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猪爸爸。”

纪寒觉得自己快冒汗了,难道童童每次听故事都有这么多问题要问吗?

“爸爸骗人,猪怎么能打得过狼。”童童认真起来。

“这——”纪寒从未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孩,连听个童话故事都要追根问底。

“儿子,乖。睡觉吧。明天,爸爸带你出去玩——”纪寒实在无奈了,只好“鸣金”收兵,表示投降。

童童忽然咧嘴笑了,他抓着爸爸的大手说道:“爸爸将的故事很好听,妈咪以前只会给我将白雪公主。其实我不喜欢听白雪公主——”

纪寒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问:“你每次都问这么多问题吗?”

“是啊,每次妈咪都会被我问睡着——”童童笑嘻嘻地看着爸爸。

林纪寒看着他,真是一脸黑线,刚才他也差点被问得睡着了。

“爸爸,我们明天去哪里玩啊?”童童问。

“儿童乐园,游乐场,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纪寒趴在童童的床沿上,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不过呢,爸爸明天有点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童童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问。

“有个叔叔一直想把你抢走,所以爸爸明天想让你跟我演场戏,假装被他抢到了。”

童童迷惑不解地看着爸爸,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为什么他要抢走我?”

“因为,我们童童很多人都喜欢啊。”

“如果那个叔叔很喜欢我,我可以跟他玩几天,他为什么要抢呢?”孩子永远都无法明白大人世界的复杂,林纪寒知道林纪风打的什么注意,他一直都想把童童带去给骆云清,好让她放弃童童的继承权,所以他要将计就计,让林纪风背上抢孩子的罪名,把他交给警察对付去。可他万万没想到,林纪风起了杀心。

“爸爸以后再跟你解释这件事,总之童童要帮爸爸。”纪寒亲亲儿子,关掉了房间里的灯,“乖乖睡觉,明天我们去玩。”

童童拉上被子,心中充满疑虑。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阳光穿透精致的印花窗帘,层层叠叠地落入房间,童童迫不及待地起床,任由保姆给自己穿衣打扮。

“爸爸,妈咪今天会跟我们一起来吗?”对于母亲的出现,成了童童每天最期待的事。纪寒不理他,他在神情专注地打电话,他要将这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既不要童童出事,又要让林纪风因为拐卖儿童而被抓,他不需要他被囚禁很长时间,只要十几天甚至是一周就行,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遗产的事。

林氏老宅。

林纪风也正在准备出发,林纪霆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希望今天有个好结果。

“纪霆,枪呢?”林纪风不忘昨晚交代他的事。

纪霆无声地将一只手枪放到他手里,不确定地问:“大哥,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怎么做?”纪风不解地问。不过随即他又说:“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你很担心吗?”

林纪霆苦笑地摇摇头,现在还有他担心的份儿吗?

“好了,出发吧。”林纪风拍拍他的肩,大步走了出去。

林纪寒跟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发,他甚至都约好了警察埋伏在日本餐厅四周,就等着林纪风往里跳。

“童童,我们先去吃午饭怎样?”纪寒问。

童童点点头,“好呀,反正我的肚子也饿饿了。”

“真乖!”纪寒抱起童童便走进了这家看上去非常高档的日本餐厅。说起这家日本餐厅,纪寒之前来过,就是带着童童和依云,结果意外遇见了小疯子的那次。

“姐夫!”谁也没想到这次,他们遇见了小疯子。小疯子好久都没见到林纪寒了,自从上次听说他要带着云清永远离开,那次,她还想去机场送他呢,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此刻在这里看见他,真是意外的惊喜。可是纪寒看见她,脸色都变了,因为这个不速之客,很有可能打乱他的“钓鱼”计划。

“你怎么在这里?”纪寒虚以逶迤,只希望她快点离开。没想到激动的小疯子竟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将她那只硕大的招牌书包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我同学家的店,我周末会过来打工的。”原来她在这里打工,难怪三番两次的遇到她。

“姐夫,你不是带着姐姐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小疯子的语气将她欣喜若狂的心情悉数暴露,纪寒不耐烦地看着她说道:“我今天有正事,你赶紧离开。”

“我不!你带着这个小不点能有什么正事,我要和你们一起吃饭。”小疯子得意地看着童童,童童则跟爸爸一样,一脸不屑地说:“小姐姐,我跟爸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听纪寒那样说,她还能接受,可听小布点这样一说,她就不高兴了。她拿起筷子点着童童的额,挑衅地问:“什么重要的事?你倒是说说看啊。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呢。”

纪寒耐着性子,低声说:“我是来谈生意的,你现在马上走。”

小疯子的执拗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委屈地看着纪寒大声说:“我偏不走,我偏不走!”

童童双手托腮,长长地叹了口气,纪寒火冒三丈,想打人。这小丫头怎么一点事都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啊?

