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林纪寒刚走,后脚褚少寰便进了医院,只是因为他平时低调,很少曝光,记者们对他也不是很熟悉,所以也没注意他。

“您好,请问这里是骆云清小姐的病房吗?”褚少寰看见周伯在里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周伯转身,看见是一个陌生年轻男子,他也有些诧异。

“对,这是我们少奶奶房间,请问您是哪位?”

少寰微笑,一边熟络地将花插在云清床头的花瓶里,一边温和地回答:“我是云清的朋友。她今天好些了吗?有没有吃东西?”

对这样的来客,周伯多多少少有点敌意,少奶奶竟然有这么熟络的朋友,而且——看上去似乎也不比少爷差。

“少奶奶,还没醒呢!少爷去给她准备吃的了,所以这位先生就不必费心了。”周伯漠然地说。褚少寰顿了一下,自语道:“是吗?”

这时,云清却发出轻微的声音,苍白的嘴唇,干裂得厉害。

“云清,你醒了吗?”少寰马上伏到云清身边,轻声问。

“水——我要喝水——”云清抓住少寰的手,沙哑地呓语,眼睛仍是紧紧地闭着。

周伯马上去拿水,但他刚拿过来,便被少寰顺势接了过来,然后便一勺勺小心翼翼地喂给云清。周伯双手交握地站在他们身后,有些隐忍的愤怒,但又不好说什么。

喝了几勺水,云清便悠悠地醒来,看见喂水的人是褚少寰,她马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她说。

褚少寰马上露出一个淘气地表情,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我是来庆祝你重获自由的。”

听他这么说,云清的表情马上又凝重起来,褚少寰自知说错话,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说:“我也是才知道。不过——”他鼓励地看着她,诚挚地说:“都会过去的,只要你相信自己。”

云清又努力笑,沙哑地说:“我当然相信自己。”

“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给你准备了好几种口味的清粥。”少寰伏在她耳畔无比贴心地说。

云清想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但褚少寰却早已动手,将她扶起来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别的,对不对?”

云清叹了口气,继续说谢谢,因为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再说谢,我便生气了哦。”他将她长发拢到脑后,拿出橡皮筋简单地扎了一下,这样细心的褚少寰,让云清无所适从。周伯将一切看在眼中,除了生气,还有心急。这么细心体贴的男生,一般女生都无法抵挡啊,何况少奶奶被少爷伤害得这么深。不行啊,他不能坐视不管,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散了。

“褚少爷,其实——”云清看着一表人才的褚少寰,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魅力。

褚少寰马上伸出修长的十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的回答是否定的。还有,不要再叫我褚少爷。”

云清勉强而苦涩地笑了,褚少寰立即端起粥碗准备喂她,这时,周伯再也看不下去,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少寰的粥碗。

“原来您是褚少爷啊?这些事,就让我们这些下人做吧,不然少爷又该怪罪我没照顾好少奶奶了,来者是客,褚少爷,你还是歇一会儿吧。”看着周伯紧张的模样,听着他连珠炮一样的话语,云清不禁哑然失笑。周伯的良苦用心,她从来都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是覆水难收,谁都无法改变的结局。

“周伯,我是不是——在家里晕倒了?”没想到她坚持那么久,那么辛苦,到底还是倒在了林纪寒兄妹的面前。

“是啊,少奶奶,你是没吃早饭,以后可要注意了。”周伯慈爱地说。

“骆小姐,醒了吗?”这时医生和护士忽然进来,“骆小姐,您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注意营养,不然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利!”

医生的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呆住了。云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医生,你开玩笑的吧?”

医生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这种事,我们怎么能开玩笑呢?骆小姐,你的身孕已经有两周了!”

两周?她有孩子了?一定是那次!云清的思维瞬间乱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这种事?怎么她会怀上林纪寒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周伯,褚少爷!”云清幡然醒悟,义正言辞地看着周伯和褚少寰,“关于我怀孕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为我保密。”

周伯欣喜若狂,他手足舞蹈地说:“这怎么可以啊,少奶奶。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少爷,说不定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就此回心转意了呢!”

