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褚先生我希望你给我们留点私人空间。”

褚少寰低头自嘲地笑:“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如果我说我能救童童呢?”

现在无论谁能救童童,对水依云来说都是天大的惊喜。所以听褚少寰这么说,依云马上惊讶地抬起了头。

“他现在需要的是匹配的骨髓,你有吗?”依云觉得褚少寰是天方夜谭。

褚少寰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肯定能帮你找到。”

水依云冷笑,她就知道眼前这个是唯利是图的小人,没有合适的交换条件,他怎么肯轻易帮忙?天下乌鸦本就是一般黑的。

“我现在除了童童一无所有,估计满足不了褚先生的要求。”依云说。

褚少寰一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

“我要的不是生意上的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盯着依云,“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依云听了褚少寰的话,忽然想笑。如果说林家开口要500亿,是狮子大开口,是落井下石,那此刻的褚少寰则是无比卑鄙的趁人之危。

“褚先生!”水依云忽然伸手拉住褚少寰的领带,让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而依云就凑到他耳畔,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是衣冠禽兽。”

谁知褚少寰听到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如果不趁人之危,我就没有机会。依云,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褚少寰认真地说,“你不要着急拒绝我,等我救了童童再说。”

“随意。”水依云无比冷漠。像这种狡诈又唯利是图的人,他若是真心的,那天底下就没有假意的人了。

“等我的好消息。”褚少寰优雅地举起依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依云嫌恶地抽回来,下意识地想去擦,褚少寰依然笑,继而离开。现在她谁都指望不上了,那童童该怎么办?作为一个母亲不能救自己的孩子,她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跟孩子一起去。这是依云最后的打算。从现在开始,她要日夜守在童童身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想到这里,她决定回家整理些衣服出来。

依云心情很差,加之从哥哥那探到口风,父亲可能不会出手救童童,所以她回到家里,谁都没去问候,只想悄悄回来悄悄走。可没想到经过父亲卧房时,透过虚掩的房门,偏偏听到了这样一段残酷的对话。

“爸爸,合作伙伴已经找到,你应该去欧洲市场看看了。”这是水之上的声音。接着便听父亲长叹一声:“可是那孩子怎么办?我舍不得他啊!”

“爸爸,可他毕竟不是您亲孙子,这些年您对她们母子也算是仁至义尽。”

不是亲孙子,仁至义尽,这话听得水依云两腿发软,浑身直冒冷汗。

“可是——可是只要我们不告诉她,童童就是我亲孙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水父情绪有些激动。

水之上叹气,继续说道:“可是爸爸,500亿,你真觉得值得吗?就算你同意了,那些古董会同意吗?难道你想拿您自己的私人资产来救一个跟您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水父语塞,依云好想马上冲进去问个究竟!她不是爸爸亲生女儿,那她是谁?又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混乱中的依云一下子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中,她心跳加速,浑身冒汗,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

“不,不,我现在去问他们未必会跟我说。我要知道这其中的内幕,要自己动手。”想到这里,她用力挪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朝自己房间走去,却冷不丁碰到了花盆。

“谁在那里?”水之上警惕地推门出来,却只见倒在地上的花盆,没有任何人。虽然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依云的房门,然后又去敲了敲房门:“依云是你回来了吗?”没人应声,他才又重新走进父亲的房间。依云这才从紧靠父亲房间的一个小小的储物间里走出来,她等不及收拾衣服,马上又离开了家门。

没开车,也不打车,依云就这么快步地走着,直到确定离家很远了,她才如释重负地大口大口喘息,窒息的心脏好像才慢慢恢复生机。短短的一瞬间,她便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她不是水家的人,不是水依云,那她会是谁?难道,她真的是骆云清吗?这是上天开的玩笑?还是命运的捉弄?她现在该怎么做?

深夜十一点警察局。

纪寒被关在拘留所里,夜不能寐。既担心童童,又担心林氏会再出意外,他枯坐长椅上,双眸微闭,在慢慢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褚先生,深夜不能探视。”

“我有特殊通行证。”

纪寒听到是褚少寰的声音,不禁警觉起来。他现在来做什么?

“纪寒,我们好久不见?”他隔着钢筋房门,笑呵呵地跟纪寒问好。纪寒索性半躺到长椅上,懒洋洋地问:“是来陪我吗?”

“我是来看看阶下囚是什么样子。”褚少寰满是挑衅地说。

纪寒依然微笑:“可惜,不是你想看见的样子。我觉得这样挺好,可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是吗?林先生?难道你不担心你的宝贝儿子童童?他现在可就徘徊在生死边缘啊。”褚少寰阴阳怪气地说。

纪寒听到童童的消息,马上心急火燎起来。可是他得沉住气,不然就会被这小人钻了空子。于是他冷酷地说道:“那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倒是想知道,沁儿是不是在你那。”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沁儿没在我这,我骗了水依云。她可真单纯啊,就跟当初的云清一模一样。”

纪寒快速消化褚少寰的话,他骗了依云,是不是说依云是因为沁儿才跟他合作的?