“丫头,你离开五分钟,五分钟你再来可以吗?”纪寒几乎是祈求她了。

小疯子看着林纪寒严肃的眼神,赌气地拿起书包,愤愤地说:“我倒是要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把戏!”

她转身消失在大厅尽头,林纪寒紧张地看了看时间,悄悄地跟童童讲了几句话,便起身道:“爸爸去厕所,你乖乖呆着。”

童童点点头,纪寒一起身,一直在外面观察的林纪风便紧张了。

“就是那个孩子,你快去,就说是带他见妈咪。”林纪风跟司机交代了几句,他也不傻,像这种事,他怎么会亲自出头。那司机点点头,火速地朝餐厅奔来。纪寒就躲在一侧,眼看着那人往这边走来,只要他带着童童走到汽车那边,警察就会在第一时间抓到林纪风他们,所以紧张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这时,还有一个人在盯着童童呢,就是小疯子。她眼见着及喊你去上厕所了,却有个陌生人直奔童童,这种局面,她不出来能行吗?

“小朋友,我带你去见妈咪怎么样?”那人问童童。

童童盯着这个陌生人,想到爸爸交代的问题,便问道:“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没关系,你不是一直想见妈咪吗?”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

这一系列问题的回答,都是纪寒教童童的,他担心如果童童很好哄,对方反而会起疑。

“好吧,那叔叔只能抱着你走了。”说着那人便强行抱走了童童,童童倒也没挣扎,爸爸告诉他,要到外面那辆车的前面才能喊救命。可好巧不巧,小疯子冲了出来。林纪寒一看她冲出来,头都大了。

“你站住!”她气焰嚣张地拦住了那人的去路,“把孩子放下来。”

“让开,不然我杀了你。”那人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看着小疯子。

小疯子见怪不怪地笑道:“你个人口贩子,当我是吓大的?”

那人见这小丫头挺难缠,用力推开她,便跑了出去。小疯子一见大事不妙,赶紧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自己也追到了门外。

“大家都来抓人贩子!”

她一句话没喊完,就被那人一巴掌打在了地上!

“死丫头,不好好上学,整天带你弟弟乱逛,看我不打死你!”说着那人便朝小疯子又踢又打,这时车内的林纪风一看情况不妙,便按耐不住了,他怎能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司机抱着童童离他不到十步,于是让林纪霆下车接应。

小疯子一看他们有接应的人,一时间脑子发热,竟抱住了林纪霆的腿。童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大喊救命。

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林纪风见大势已去,便悄悄拿出手枪对准了不远处的童童,他算好了,一开完枪就走,没人能抓得住他,这一次,他一定要赌一把。

“放开他,你们这群骗子!”小疯子死死地缠住林纪霆,爬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童童,接着便往回跑,这时林纪寒也冲到了餐厅门口,小疯子便抱着童童笑着往他跑去,可是这时却她的身后却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枪声!

“童童!”纪寒没看见子弹来的方向,不过他确定那是对着童童的。小疯子的笑容,瞬间定格在了脸上。

“童童,有没有事?”纪寒紧张地从小疯子怀里接过童童,却见他胸前已经沾满鲜血!

林纪寒魂飞魄散,脑子里马上想到的是童童出事了。

“爸爸,我没事——”童童语带哭腔地说,听到这犹如天籁的声音,林纪寒瞬间觉得自己又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他惊魂未定地搂着儿子,迭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童童没事,那这些血是谁的?林纪寒移过目光,却见小疯子面如金纸。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胸前的血滴答滴答地流个不停。

“姐夫——”她拼劲全力叫了他一声,便木头一样往下倒去。

医院依云病房。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五分钟前,西大街山田日式餐厅前发生一起枪击案。”依云住院无聊,便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没想到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条新闻。

“受害人是位女高中生,已被送往医院,嫌犯已被抓获,身份尚在确认中。”

电视是实况转播,当林纪寒抱着浑身是血的童童出现在镜头里时,水依云觉得自己瞬间忘记了呼吸。

“怎么是童童?童童受伤了?”她一边神经质的念叨着,一边疯狂地拔掉了输液器。林纪寒他到底想怎么样?霸占了儿子还不要紧,还要害他受伤!情绪高度紧张激动中的依云,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到林纪寒,看看童童怎么了,如果童童真的受伤,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水小姐,你去哪里?你现在不能出去!”护士想拦住她。但水依云用无比凶悍的语气说:“不让我出去,我就死在这里?”看着她能杀人的目光,护士小姐赶紧推到一边,然后拨煜树的电话。但当煜树赶到时,依云已经不知去向。

当水依云披头散发地出现在林纪寒面前时,小疯子还在抢救中。他们就在离依云住的医院不远的另一家医院。

林纪寒抱着童童,神情紧张地坐在那里,他不知道如果小疯子因为救童童出事他该怎么办。

“妈咪——”童童看见了依云,惊喜地叫了一声。纪寒也连忙转身,结四目相对,依云满眼怨恨,纪寒则满是愧疚。

“儿子,你没事吧?”依云满眼眼泪。

童童摇摇头,伸手要抱抱:“妈咪,我好害怕。小姐姐出事了,如果不是小姐姐,童童肯定会死——”虽然童童表述不是很清楚,但依云也听懂了大概,里面的小姐姐是为他挡了子弹。“你不是跟我保证过,不会让童童有危险吗?”依云咬牙问。

