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开心?”纪寒问。

“我们什么时候告诉妈咪啊,她会着急的。”童童明显心不在焉了。

纪寒没想到这小家伙小小年纪便已经知道这么体贴母亲,不由得便想到了自己当年。他默默地注视着童童,几秒钟后郑重其事地说:“那好,我们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来打好不好?”

“好!”童童雀跃地奔向了台式电话。然而这时,却响起了门铃声。他迟疑地看着纪寒,但纪寒却好像没听见那铃声似地。

“有人敲门。”童童提醒纪寒。

“我知道。你打你的电话。”林纪寒一边说一边示意佣人去开门。但童童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拨号,等到门外的人进来了了,他才忧伤地跟纪寒说他忘记了家里的号码。

“这里怎么有个孩子?”来者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一头棕色卷发,一双细细的眉眼,表情不是很友好,就算是笑的时候也好像是嫌恶。她身后跟着三四岁的小女孩,怀中死死地搂着一个洋娃娃,满眼都是恐惧。

“紫千小姐,你怎么来了。”佣人一见是林紫千,马上如临大敌,想把她赶出去。但林紫千却撒泼撒痴地将小女孩往纪寒那边推,“纪寒哥,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小女孩被她推得大哭起来,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童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吓得不敢吭声。林纪寒走到童童面前,径直把他抱上了楼。对于楼下那对母女,他好像把她们看做透明的一般。

“小姐,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佣人拉起紫千,但林紫千忽然放声大哭。自从四年前,林父用迷药将纪寒迷昏,害他错过跟骆云清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后,他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了。对她不闻不问,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婚姻。虽然他们表面上夫妻,但只有林紫千知道,其实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有。纪寒不提离婚,这是故意在折磨她。她呢,想方设法挽回纪寒的心,但奈何他的那颗心已经成了冰块。他快把她折磨疯了!

“妈妈你别哭,沁儿会乖乖的。”小女孩看紫千哭也跟着哭起来。但这时林紫千却发疯般地打起她来。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孽种!”她一边打一边骂,疯狂的样子简直像只母老虎。

“妈妈不要打了,沁儿好痛啊!”小女孩的惨叫惨不忍闻。佣人扑过来想拉开林紫千,却被她一掌推开。

“叔叔——那个阿姨在打小米米,我们快点去救她。”童童扯着林纪寒的手往门外走。可是纪寒,真的不想看见那对母女。尤其是林紫千,每一次她都用这种招数,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演苦肉计。

“叔叔——小米米会很疼的。”童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祈求林纪寒。因为吐字不清,他念妹妹总像是米米。纪寒叹了口气,走到了楼梯口。

“够了!林紫千!快点带着沁儿离开这里!”他大声呵斥。

沁儿看纪寒出来,赶紧哭着喊道:“爸爸,沁儿会很乖,你为什么不要沁儿?”猫一样细微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疼。

“跟你妈妈快点走,以后不要再来这里。”纪寒无情地说。不是他狠心,而是——而是林紫千做得太过分。这孩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她却非要说是他的。

“爸爸,沁儿会做好多事。”沁儿哭得泪眼滂沱,“沁儿会给你揉肩,还会倒水,爸爸——”一声声泣血的爸爸,听得纪寒家的老佣人泪眼婆娑,都忍不住站出来给沁儿说情:“少爷,我看留下沁儿小姐吧。”

林纪寒嫌恶地看着林紫千,看她一脸木然的冷漠,他当然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只要沁儿留下来,她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看孩子为借口,天天往这跑了。

“林紫千,你是要我认沁儿,还是怎么样?”纪寒问。

林紫千看了一眼纪寒,茫然地看着沁儿,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你能回到我们母女身边!”她出神地说。

纪寒忍不住冷笑道:“真恶心!你们母女?沁儿是谁的孩子你比我清楚!”林紫千始终咬定沁儿是他的孩子,这是让林纪寒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滚!”他指着大门怒吼。

沁儿吓得再次哭起来。正在这时,周伯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已了然。不管怎么样沁儿是无辜的,不能再让她跟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妈遭罪了,更何况这孩子竟出奇的长得跟当初的云清少奶奶有几分相似,于是他便跟纪寒说:“少爷,不如让沁儿小姐留下来玩几天。”

“我累了,你安排吧。”林纪寒厌恶地看着紫千,转身又进房间去了。童童紧紧跟在他身后,迭声问:“叔叔,那个小米米是你女儿,你怎么不愿意做她的爸爸?她很可怜。”

纪寒按着眉心,耐心地跟他解释:“那个妹妹,不是叔叔的女儿。所以叔叔才不能乱认。”

“可是她叫你爸爸。”童童不解地问。

“叫爸爸就得答应啊?现在你叫我爸爸,是不是我也要认你做儿子?”纪寒不由自主地就用了跟大人说话的语气,童童听得很费力,似乎也不是很了解。想了半天,童童似乎想明白了,他高兴地说:“我知道了。你只要跟我妈咪结婚,我就变成你的儿子了。”面对着文不对题,风牛马不相及的回答,林纪寒有些哭笑不得。

“叔叔,刚才那个阿姨是你妻子吗?”童童紧张地问。

“是啊。”纪寒回答。

“哦——”童童耷拉下小脑袋,失望地蹲在了纪寒的身边,“那你还是小米米的爸爸,不能做我爸爸。”

纪寒又笑了,孩子的想法总是这么单纯的可爱。

“玩了这么久,我们也该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她现在应该着急了。”纪寒恶作剧地拿起手机,这个小惩罚,就算是对她白天的不恭,目的应该也达到了。他拨通了水依云的电话,那边马上传来带哭腔的声音:“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孩子,你要什么都行!”