难道他错怪了水依云?

“这是院方下的病危通知,不过依云还不知道,我直接从主治医师那里拿来的。”褚少寰将病危通知扔到了纪寒面前。“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救童童,但是自己又没办法从这里脱身,所以想帮帮你。”

纪寒表情凝重地捡起病危通知,他知道童童病得很重,就算没有这病危通知,他也知道童童不能等很久了。

“褚先生,打算怎么帮?”纪寒问。

“怎么?刚才不还说孩子跟你没关系吗?现在又想帮了?”褚少寰冷嘲热讽地问。

纪寒冷哼,不耐烦地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不说的话就让我休息。”

“你只要配合,我保证把童童救回来。”褚少寰见纪寒不耐烦了,才开始进入正题。“开庭前一天,我会带你出去。不过——我的条件是你不能跟水依云说这件事。”

纪寒早知道褚少寰没这么好对付,他的帮助肯定是有条件的。可是现在如果不接受他的帮助,童童就真的危险了。为了那条无辜的小生命,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我就信你一次。”纪寒瞥了一眼少寰,复又笑道:“褚少寰,这一局算你胜,但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未定。”

少寰点点头,嗜血地冷笑道:“好,那咱们就等着瞧。”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林纪寒,褚少寰真是开心无比。他从警局出来,马上打电话给水依云:“依云,我通过朋友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另一个合适的骨髓源。三天之内,就能做手术。”

水依云将信将疑,之前父亲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找到第二个,怎么褚少寰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可是听他的话也不像是假的。

“你没骗我?”依云问。

少寰有些失落地笑道:“这关系到童童的生命,我怎么会骗你。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定要把握住。”

这对绝望中的水依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可以将一切烦恼暂时抛开,全力以赴先把她的童童救回来。有了童童,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太好了。我——我要做什么?”依云开心的语无伦次了。

褚少寰平静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医院那边我来安排,三天后我还你一个健康的童童。”

“好,我先谢谢你。”依云挂了电话,内心被巨大的喜悦包围着,她先是傻笑,继而却慢慢地哭了。她没想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竟会是褚少寰帮了她。不是她爱的父母兄弟,不是她爱的林纪寒,而是她一直认为的卑鄙小人褚少寰。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幽默。

林家。

林纪寒被收监了,这一次林家竟出奇的平静。没人过问他的死活,没人在意案子输赢,所有人好像都沉默了,包括一直站在纪寒这边的紫千。林家的集体失声,纪寒当然也察觉到,他隐约感到了什么是众叛亲离。林氏总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终于决定让林纪霆出任临时总裁,林父默认。

开庭前一天早上,林纪寒忽然被秘密带了出来。

“林先生,按照褚先生安排,我们现在必须带你去医院。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们要提前给你注射麻醉剂。”一个不知道是医生还是警察的年轻人对纪寒说。

纪寒明白,他对褚少寰来说现在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所以他不敢乱来,于是便接受了建议。麻醉剂一注射下去,纪寒马上就昏了过去。

“医生,这个手术会不会有意外?”童童这边也正在紧张地准备着,依云很担心,所以一直抓着医生问个不停。

“您放心,虽然是大手术,但很安全。”医生耐心地解释。

“那对方会不会有危险?他是什么人?”依云又问。

医生想了想回答:“听褚先生说,那人是个死刑犯。水小姐,你要保密。”

死刑犯三个字听得依云头皮发麻。褚少寰连死刑犯都能找到,他可真是不简单啊。

“童童,妈咪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怕。”被换上手术服的童童,缩在小小的推**,依云已经好久没抱过他了,此刻紧紧握着他的小手,她怎么都忍不住眼泪啊。

“妈咪——爸爸呢?”童童挣扎着向依云身后望去,但是空空的走道里,没有别人了,只有妈咪。

依云泣不成声,她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说他口口声声叫的爸爸不愿意救他,说他最亲爱的爷爷伯伯也不愿意救他?就连他这个无能的妈咪差点都放弃了他?