“周伯,如果你去说,我就杀了这个孩子。”云清按着小腹,表情是空前的决绝。周伯的脸色一下子僵了下来,他看她不像是开玩笑,“我不会利用孩子去博取林纪寒的同情,更不想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留在身边。如果你们肯为我保密,这个孩子我会努力生下来。”

褚少寰柔声说:“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周伯则无奈地点了点头。

“少奶奶,那你千万可要注意身体啊。”想守住一个秘密,还真是没有那么容易,周伯思来想去只能重重地叹气,最后竟难过地走出了病房。

“你真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褚少寰不动声色地问。

云清失神地摇了摇头,沉声说:“我还没想好。”说着,她不禁黯然地看着小腹,心中默念:“孩子,你来得真太不是时候了。”孩子、家、一个爱她的男人,这曾是骆云清最大的梦想,可是现在一切都变成了可怕的噩梦。在她还没准备好恋爱的时候,就莫名地嫁给了不爱的男人;当她还没准备好做母亲的时候,孩子又突然降临,总之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让她毫无思想准备。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云清,我宣布,从现在起,我要正式追求你。”褚少寰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云清尴尬地笑看着他,自嘲地说道:“褚少爷,别说笑了。别说我现在还是林纪寒法律上的妻子,就算不是了,以你这么好的条件,我这个怀着孩子的下堂妇又岂敢高攀。如果你有心,我们可以做好朋友。”云清委婉拒绝。

但褚少寰十分坚决,也十分虔诚,他有些着急地握住云清的手,认真地说:“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是林纪寒。云清,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

但云清却仍是执拗地不好意思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尴尬地笑道:“褚少爷,这件事——我看还是再说吧。”

“不着急,我会一直等你。”褚少寰胸有成竹地看着云清,他这种自信且宠辱不惊的精神,倒也让云清刮目相看。只是现在,想让她把心腾空装入另外一个人,实在有些困难。不过——她是不是该尝试一下呢?褚少寰,貌似人还不错。

但这种想法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而已。

话说林纪寒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纪寒!”父亲口气不善,似乎生了很大的气。“到底怎么回事?我上次是不是警告过你,要你不要冲动,现在你怎么跟我解释?”纪寒知道,父亲已经耳闻他跟紫千的事了,或许比这还严重。

“爸,我——”纪寒百口莫辩。

“不用说了,你马上来见我。”林父怒摔电话。

林纪寒更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他将车子开得像飞机一样,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心情非常差。

没多久,便到了老宅,不过没想到遇见了大哥林纪风,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让纪寒隐隐有些不安。

“纪寒,回来了?”林纪风皮笑肉不笑,那双诡谲的眼睛躲在镜片后面,说不出的诡异和狡诈。林纪寒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并没打算搭理他,但林纪风似乎不想放过他。

“听说——你跟紫千要结婚了?”他似笑非笑地问,但那表情实则满是不屑地嘲讽。林纪寒现在的心情很怪异,他最见不得别人这样的表情,于是便怒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纪风不以为然,他忽然凑近纪寒低声说:“小时候,大家都说你心理有问题,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倒是印证了那时候大家的看法,你的心理——”林纪风戳着纪寒的胸口,诡笑着说:“真的有问题。你跟你那个死去的母亲一样,最喜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又异于常人的勾当。”林纪寒铁青着一张脸,紧紧捏着拳头。林纪风继续挑衅:“怎么?还想打我啊!”

林纪寒想都没想就是一记挥拳,但是林纪风不是林纪霆,他躲得很快。林纪寒一拳落空,当他再想打第二拳的时候,林父怒气冲冲地出来了。

“纪寒!你成何体统!”林父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敲着大理石地面,用力之大,竟然将那些石头地面敲出了丝丝裂纹。

“你跟我来。”林父看了一眼林纪寒,便朝书房走去。

林纪寒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漫不经心地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哼!”一进书房,林父便将一叠报纸杂志仍在了林纪寒的面前,怒斥道:“看看你做的好事。我们林家的脸这次是真的被你们两个丢光了。”

林纪寒瞥了一眼报纸,无非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啊,兄妹相恋啊之类的。

“哼,是啊,我本身就是林家的耻辱,不是吗?爸?”林纪寒冷笑地看着父亲。

听他这么说林父气得直哆嗦,颤抖着地看着纪寒低吼道:“逆子!”

“谢谢爸夸奖,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林纪寒转身就想走。

“回来!”林父怒吼。

父子相对,又是沉默了半天,林父才叹了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些消息是谁放给媒体的?”父亲的这个问题,让林纪寒警觉起来,他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让林家蒙羞,那人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爸知道?”

林父叹气,“就是因为知道,才让我更生气。所有的消息都是冯家那小丫头散播给媒体的。”

林纪寒下意识地说:“冯瑶瑶?”

林父点头,继而又说:“但是冯瑶瑶不可能无缘无故知道这些,我已经派人调查了,最初将你跟紫千的事散播出去的,是骆云清那丫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绝。看来是我小看了她。这次她把我们林家害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爸,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林纪寒急忙说,“要怪,也该怪那个冯瑶瑶啊!”