“要你也可以吗?”林纪寒恶趣味地反问,可是问完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恶心。电话那头显然是被问到了,依云吱唔了半天才说道:“只要你肯将孩子还给我——”

“开玩笑的。我只是带小家伙出来玩玩,你们想多了。明天我会亲自将他送回去。不过——”纪寒意味深长地留了一个话柄。

“不过什么?”依云紧张地问。

“你要着急,也可以过来——”他邪恶地笑了,即便是隔着话筒,他也能感觉到那女人明显地紧张起来。

“地址!”没有太多迟疑,水依云便要地址。看来母爱胜过这世界上很多东西啊。纪寒无所谓地将地址告诉了依云,而后便带着童童下楼用餐了。

“你妈妈说今晚过来陪我们一起玩。”纪寒说。

童童没心思听他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已经装扮一新的站在客厅里的沁儿。她梳着可爱的齐刘海儿,映衬着嫩嫩的小脸蛋,十分可人。只是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羞怯,就好像一只惊弓之鸟。看见纪寒来了,她马上躲到了周伯的身后。纪寒冷哼一声,他知道这孩子根本不会喜欢他,刚才那些话,不过都是林紫千教的。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厌恶地看了一眼沁儿。

“痛不痛?”就在纪寒看沁儿的时候,童童早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身边了。沁儿害羞地往后躲去,将手中那个旧娃娃挡在了胸前。

“少爷,这是谁家的孩子?”周伯惊讶地看着那张跟纪寒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脸,问道。

“有缘人吧。”纪寒看着童童,自嘲地笑了。

周伯仔细地端详着童童,不停自语道:“太像了,尤其是这眼睛。少爷,这小朋友跟你小时候一摸一样。”

林纪寒不以为然地微笑道:“巧合罢了。”

“唉,不知道云清少奶奶现在在哪里,她的那个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周伯叹息。提到云清,纪寒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四年前一别,云清从此便杳无音讯。世界这么大,她到底在哪里呢?

“少爷,还没少奶奶的消息吗?”周伯小心地问。

纪寒漠然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会不会是云清少奶奶的。”周伯忽然异想天开地说。对于这种无厘头的猜测,纪寒只是笑着说:“周伯,别乱猜了。这孩子跟云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韩国人。”

“我不是韩国人。”童童听纪寒说自己是韩国人,马上否定了,“妈咪说我是中国人,爷爷也是中国人,我们只是在韩国做生意而已。”他小大人似地看着纪寒。

“那你妈妈是谁?”周伯不死心地追问。

看着这个奇怪的老爷爷,童童有些害怕地回答:“我妈妈是水依云。”

听到“水依云”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周伯终于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少爷你怎么会把这孩子带回家来?”周伯又问。

纪寒笑望着童童,慵懒地说:“觉得他比较好玩,所以跟他妈妈借来玩玩。”

“啊?!”周伯大惊失色,他知道纪寒脾气一向古怪,但还不至于拐骗幼儿吧?“那他妈妈现在知道吗?人家不会报警吧?”

“报警?!”林纪寒双眉紧蹙,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嗯,报警也许会更好玩一些。”

周伯听他越说越离谱,急得直跺脚。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响了。沁儿以为是她妈妈去而复返,吓得赶紧藏到了周伯身后。

“去开门,你妈咪来了。”纪寒双手抱肩,给童童使了个眼色。

童童马上冲到门口,在佣人的帮助下,吃力地拉开了房门。

“妈咪!”童童小鸟一样冲进了妈咪的怀抱。

“童童,乖儿子!”水依云看见儿子好好的,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珍宝一样拥着儿子,将他抱了起来。

“好感人!”纪寒拍手笑道,“水会长,初次见面,多多关照。”他向她伸出了手。

“是你?”依云记起白天她曾与他擦肩而过,“是你带走我儿子?”她又问。

林纪寒挑着眉头,点了点头,结果却挨了水依云狠狠一巴掌。

“怎么打人呢?!”周伯赶紧上来阻止。依云指着纪寒的鼻子,大声问道:“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你怎么可以随便带走别人的孩子?这跟绑匪有什么区别?”