“爸爸他在路上,可能暂时不能赶来,宝贝你一定要加油。”依云随口编了个谎言。

但是宝贝倔脾气上来了,小手抓着妈咪,一定不进手术室。

“妈咪,我要等爸爸来。”

“不可以,医生伯伯不会同意的。”

“妈咪——”童童放声大哭,“爸爸不来,我好怕。我好怕见不到他。”

“童童——妈咪求求你——”依云搂着童童,哭得肝肠寸断。是啊,虽然医生说手术很安全,可是谁都知道这么大的手术,童童又病得这么重,谁能保证他就一定能平安度过。只要一想到现在这个会说会哭的小家伙,等一会出来可能就再也不会叫妈咪了,依云就觉得到了末日。护士和医生们都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有的已经忍不住开始擦泪,他们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

“水小姐,手术很安全,你不要这么伤心会影响孩子。”护士耐心劝导。

依云点点头,停止了哭声,“我怎么糊涂了,童童,你乖,妈咪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不!我要爸爸——”童童声嘶力竭地大吼。小脸涨得红通通的,一副见不到爸爸就不罢休的样子。

医生给护士使了个颜色,护士会意,她悄悄将依云拉开,指指手中的麻醉剂。依云明白了,他们是想给童童提前麻醉,于是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童童乖,阿姨帮你打针,爸爸马上就到了哦。”护士将尖尖的针头对准童童的小胳膊,用力扎下去,童童一下子又哭了,依云忍不住将头扭到了一边。

哭着哭着,便慢慢昏睡了过去。依云因为用力忍泪而浑身颤抖,她双手紧紧握住嘴巴,就这样看着儿子被推进了手术室。因为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因为她无法接受父亲不肯救童童的事实,所以童童手术,她没告诉他们,也就是说除了褚少寰,没人知道童童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源。

小声地啜泣了一会儿,依云拿出了手机。她想给纪寒发一条短信,最后求他一次,求他在童童手术后能来看看他。然而短信发出去了,却迟迟都没有收到对方的回音。依云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手术很安全,你完全不用担心。”少寰在依云身边坐下来,递给她一瓶水。但依云却没接。

“同意换骨髓的是什么人?”依云问。

少寰蹙眉,沉声说“医生应该跟你说了。其实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起码以后都不会有瓜葛。”

依云看了他一眼,疑惑地自语:是吗?

褚少寰点点头。

“你还记得不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我非常喜欢童童。”褚少寰自语,“他很乖巧,很听话,有点像小时候的我。”

依云不理他。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最后竟然腻上了林纪寒,真是让我不平。”褚少寰自嘲地摇摇头,他将这些的目的是想分散依云的注意力,让她不这么紧张,可是依云却不怎么买账。

“可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会选择一些跟自己比较相像的人亲近吧。”依云冷嘲热讽。即便褚少寰救了童童,可是对他用卑鄙手段骗取合作仍是不能释怀。

“我知道,你对上次的事还耿耿于怀。但是生意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如果你不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我绝对不会骗你。”少寰虔诚地说。

依云冷眼看他,沉声问:“你的眼中除了利益,还有其他的吗?”依云的话让少寰很受伤,他有些挫败地说:“其实,我之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全心全意地做生意,爱我喜欢的女人,是林纪寒把我逼到了今天地步。他拆散了我跟云清,害死我父亲,你要我怎么继续忍下去?”

“可是据我所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云清爱的是纪寒,而至于你父亲根本就是死有余辜!”这样说很残忍,可是依云忍不住。

褚少寰果然脸色大变,他拎着依云的胳膊,将她拉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怒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褚先生,我不想跟你在医院里吵架,麻烦你放开手。刚才那样说你爸是我不对。”依云自知理亏,急忙道歉。

“是啊,水依云,你是不是觉得童童已经得救了,所以你不需要我了?”褚少寰的脸越来越狰狞。

“我没有。”依云辩解。

“不是吗?那就答应做我女人。”少寰逼迫依云,“永远都不要跟林纪寒联系,否则我能救童童,也能取他小命!”

“你敢!”依云咬牙切齿。

少寰捏着她那张不依不饶的小嘴,说道:“你试试!”说完,他便大力将她拥在墙壁上,狠狠地吻了一下。

依云双手挡在胸前,一耳光将褚少寰打到一边。

“滚!”依云面红耳赤,眼中含泪,指着褚少寰低吼。少寰隐忍地笑笑,一边擦着嘴角的鲜血,一边指着水依云点点头:“依云,我们走着瞧。”

“滚吧!”依云嚎叫。

少寰理理西装,快步离去。

手术室里手术在紧张地准备着。童童小手紧握,医生掰开他的手掌,发现他的掌心里画着一张丑丑的男人的笑脸。那应该是他日思夜想的爸爸。医生感慨地摇摇头,用酒精将他掌心擦干净。

“王医生,可以了。病人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好,开始。”

无影灯打开,手术钳准备,童童和纪寒被推到了一起。因为都被麻醉,因为都盖着厚厚的手术被,谁看不清是谁,谁也不知道是谁。

“童童的心跳有些快——”

“再等几分钟。”

一开始童童的心跳很快,血压也有些高,可是神奇的是,当他们把纪寒推过来之后,他的心跳非常迅速地变得平稳,就好像是见到了爸爸的孩子,觉得自己安全了。医生们相视一笑,马上开始手术。

即便是在深麻醉状态,纪寒还是能感觉到那针刺入骨髓锥心刺骨的疼痛,可是一想到能救疼痛,他马上觉得这些痛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