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之五背叛者
“喂！露茜小姐！请你快去给客人倒酒！”
“我我我……我死也不去！”
“……哈？”
穿着露露送给她的女仆用制服，茜露躲在正清洗盘子的洛依德身后浑身发抖。光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般模样已经是莫大的羞辱，海猫亭内的好色酒客和穿着暴露的女服务生肆意调情的光景更是令她满面绯红……她哀求似的拉着洛依德的衣角，硬是不肯听从莉娜的要求……
“这样可是不行啊……毕竟你是来这里工作的，什么都不做也不大合适吧。”
莉娜在海猫亭的女侍者里居于大姐的地位，在老板外出的期间，这里就交由了她负责打理，不要说是服务生们，连酒客对她也是客客气气。不过茜露完全没有把她当成大姐来对待，工作的第一天，她就说什么也不肯出面去倒酒……
“无论如何，总得做些什么才好吧？”
“我我……我可以帮着洛依德洗盘子吧？”
“刚才你已经洗破……应该说是砸破好几个盘子了吧？你这么洗下去我们就没盘子可以盛菜了呢！而且我答应过你不会让那些客人骚扰到你的，你就放心地去工作吧！”
“就就就……就算是那样！不行就是不行！洛依德你也帮忙说句话！”
“要我说的话……既然都在这里工作了，再说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吧？而且雪拉和安也都很努力……”
基于必须使用假名的原则，露露和雪莉也分别用上了安和雪拉的名字，此刻她们也穿着与她类似的女仆制服穿梭在酒桌之间。而且因为身材的关系，两人穿的是与茜露不同的敞胸式样，再加上似乎是天生的服务技巧，对付起那些酒客又不被占到任何便宜对她们来说简直是家常小菜，令得在这方面毫无面经验的茜露瞠目结舌：
“真的是吓死人了……雪……雪拉也就算了……为什么安也……”
“很有天赋呢，真不像是贵族出身，那位安……露露小姐。”
露露正以熟练的动作给客人倒着酒，如果有客人要求陪饮，她就会一边笑着说“我的酒风可是很差的”一边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撇下目瞪口呆的客人摆着优雅的身姿离开；如果有客人要求陪坐，她就会大大方方地坐在一边，但若是对方向她动手动脚，露露就会摆出一张歉意的笑脸，说一句“可惜我们还不熟悉如果下次还会来这里喝酒就小小地奖赏你一下”后把客人丢在一边；如果酒客报出自己的什么官职或是骑士之类的身份，露露就会装出生气又委屈的模样说上一句“在这里我们只会把你们当作知心的客人来为你们宽慰一下疲劳的心情你们却总是想借着这样那样的身份来欺负我们”逼得对方掏出小费来道歉……总之几圈下来客人们连她的头发都没摸到，却都被她的笑容和身姿迷得晕头转向，在一边“见习”的茜露只能颤抖着吐出毫不连贯的语句：
“果……果然……天生的……不可思议的……恶魔才能……不可思议……”
“你也未必要做到那种程度，才能和经验都是可以慢慢积累起来的，你现在只要……”
“谁谁谁……谁说我做不到的！我认真起来的话……认真起来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做做到最好！”
果然还是那种行动先于思考的性格……而且一旦作了决定就很难再收回口中，茜露一边懊悔一边张开嘴巴“哈”了一声，然后又深深吸了口气，迈着似乎优雅又似乎颤抖的步伐，抱着酒瓶朝着酒客们走去，莉娜有些担心地望着洛依德：
“真的没问题吗……她这个样子？”
“大概……吧，不过请放心，我会全力善后的……”
洛依德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酒客“你在干什么你这个臭小鬼”的怒吼和茜露“你才是在干什么你这个死酒鬼”的反驳，原来是茜露把酒泼到了客人的身上……莉娜苦恼地摸着额头：
“肯定是被客人摸了一下……真的是大小姐脾气……”
接着又是“哗啦啦”砸坏酒杯的声音，然后又是客人被茜露踢倒在地发出的惨叫，之间还夹杂着木制椅子破裂的噪音……茜露似乎把海猫亭当成了调整心情的场所，正肆无忌惮地搞着破坏，莉娜“哈啊”地吐出了一大口气：
“这不是和那些强盗一样了吗……再这么下去我们赚的钱都得赔进去了……”
“抱歉……我马上把她拉回来……”
洛依德丢下手中的活赶了过去，一面向客人道歉一面把正在暴怒的茜露拖了回去。莉娜瞪起眼睛向她怒视了半分钟，然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赔偿的费用就不从你的薪水中扣除了。不过你还是陪在洛依德身边好好见习，然后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吧。”
茜露懊恼地“哼呜”着和洛依德回到了洗水池旁边，洛依德安慰地为她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
“这就是工作了，没有任何工作是很轻松地就能解决的。做不到也没有关系，而且……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做这样的事。”