纪寒擦去嘴角被打出的血渍,冰冷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依云,依云被盯得害怕,不由得往后退去。

“妈咪,你怎么打叔叔。他是好人。”童童扯着依云的衣角,为纪寒说话。

“你到底是谁?”依云问。

“这位小姐,这里是林府,这位是我们少爷,林纪寒先生。”周伯见场面有些混乱,赶紧站出来圆场。

“果然是你!”依云愤恨地看着纪寒。因为想起跟他在林氏擦肩而过,又加上这男人性格这么诡异,她刚才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林氏少东,没想到还真是的。知道真相,依云也松了口气,因为处境安全了些,林纪寒肯定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林先生,起码我们也算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知你此番举动,想表达什么。”依云不满地问。

林纪寒大喇喇地坐到了沙发上,双腿任意地敲在昂贵的水晶茶几上,点了支烟。

“小姐,请坐吧。”周伯端详着水依云,虽然她跟云清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她刚才打纪寒的时候,那神情那阵势,倒是一摸一样啊。

“久闻水会长貌美如花,所以想一睹芳容咯。”纪寒一副轻狂的模样,斜睨着依云。回味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那颗早已湮没在岁月灰烬中的心,竟然隐隐有些躁动。难道他是被虐待狂吗?喜欢被人打?林纪寒不明白自己为何悸动。

“没想到传说中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竟是如此无赖的好色狂徒。”水依云不依不饶地讽刺。看着她柳眉倒竖、眼波流盼的模样,纪寒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云清。当初他跟云清之间误会不断,磕磕绊绊,云清没少生气,所以对她的怒颜,他记忆犹新。

“林先生,我劝你还是早点放我们母子离开。”依云怒气冲冲地看着纪寒。

纪寒嘲讽地冷笑,问道:“我要是不放呢?”

“恐怕我们之间的合作会受到影响。”依云神经性地扯动嘴角,脸色铁青地看着纪寒。

林纪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他双手往后一摊,整个人舒服地躺在了沙发上,慵懒的如同猫一般。

“影响?”他深吸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来,自己盯着那烟雾,一副忧虑的样子,“那我还真要考虑一下。”

林纪寒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对童童招招手,“过来。”

水依云迅速将儿子藏到身后,警觉地看着纪寒。

“童童,到叔叔这里来。”林纪寒胸有成竹地看着童童,“我们的秘密——忘记了吗?”

童童犹豫地看着妈咪,又看了看纪寒,最后竟真的松开了手。

“童童!”水依云尖叫。童童看着她,认真地说:“妈咪,你真的误会了。叔叔真的是好人。”

“童童!你乖,快点回到妈咪这里来。”

“我想跟叔叔说一句话,就一句。”童童背着小手,慢慢朝纪寒退去。依云急得额头冒汗,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只能又迁怒林纪寒,大骂道:“林纪寒,你怎么这么无耻!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涨红了脸,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先上去玩好不好?”林纪寒不理依云,一本正经地跟童童说。

“可是妈咪在生气。”童童绞着双手,不敢看依云。

“女人嘛,我们不要理她。”林纪寒朝童童眨眨眼睛,他忽然裂开小嘴笑起来。

依云脸色惶急地看着儿子,看着心爱的儿子宁愿相信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不听她的话,水依云觉得很悲哀。

“童童,到妈咪这里来。”她哽咽地说,“你忘记跟妈咪说过的话吗?永远都不会离开妈咪。”

看着水依云脆弱而伤心的样子,林纪寒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妈咪,我只想跟叔叔玩一会儿。你不要紧张——”童童忐忑不安地看着纪寒,小声说:“妈咪哭了,我要去哄她。爷爷说,我要保护好妈咪。”

但林纪寒正玩得起劲儿,他哪里就会这么容易放过水依云。

“水会长,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凡是到我这里来的女人,都不能轻易离开。”他抱着双肩眼神邪恶地看着水依云。周伯听纪寒这么说,只是摇头,他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这些年来他的名声在女人之间可算是声名狼藉,那些名媛淑女,只要一听到林纪寒三个字就如临大敌。可是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水依云红了眼睛,哽咽地问:“你想怎么样?”

纪寒沉吟片刻,答道:“让我开心。”

依云瞬间红了脸,可是无辜如纪寒,他真的只是想开心而已,而不是水依云想的那种。

“无耻之辈。如果我要是不答应呢?”依云看着纪寒。

林纪寒耸耸肩,“那童童可就是我的人了。”

“你——林纪寒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来的时候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依云昂着头,怒气冲冲地说。

林纪寒哈哈大笑,“如果警察真的来了,通常还会带着很多记者。到时候,我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抱着童童站在镜头前,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少爷,别闹了。时间也不早了,孩子们该休息了。你把孩子还给这位小姐吧。”周伯无奈地叹气。

依云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周伯和他身后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也是你骗来的吧?林纪寒你真恶心,竟然有娈童癖。”水依云嫌恶地看着纪寒,“老伯伯,你应该把这些孩子救出去。”

“小姐,你真的误会了。这孩子不是少爷骗来的,少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想你们之间有误会。”周伯真是无奈了。只是此情此景,却让他回想起当初云清和纪寒吵架拌嘴的情形,少奶奶也是咄咄逼人,其实却是纸老虎,害怕少爷要死,所以他忍不住要帮这位陌生人说话。

“周伯,你带沁儿和童童先下去吧。”纪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