸来的胳膊。记得走红毯的过程,是由新娘的父亲将新娘交到新郎手中的,可惜此刻……云清不自觉地环顾四周,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忽然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真的结婚。”她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林纪寒挽着这个光彩照人的女孩,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只是生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