“说得好听……你刚才还不是要我努力去做吗……”
“那毕竟也只是为了工作……其实我也很想帮你去揍那些家伙，不过现在我们也是无可奈何，不然就无法赚到生活费用了……露露小姐一定也和你一样不高兴吧，不过她却仍然工作得非常努力……”
“说起来……露露那家伙其实原先也是平民吧。所以才会掌握到这么熟练的技巧……”
“不管是怎样的原因，至少我们现在不得不好好地工作一下才行。”
“平民的工作都是那么辛苦的吗……”
“是啊，而且这只是我们平面生活的一部分而已。看看那些服务生小姐，每个人都是在心里面哭泣着，却不得不在脸上装出笑容……这就是无可奈何的现实。如果可以的话来帮我洗盘子吧，我们总得做些什么才好。”
“洗盘子什么的……万一又被我打破的话……”
“我会帮你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问题，而且茜露本来就是聪明又灵巧的那种类型，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吧，将来也一定是个好妻子……”
热蒸汽“呜呜”地轰鸣着在茜露的脑袋上冲击，茜露用力一脚朝他踢了过去：
“谁要做你的妻子啊！笨蛋！别在那里把自己想得那么了不起——！”
“我明明是什么都没说……唔啊……”
海猫亭在晚上十时左右准时关门，酒客们在莉娜的道歉声中满足地离开，也有些人是搂着女服务生进了酒馆的房间里……在大厅空无一人之后，莉娜把洛依德等人叫到了一起：
“那么，就在各位回去休息之前结算一下今天的薪水。其实应该是在月末累计，不过各位随时都会离开的缘故，所以会每天进行结算。那么，首先是露露小姐的薪水……加上小费的折算，总共是八十通用币！简直就是薪水的女王呢！”
露露满脸得意地从莉娜手中把属于自己的薪水接了过去，茜露在一边眼眶都快爆裂了……这些平时对她而言简直不能算是概念的通用币，此刻竟然如同贵重的黄金一般熠熠生辉……
“然后是雪莉小姐的份额，五十通用币，也是个惊人的数字呢！”
“啊哈哈，虽然有着下人的经验，想不到还是不能和露露小姐相比呢……”
“然后是洛依德先生……洗盘子毕竟不是高额报酬的工作，所以只有二十通用币呢，非常不好意思……”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能赚到薪水已经是非常感谢了。那么……茜露小姐呢？”
“那个啊很抱歉……茜露小姐洗盘子赚到的还抵不上因她的破坏造成的损失呢，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不计算在她的帐单上，从明天开始就要进行扣除了呢！那么各位，记得早点回去休息哟，如果各位想住在这里也是有房间的……”
“说起来……为什么只剩下你了呢？其他那些服务生小姐去哪里了？”
“她们当然是开始‘夜间的工作’了呀！”
“夜……夜间的工作？”茜露的脑袋又开始冒出了热气，莉娜轻声地“嘿嘿”着：
“你可以去房间门口听一听啊，会听到很美妙的声音呢！”
“我才不要呢！白痴陪酒女！”
“说起来……洛依德先生要不要也接受一下我的服务呢？可以算你免费……”
“那……那样就不用了！好了我们快回去吧！笨蛋！”
茜露拉着洛依德的衣角怒冲冲地跨出了海猫亭的大门，雪莉大喊着“等等我”一边追了出去，露露在她们走远后，关上了大门，靠近了莉娜并压低声音：
“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当然有，我的耳朵可是能听到地狱的回声呢。不过我可不会轻易地……”
“奉劝你老实地交给我比较好……我不像洛依德那么温柔也不像茜露那么天真……如果你不想发生什么麻烦的事的话……”
露露用手指托起了莉娜的下巴……在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如同利刃的指甲正威胁着自己最纤细的血管后，莉娜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你是想……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可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
“我可不是在威胁你……如同你觉察了我们的身份一样……我也已经大致确定了你的真实面目……怎么样？要不要我说出你的秘密呢？”
“讨……讨厌啦……什么我的秘密……我只是个……”
莉娜一脸茫然地辩解着，然而她的脸部肌肉却有些不自然的扭曲。露露冲着她诡秘地一笑后，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呀啊！做……做什么啊……讨厌……我也是女孩子……这样的事……”
莉娜惊慌地向着自己的身上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阻拦露露的行动，却被露露用另一只手给拦住了：
“这样的事是什么事呢？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会带着这种危险的东西吗？”