“混账!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始作俑者?你不是想跟紫千结婚吗?为什么现在还在为那个女人说话?”林父怒声问。

“我——”林纪寒一时竟哑口无言,按理说,他应该讨厌骆云清才对,的确是因为她,他现在才变得臭名昭著,可是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我会安排新闻发布会,澄清你跟紫千的关系。然后放你几天假,你就好好准备跟紫千的婚礼吧。”林父漠然地说。

“什么意思?”林纪寒警惕地问。

“我的意思是,公司那边你就暂时不要去上班了,我已经安排纪风接下你的工作,你在家避风头。”林父皱着眉头,朗声说。

林纪寒忽然冷笑,他看着父亲,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我明白了。”

“还有,你跟骆云清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派人送给她了。”林父继续说。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听到父亲已经将离婚协议书递给了云清,林纪寒由不得又怒又恨。

“你有什么权利来决定我跟她的婚姻?”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完全不顾父亲的呼唤。看来他跟骆云清真的要结束了……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啊?”刚出书房,便又遇见了那个神经病林纪霆。才被他哥奚落过,纪寒不想再被奚落第二遍,于是将他当空气一样直接忽略。林纪霆恼羞成怒,扯着嗓门大叫:“林纪寒,你也有今天啊!心理变态的家伙,去死吧你!”林纪寒充耳不闻,直接钻进了轿车。打开音乐,点支烟,纪寒漫不经心地开着车,骆云清这个女人还真是够狠,不经意的一招,便将他害得身败名裂。林紫千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但他却怎么都不想接,现在的他只想千金买醉!是的,买醉。他现在也不了解自己的了,紫千嫁人时他痛苦,痛不欲生地来买醉,好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他还是痛不欲生,想一醉方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像他们口中说的一样,他是个心理有问题的人?

“我是变态狂?”他摇摇晃晃的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自嘲而悲伤地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骆云清,你回答我!你为什么害我——”是的,当他娶云清时,他以为他爱的是紫千;可是当他娶紫千时,他才发现自己满脑子已经都是云清。他本该只钟情紫千的,是云清害得他不忠,左右摇摆。

“都是你!”他醉眼朦胧地自语。

人在伤心时最容易醉,况且又是一个不善饮之人。几杯烈酒下肚,林纪寒便彻底醉起来,好在酒吧的那些人都认识他,一看他醉成这个样子,马上就打电话给周伯。

而此时周伯却在医院照顾云清,本来经过几天的治疗,云清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周伯却非要让她多住几天,此时已近深夜,周伯正跟云清聊着家常。

“少奶奶,不是我多嘴,我觉得那个褚少爷没安好心。”周伯实在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而且,你跟少爷明明就是情投意合,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呢?!”

云清笑了,继而说道:“周伯,说我们情投意合,这个——估计不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跟少爷结婚,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周伯只是摇头,“我不管前因后果,但是我这个局外人呢,看得出来少爷非常喜欢你,而你也很喜欢少爷,这样就够了啊!少爷那个人,他从小受到了很多苦,所以性格是自卑又自尊,所以少奶奶你——”

就在这节骨眼眼儿上,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周伯啊,你家少爷又喝多了。”酒保们对这位不善饮,但却又总是借酒浇愁的大少爷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但周伯一听就紧张起来了。因为他知道林纪寒不善饮,且胃不好。

“好,我马上过去接他。”周伯慌了。

云清看他这么着急,马上问道:“周伯发生什么事了?”

“是少爷,他又喝醉了。你知道的,他根本不能喝酒。”周伯唉声叹气,“我去接他回来。”

“等下周伯!”云清把被子一掀就准备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少奶奶——”

“别可是了,反正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多一个人总会好一点。”不知为何听说他喝醉,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于是主仆二人急急忙忙地就出了医院,完全不顾医生的嘱托。说来也巧,他们刚到大门口就遇见了褚少寰。

“你们急匆匆地要去哪里?”

“纪寒喝醉了,我们去接他。正好借你车子一用。”这个时候,骆云清倒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却为后面与林纪寒的见面埋下了隐患。褚少寰载着云清和周伯,并在周伯的指引下来到了那家高档会所。

周伯冲在最前面,云清紧跟其后。

“少奶奶,你慢点。少爷,少爷在那边——”周伯首先发现了林纪寒,他歪歪扭扭地躺坐在贵宾专席,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林纪寒!”云清走过去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慢慢转了过来,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已染满酒色,好看的眸子散发着迷离的光,没有了往日里的跋扈与嚣张,犀利与冷漠,此刻的纪寒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忽然拉住云清的柔夷,将整张脸埋入她的掌心,喃喃自语道:“你来了……”云清心中忽然涌出莫名的感觉,有刹那心酸、怜爱,但这些感觉之后,她便有些恼怒地想将手抽出来,他凭什么可以毫无原则的伤害她,而她却要无原则地在他无助时伸出援手?但这时却见周伯祈求地朝她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