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便看在周伯的份上,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默默地帮着周伯扶起林纪寒,但林纪寒那双醉酒的眼眸却始终都没离开过云清。可是忽然间,林纪寒就变了脸色,他先是莫名冷笑,继而便粗暴地甩开了云清的手。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他冷酷地笑看着云清,那朦胧的酒意似乎也清醒了不少。云清不由来气,刚想质问他,为何又开始喜怒无常,但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一转身,果然看见褚少寰站在她身后。

“我来。”褚少寰将云清拉到身后,自己要帮周伯扶纪寒,但林纪寒却忽然抓狂似地推开褚少寰,并怒吼道:“你走开!”继而又看着骆云清道:“骆云清,不错!现在你得意了,可以来看我笑话了是不是?我很好笑是不是?”他怒目圆睁,云清既怕又怒,她忍不住回问他:“林少爷,今天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也请你不要在这里丢人。”

林纪寒的笑越发寒冷,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也甩开了周伯,“丢人?骆云清,你说我丢人?”他一步步逼近云清,不停地质问她,“我有今天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满意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清一边躲,一边不耐烦地回答,“林少爷,我今天——”她话未落音,林纪寒却忽然抱住了她,并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咬牙问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骆云清,你装傻呢!你跟这个男人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林纪寒,你疯了!”云清痛得面部扭曲,周伯看得心惊胆战,但就是不敢上前,褚少寰想出手,却不知道什么时机最好。

“骆云清,你听好,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林纪寒说完忽然粗暴地吻住了云清的唇,云清惊呆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林纪寒,别把我的善良当软弱。”云清气喘吁吁地看着林纪寒,一字一顿地说。

林纪寒捂着脸颊,有几秒钟,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贱人,你竟为了那个男人打我!”他混乱的大脑里全是无厘头的话,吼完这句,他又像头抓狂的野兽一般向云清冲来,这时褚少寰上场了,他轻而易举地就拦住了醉醺醺的林纪寒,沉声说:“林纪寒,你闹够了没有?”看见褚少寰来阻拦,林纪寒简直如同火上浇油,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对着褚少寰的左脸就是一拳。褚少寰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但他也不是吃素的,林纪寒这一拳也惹恼了他,褚少寰双手往下一压,按住了纪寒的双手,然后就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过肩摔。但林纪寒却借力打力,巧妙地从他身上滑下来,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这个过肩摔。不过到底还是喝醉了,他化解了过肩摔,却失去了平衡,褚少寰便借机攻他双腿,顷刻间便将他压在了地上,然后一阵痛打。

开始云清心里还有气,所以褚少寰打林纪寒,她也觉得解气,可是渐渐地,看褚少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就着急了。

“少奶奶,你快劝劝褚少爷啊,他要把少爷打死了。”周伯激动地说。

听到“打死”这两个字,云清也慌了,她立即上前拼劲所有力气将褚少寰拉到一边,这时林纪寒已经被褚少寰打得昏了过去。

“林纪寒!你怎么样,醒醒啊!”云清用力拍打纪寒的脸,但他却毫无反应。

“少奶奶,我看还是送医院吧。”周伯建议。

“好,”云清点点头,马上跟周伯将纪寒搀扶到了外面,在整个过程中,肇事的褚少寰完全变成了空气,他站在酒吧忽明忽暗的角落里,摸着左颊上的伤,忽然就无奈地笑了。是啊,她根本不会在意他,在乎他,即便,他是为她出头,出气。

“云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我?”少寰有些心酸地自语。

“那个褚什么,还真是狠心,把少爷打成这样。这叫我跟老爷怎么交代啊!”周伯看着病**鼻青眼肿的林纪寒,又心疼又伤心。云清呢,她对林纪寒当然有怨气,也恨他,不过,发生了这种事,她也很意外。尤其是看到纪寒被褚少寰打成这样,她也很——很心疼。

“呸呸!”想到这里,她心中马上蹦出无数个声音来反对她的心疼,“骆云清,你怎么还能心疼这种人啊!难道你忘记他是怎么对你了?该心疼他的是林紫千,不是你。你就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好吧,各种声音狠狠地压制了她心中最真实的感觉。

“对不起,周伯,我不知道褚少寰会这样。”云清抱歉地说。

周伯看着云清道:“这跟少奶奶没有关系,我看那个褚少寰就是居心不良。少奶奶以后还是不要跟他来往。”

云清无声地点了点头。

“折腾了一夜,也快天亮了,少奶奶,你身体要紧,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周伯说。

云清摇摇头,微笑着说:“反正也没多久就天亮了,我还是等他醒来吧。”

周伯没反对,只是叹气。云清就坐在纪寒的病床前,陪着周伯,一直到天亮。天一亮,林家的人便蜂拥而至。第一个来的当然是林紫千。

“哥——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林紫千一看纪寒伤成这样,马上心疼地哭了,当然还不忘质问周伯:“你是怎么照顾他的?周伯,我看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紫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周伯?”云清生气地问,“周伯都在这照顾纪寒一晚上了!”