露露抽出来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莉娜愣了一会，“嘻嘻”地笑了出来：
“真是讨厌……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莉娜的身上……你说呢露露小姐？”
“嗖”地一声，莉娜的腿向着对方横扫了过去，早有防备的露露轻盈地闪避到了一边，莉娜趁着对方手劲松懈挣脱了出来，手上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柄短剑，朝着露露凶猛地扑了过来。
“真是一流的暗杀技能……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并不擅长近身格斗的露露为对方的攻势感到吃惊和紧张，在闪避了一会后用力向后一跳避开了一段距离然后迅疾地取出了魔法杖……然而莉娜却如同幽灵一般缠了上来：
“无论怎么做都是没用的，露露小姐……被我盯上的目标是绝对无法逃脱我一米之内的距离的！真是抱歉……如果不是你逼我的话，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呢……”
“呜……！”
露露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在格斗上和对方存在的差距，想要取胜只能依靠魔法，然而在对方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下自己根本无暇咏唱咒文……
如果茜露或是洛依德在的话就能轻松应付了……看来实在是小看了这个人！而小看她的结果很可能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莉娜的追击有如行云流水，露露就这么被一路地逼到了角落，很快就已经是无路可退，莉娜浮现起了胜利的笑容：
“真是遗憾……你马上就要死了呢，露露小姐……那是因为你好奇心实在太重了呀。”
“果然是好奇心会害死猫吗……不过那也未必呢！”
露露忽然侧过了身子，以肩膀为武器朝着莉娜撞了过去。虽然短剑就在眼前，露露却似完全不顾，莉娜也为对方同归于尽般的举动吃了一惊，刺出去的短剑在空中急速地绕了一圈弧线后避开了露露的冲击，露露以右脚为支点再度转回了身子，把魔法杖准确地顶在了对方的咽喉前：
“把武器放下，莉娜小姐，你已经输了。”
“啊呀呀……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莉娜把手中的武器丢在一边，却又浮现出了狡猾的微笑：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是无法打倒莉娜的呢！”
“啊……！”
虽然莉娜已经是手无寸铁……她的头发却如同水蛇一样飘了起来，然后露露的手腕被一缕发丝倏然扫过，钻心的疼痛使得露露整条手臂都**起来，随即她的咽喉也被对方拾起的短剑顶住了：
“真是遗憾，情势逆转了呢，露露小姐。这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能使用魔法的贵族而练出来的技能，不要以为莉娜身上只有铁做的武器而已，我的头发同样也是能切断你高贵身体的利刃呢！怎么样，现在到底是谁应该认输呢？”
“哼……”
在对方的攻势面前居然毫无反击的余地……露露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恼恨，虽然自己完全能算得上是一流的魔法师，但是面对这种狡猾的敌人甚至连咏唱的时间都无法把握，相比之下，茜露才算是真正的一流……
“不说话就是认输了吗？真是遗憾不过这才是明智的选择呢，小看莉娜可是大意的行为，或许会伤害到自己的生命……应该说，已经伤害到自己的生命了吧！你可不能怪我，这就是生活在阳光背后的我们铁的法则……”
“生活在阳光背后……这么说你是果然是暗杀者吗？”
“只是佣兵而已，不过和你说的也相去无几了呢。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剩下的就得在你死后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虽然觉得和你们为敌是很不理智的行为……哎呀呀，果然还是和你们合作比较合适吧？我可不想和那个坏脾气小姑娘还有洛依德先生成为敌人呢！真是讨厌！”
莉娜突然就从凶狠的暗杀者变成了原先的可爱模样，然后把武器收了回去表示自己不再有和露露为敌的意图。露露不禁为自己死里逃生的运气感到庆幸，也为对方的态度变化之迅疾感到疑惑：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刚才不是说了吗，想和你们合作啊。”
“合作？”
“是啊！其实呢……莉娜是一个背叛了组织的佣兵呢！莉娜的真名叫做莉丝娜，有着‘白银之风刃’的别名哦！”
“‘白银之风刃’……这个名字应该是二十年之前的事了吧！拥有幽灵一般行动方式和疾风一般剑术的暗杀者……那个人难道是……”
“那是我的母亲，我继承了这个别名哦！莉娜可是很了不起的人！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继承了这个了不起的称号呢！”