纪寒沉声回答:“是我没做好。”

“如果童童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依云的脸上是少见的狠绝与伤心,她的眼泪簌簌而落,浑身颤抖。

“妈咪,你不要骂爸爸,是那个叔叔要带我玩的。爸爸说那个叔叔是坏人,童童可以帮助警察抓到他。”

童童的话更让依云心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纪寒问道:“你是拿童童当诱饵,钓出林纪风对不对?”

纪寒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低声说了个是。依云便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地打了林纪寒一巴掌。

依云看着他,哽咽地说:“虎毒尚不食子,林纪寒,童童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她嘶哑地吼着,泪落如雨:“你可以恨我,可以恨骆家,可是凭什么这样对童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纪寒木然地任凭依云咒骂,一声不吭。他自知理亏,因为实在没想到林纪风能丧心病狂成这样,竟然敢下手。如果今天受伤的不是小疯子而是童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站在这里。

“把童童还给我,我要带他离开。”依云止住泪,昂着头,竭力说。

纪寒虽然知道自己再没有立场争论什么,但却仍忍不住说:“他也是我的儿子,你没权力。”

“林纪寒,无论我是骆云清还是水依云,你我之间都没夫妻关系,孩子也是我们离婚后生的,虽然在生物学上你是他父亲,可是在法律上你什么都不是。”

纪寒被依云的话激怒,她可以骂他,打他,可就是不能否认他是童童爸爸的身份。

“法律上我也是他父亲!”他压抑地咆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别想夺走我的儿子。”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林纪寒觉得自己都快支撑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他和依云之间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周前,他们还那么幸福地在海边畅想未来,或许这就叫命运无常吧。

眼前这个憔悴到不行的女人,她甚至还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她那么苍白,那么瘦削,他心疼到无法呼吸,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似乎只要一说话,压抑在心中的那些泪水,便会夺眶而出。

依云看着纪寒通红的双眸,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他沉淀在眼底的关心和爱,竟再也忍不住伏在童童身上失声痛苦。难道他们非要这样互相折磨吗?

“妈咪——你不哭——”童童也跟着哭起来,“你一哭,我就想哭。”

“爸爸,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爸爸——你不是说很想妈咪吗?怎么一上来就凶她?”童童很不解,妈咪和爸爸明明那么喜欢彼此,为什么一见面就像仇人。

纪寒强颜欢笑,沉声说:“因为爸爸是坏人。”

“爸爸不是坏人——不是坏人。”童童否认。就在这一家三口沉浸在悲伤中时,小疯子的抢救结束了。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纪寒走了过去。

“病人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子弹严重顺坏了病人的呼吸系统,以后可能要靠体外呼吸器维持。”

“你是说,她这辈子都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了是吗?”纪寒问。

医生点点头,“而且——而且——她不会活过三年。”

一家三口如遭雷击般呆住,尤其是林纪寒,虽然小疯子口口声声叫他姐夫,虽然他一次都没应过,可是在心里,他却是把她当妹妹看的。这一次,他为了报复林纪风却让无辜的她遭此横祸,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依云怔怔地看着医生,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女孩替童童挡过一劫,以后就算做牛做马她都要报答她。

林纪寒则更是愧疚,这件事完全可以避免的,如果当时他早点出来阻止的话。事到如今,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小疯子。

“我想看看她。”依云跟医生说。

医生沉吟片刻道:“病人目前情况还不适合探视,再过几天吧。”

纪寒无声地坐回椅子,一脸呆滞。依云跟他也无话好说。两人沉默好久,她才缓缓开口:“林先生,关于遗产的事我想我们应该做个了结了。”

纪寒依然沉默,他颓丧、萎靡,依云的心中又能好受到哪里去呢?是他,一切都是他的坚持,才把他们逼到如此境地,现在竟然连累了那个无辜的女孩。

“我代表童童放弃继承权——”她叹了口气,“我们只想平静的生活。”

纪寒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心中的痛苦如同火山爆发,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往哪里走。林纪风被控制起来,只要依云同意,他现在马上可以宣布遗产的事,林氏就彻底成为他的囊中物,但依云却说要放弃。

他很想跟眼前这个女人求和,求她原谅自己的冲动与执拗,可他说不出口。这几天只要他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样子,只要一想到母亲死得如此冤屈,他就无法原谅任何人。可是让他就这么放弃依云,更是让他无比煎熬。所以现在的他就是被生生撕裂了,一半为了母亲的仇恨,想要疯狂地毁灭一切;而另一半则是被压得喘不开气,想放弃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