“哦,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哥受伤是因为你?”林紫千警惕地问。

“这——”云清到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四小姐,周伯是老糊涂了,没照顾好少爷,这是我的责任,跟少奶奶无关。”听到周伯为云清说话,林紫千更是怒火中烧:“周伯,你是到底是谁家的人啊?为什么要替这个女人说话?还有,以后不许再叫她少奶奶,她算哪门子少奶奶啊!哥受伤一定是因为她!”

云清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拿起包包,就对周伯说:“周伯,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骆云清,你想走?难道你一点悔恨的心都没有吗?”林紫千不依不饶地问。

云清压住怒火,冷笑道:“笑话!我为什么悔恨?难道要悔恨没早点遇见你吗?”

“你怎么不该悔恨?如果不是你将我跟哥的事说出去,哥现在怎么会到处遭人唾骂!还有啊,爸也很生气,连工作都不让他做了。”

“你说什么?”云清难以置信地问。虽然她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议论林纪寒和林紫千的事,但她以为林家会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她以为凭着林家这么强大的公关实力,想将纪寒从舆论的泥淖中拉出来,并不困难,可是怎么会这样?

“你是说,你哥现在被——”

“对啊,他被爸撤职了。就是因为你!”林紫千仇恨地看着云清。云清一时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四小姐,我看这件事,你是本末倒置。如果没有你和少爷在一起的话,少奶奶又怎么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呢!”周伯依然为云清说话。

林紫千怒视周伯,骂道:“要你管啊!我跟哥本来就是真心相爱的。”

“我——”云清那种莫名的愧疚心理忽然铺天盖地地袭来,善良如她,她从未想过要报复林纪寒,可竟在不经意中将他害得这么惨。她本以为只要赶紧跟他离婚,成全他跟紫千,这件事的伤害便会降到最低,可是林父怎么……

“紫千,大老远就听到你唧唧喳。”说曹操曹操就到,林父带着一行人进了病房,“这里是病房,你吵什么!”

“爸——”林紫千撒娇依旧,“你看哥伤成这样,你一定要为他报仇。”

“他这是活该!”林父恨铁不成钢地骂着。

云清看着林父,很想上去跟他道个歉,于是便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道:“爸——纪寒的事,我希望你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哦?”林父挑着眉,打量着云清:“原来是我的好儿媳啊!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爸爸商量呢!”

“爸,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云清诚恳地说。

但林父忽然变了脸色,他大手一挥转过脸去,“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林家已经因为你的‘不是故意’而陷入舆论危机,我要追究这个责任!”

云清一怔,没想到林老爷变脸这么快,于是只能赔笑道:“只要爸肯重新考虑纪寒的事,你尽管追究责任,是我的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

“少奶奶你——”周伯了解自己老爷,他说要追究责任,就肯定会追究,而以林家的实力,那责任的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也许会赔钱,也许,要坐牢。

云清一摆手,示意周伯不要再说,自己依然微笑面对林父:“其实,只要爸肯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纪寒和紫千的关系,一切不都解决了吗?我会以最快速度签署离婚协议书,搬离纪寒的住处。”

“这还用你教?”林父嘲讽地看着云清,“你要等着承担后果就可以了。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云清无言地看了一眼**的林纪寒,又看了一眼周伯,便走出了病房。

“少奶奶——”周伯万分惋惜地看着云清的背影,又看着林父:“老爷,其实少奶奶她——”

“不必多说了。这女人留不得。你好好照顾少爷,等他醒来就告诉他,准备新闻发布会的事,不要再做一些幼稚的事!”林父不满地说,于是周伯那后半句话便被生生堵在了心中。其实他是想告诉他们,云清已经怀了他们林家的孩子。

云清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了林纪寒的医院,这时天已经亮了,晨光微曦,到处一片生机,但在她眼中却是死气沉沉。因为之前手机设置了静音,所以此刻云清一拿出手机,就发现上面有近二十个未接来电,她一一翻去,其中有不少是医院的,估计是担心她出事。剩下的就是弟弟的、褚少寰的,最后显示最早的一条竟是林纪寒的,看时间应该是在他喝醉的时候,那时候,他找她做什么?而且还不止一条,难道是拨错了吗?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也没必要在追究了,不过看到褚少寰的来电,她倒是还有一肚子气,怒气冲冲地便拨了过去。

“你怎么样?后来林纪寒有没有再发神经,有没有伤害你?对了,医院的事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还有你弟弟,我也通知他你的事了。”褚少寰用他特有的温柔语调,急切地问:“昨晚你整晚都不接电话,我好担心。”

褚少寰的这番话让原本有些怒气的云清瞬间有些感动地平静下来,“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把林纪寒打伤了,怎么会有这些事。”

褚少寰马上赔笑道:“我是一时冲动,再说——我也受伤了啊!”他有些委屈地说。

云清的声音继续放缓,她低声说:“那你要不要紧啊!”