“确实……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不过你这样夸奖自己还真是让人受不了……你说你是背叛了组织？”
“嗯！没错，莉娜是背叛者，所以每天都得打起精神来对付那些讨厌的追杀者呢！虽然已经打败了一批又一批，不过他们完全没有罢休的意图，再这样下去莉娜就要精神崩溃了呢！而且真正厉害的还没有出现过，所以莉娜很担心什么时候会被杀掉……但是莉娜还不想死！所以需要帮手！”
露露坐到一边，用水魔法治疗了手腕上的伤口：
“简单地说……就是你背叛了组织，组织派人来追杀你，你想摆脱这种生活，对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就向我们说明呢？”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不能确定你们能不能帮到我的忙啊！不过今天看了你的实力之后就能确信这一点了，茜露和洛依德也应该有着和你相同的实力吧？”
“说到实力的话……茜露也许会比你更强，她可是能一边格斗一边咏唱咒文的人，我在这方面可没法和她比……只能说单纯比较魔法的话，我是不会输给她的。至于洛依德，虽然不会使用魔法，剑术还在茜露之上。”
“哎呀呀！那么可真的是找对了帮手了！莉娜真是很开心！”
莉娜在露露面前坐了下来，然后为她倒满一杯：
“那么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来干一杯吧！”
“等等！我还没答应和你合作呢！你这么自作主张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而且你凭什么确定我们会与你合作？”
“莉娜对自己的直觉可是非常的确信呢！所以莉娜并没有伤害你的生命，而且你们也需要莉娜的帮助对不对？莉娜或许可以交换给你们很多你们想要的情报呢！比如关于某个假冒的使者……”
“你……你连这些都……”
露露吃惊地站起身来，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把身子靠了过去：
“看起来你知道的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那是当然了，所以我才不能轻易把这些情报现在就告诉你们呀！莉娜可是很聪明的人！不会做没有利息的生意呢！这么说合作的事情是确定下来了吗？”
“问题是你所谓的那个组织又是什么组织呢？能让你都那么头痛，应该是一群可怕的家伙吧？”
“确实是一群可怕的家伙，因为莉娜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莉娜一直只是根据他们的魔法字条传递的命令做事，不过他们的命令越来越过分，所以莉娜不想再为他们做事了！这才……”
“过分的命令……指的是什么？”
“比如说叫莉娜去清除那些讨厌的食人魔，比如叫莉娜清除石像鬼巢穴……总之都是想要让莉娜死掉的任务，所以莉娜才不想为他们做事了！”
“这样的话……不是和洛依德一样吗？”
“哎？”
“洛依德以前也和你一样经常地接受过这种任务……你们两个还真是同命相怜呢！”
“哎呀呀！那一定是命运的安排！莉娜和洛依德一定是这样的关系！真是令人感动的礼物啊！”
莉娜的眼睛似乎因为不切实际的幻想而闪闪发光，露露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说你啊……洛依德可是茜露的骑士和恋人！”
“不是还没结婚吗？也就是只要在这之前既成事实不就行了吗？莉娜对这样的事最有经验了！像茜露那样的小可爱完全就不在话下！”
“小可爱……啊哈哈……这样的称呼实在是有些奇怪呢……好吧，我暂且就同意你的合作提议……不过如果你骗我们的话……”
“放心啦！都已经说到这样了还有欺骗你们的必要吗？讨厌啦！莉娜不是那样的坏女孩！莉娜到现在还是纯洁的处……”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说给那些醉汉听的话，或许还能换来更多的小费呢！”
露露站起身来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
“我也该先回去了，继续在这里拖延时间的话，他们一定会怀疑的……那么至于我们的合作，在你定了计划以后直接通知我吧？”
“莉娜就是这样的意思！而且我觉得马上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呢……最近总是觉得空气里传来不祥的因子……是会让人做噩梦的讨厌气息。或许这也将是我最后一次面对那些家伙了吧……”
“别说那种没志气的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该好好地保护自己的生命！不过……你的直觉还真的和我非常相似呢……最近我也觉得空气变得混沌起来，不知道会发生怎样令人不安的变故……总之，大家都为了彼此而好好地守护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