“当然不要紧啊,不然怎么还能给你打电话。林纪寒没事了吧,你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云清叹了口气,沉声说:“怎么没有事。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我把他还有他们家害惨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的心中实在堵得很厉害,她想不明白,在这次事件中明明受伤害的是她,可是怎么弄到最后就变成了林纪寒和林家,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褚少寰变了语气,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是不是林纪寒跟林紫千的事?云清,你怎么这么糊涂,受伤害的是你,不是他们!你决不能这样想,是林纪寒和林家对不起你在先,是他们欠你的!”

“可是——如果我不说出去,就不会伤害到林纪寒。”云清情绪低落。潜意识里,她一点都不想让林纪寒收到伤害,尤其是现在。

电话那边的褚少寰似乎有些生气,质问道:“你不想伤害他?可是他有没有为你着想过?”

一句话问得骆云清哑口无言,是啊,她是不是太软弱,太无能了,抑或是她到底还是太爱林纪寒?一切都没有答案。

“如果林家胆敢拿这件事威胁你,我绝不姑息。云清你明白吗?”

“谢谢你。”云清木然地回答。

“现在马上回家。”少寰命令道。

“好。”

二十分钟后,云清出现在城中村。这里是她最后的落脚地,除了这,她不知道还能去哪。

“云清,林家给你寄东西来了。”

“云清,他们真无耻啊,竟然兄妹相恋。”

“云清,你不要难过,我们会帮你出气。”

“是啊,云清,好好休息。”

城中村的邻居们到底还是向着云清的,在他们朴实的观念里,云清是他们的一份子。云清看着他们虔诚的面孔不禁感动地热泪盈眶。

云清接过那个大大的信封,哽咽的说了声谢谢,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信封上的落款是林纪寒,她想不出林纪寒会给她寄什么东西。走到自己房间的那道楼梯,一道温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都等了好久了。”

云清诧异地抬头,只见褚少寰举着手中的吃的,笑着摇了摇。

“你——怎么在这里?”云清瞪大了眼睛,这个男人何时知道自己的住址的?再说,他刚才不是才打电话……

“哎呀少寰啊,我终于找到那把备用钥匙了,云清还没来吗?”

“李婶,云清回来了。”褚少寰用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看着房东大婶,房东大婶被迷得七荤八素地晕乎乎地才发现楼梯下站着云清。

“云清啊,你怎么才回来,少寰都等了大半个钟头了。”房东大婶一边嗔怪云清,一边赶紧让她开门。“快来开门,我去帮你们倒茶。”

云清看着这情景,不禁笑着摇摇头。褚少寰跟林纪寒真不是同一种人,而且相差十万八千里。林纪寒只会厌恶这里人的低贱与市侩,褚少寰却讨好他们。听着房东大婶那亲切的称呼,好像他们认识了好久一样,看来褚少寰没少下功夫。

“你认识李婶?”云清故意问。

褚少寰嘟嘟哝哝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刚认识啊,李婶看我站在这里可怜,才跟我讲话的。”云清笑着无奈地摇摇头。顿了半晌,她又说:“谢谢你。”这些日子,褚少寰做的事,让她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褚少寰满不在乎地说:“又说谢,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啊。”他一边说一边摆饭菜,云清看他那件高级衬衫上已经沾上了点点油渍,英俊的侧脸满是细心和专注的表情,他眉眼清秀精致较之林纪寒少了一份坚硬和冰冷,多了几分温柔和温暖。不知为什么云清总是下意识地拿他跟林纪寒比较。

“那个,还是我来吧。”云清赶紧抢过去,客气地说:“小心弄脏你的衣服。”

“你别小看我,我在家也经常帮妈妈做家务的。”褚少寰娴熟地推开云清,很快便弄好了碗筷和熟食。

“这是什么?”细心的他发现了云清身边的信封。

“我也是刚拿到,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说着云清就去拆,但褚少寰却阻止了她,因为他看到上面寄信人是林纪寒,凭直觉,不会是好东西,于是便跟云清说:“先吃东西,吃完再看。”既然他都能想到里面不是好东西,云清又想不到吗?就算是现在不看,她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但看褚少寰如此虔诚用心,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木然地象征性地坐到了餐桌前。

“这间房小是小了点,不过位置不错。房东大婶人也好,可以照顾你。”少寰一边吃,一边试图转移云清的注意力,“只是听说这里不久要拆迁。”

“云清?!”褚少寰看云清端着碗筷却动都不动。

“哦,是吗,我好像也听说了,但是好像还没动静。那个,我吃好了。”她慌张地放下碗筷,就拿过了那个信封。

“等一下。”褚少寰挡住了她的手,“你先答应我,就算这信封里是不好的东西,你也不可以难过。”他郑重其事地说。

云清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佯作淡定地说:“现在他没什么能让我难过的。哪怕是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