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忧脑袋一阵一阵发蒙,什么都顾不得多想,套上衣裳就往外跑,路过妆台,咬了咬牙,抓了一支金簪握在掌中。

“无忧,怎么跑得这么急?”晨练完毕的秋月明一踏进千竹园,便看见乐无忧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他若再晚回来片刻,她就要闯出千竹园了。

乐无忧站住,死死瞪着他,眼中一片急切失望之色,停了片刻,定了定心神,哑声道:“夜雪来过了?”

秋月明一惊,盈着笑意的眸子瞬间阴沉了下去,随即展颜一笑,上前几步,想要拥住她,她却一脸怒色,连连后退,始终不让他靠近。

“没有,他来了我会告诉你的。”秋月明强笑,眸光不自觉暗淡下来,“怎么,不相信我吗?”

“你还骗我!”乐无忧纤弱的身子一颤,将手中的纸团狠狠砸在秋月明身上,嘶哑着嗓子道,“我们说好的,夜雪来了之后我跟他说清楚,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不理过往的一切,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纸团上的字,清楚明白地昭示着他的谎言。

“说清楚?哈哈哈哈……”秋月明仰天狂笑,妩媚的桃花眼中泪光萦然,片刻,笑声渐歇,他生生别过头去,嘶声道,“说得清楚么?他来了,你还会嫁给我吗?你心里爱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从来都不是!”

是啊,她爱的人从来就不是他,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但,为何这句话说出口时,心中痛得有如刀割?

他眼中的伤痛那样明显,但被焦急与愤怒湮没的她却没看出来,她一心担忧着夜雪的安危,满心里充斥着忧急失望,望向他的眸光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谴责,而他,在伤痛之下,也没发现她眼底的心痛。

或许她还没爱上他,但她已爱上了跟他在一起的生活,这种轻松自在的幸福是她阔别已久,或者说不曾真正领会的,她已上了瘾,想要永远沉醉下去。

可惜她的幸福太短暂,他亲手打碎了她的幸福。

“备马,我要进宫。”乐无忧语声凉如水,眸光寒如冰。

夜雪怎么样了?是生是死?会不会已经闯进了皇宫,被当成刺客抓了起来,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乐无忧激灵灵打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她必须立刻进宫,她知道夜雪一旦得知她失陷在皇宫,决计不会多做停留,这会儿十有**已经出事了。

进宫无异于自投罗网,离宫三月,怀着孩子回去,秋风清会怎样对她?

乐无忧不知道,她感觉得到秋风清对她的暧昧,他对她绝不是普通的兄妹之情,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但那爱意不够深,不够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一份不纯粹的感情,她这一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乐无忧不敢想,也不能再想,不论结果怎样,她都得做一次飞蛾,明知前方是冲天烈焰,也要义无反顾地往前扑。

“不准!”秋月明咬牙,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握了拳,隐隐颤抖,他大步上前,想以强硬的手段将她禁锢在身边,然方举步,那边已传来一声娇喝。

“你过来,我就死!”乐无忧将金簪指向颈间,狠狠咬了咬樱唇,红润的唇上立时泛起了青白。

秋月明刚迈出去的步子怔了一下,重重落在地上,却再不敢向前走一步,然那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又要用性命要挟他了吗?上一次,她就是这么救走了夜雪,这一次,她又要故技重施了?

“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安亲王府!”一个字一个字迸出这句话,秋月明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脸色惨白,双眸含泪,转脸看向阶前已开败的菊花,他的幸福也如这菊花一样,转眼就要凋谢了么?

乐无忧咬牙,一发狠,举起手中的金簪,狠狠向肩头刺去,在他来不及阻止的当儿又将带血的金簪点在颈间。

三寸长的金簪有寸半没入她肩头,血一丝一丝渗出来,渐渐染红她层层秋衫,将她的白衣染上一片刺目的艳红,犹如雪地里开了一枝红梅。

带血的金簪指着脖颈,她冷然喝道:“让开!”

那血灼痛了他的眼,秋月明固执地偏过头不去看她,他知道她不会有事的,他不能放她走,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纤手一扬,瞬即挥落,纤肩上再次多了一个伤口,这一次向下了三分,距心房更近了。

秋月明微眯了双眸,痴痴望着她如花娇靥,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了他们可以豁出命去,却对我这般无情?”

“我欠他太多太多,此生我已不打算还了,我不能累得他为我丢了性命。”乐无忧亦红了双眼,微微侧过头,不与他对视。

“你只记得欠他的,那你欠我的,要怎么办?”秋月明终于忍不住泪意,眼中热泪潸然而下。

她只记得欠夜雪的,却忘了她欠了他一颗心,她心里装的人太多,却唯独没有他!

乐无忧微一迟疑,上前抱住他,柔声说道:“明月,我答应你,我乐无忧今生今世只做你秋月明的妻,只要我不死,我一定回来找你,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但我不能任由夜雪送命!”

秋月明身子一颤,缓缓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却不言语,这时候,还能说什么?

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命,难道真任由她自残而死么?

秋月明猛然低头覆上樱唇,狠狠吸吮舔吻,带着刻骨的决绝,此一别,虽只咫尺,远胜天涯,他们,彻底缘断了……

一次次发了狠,死也不愿放手,却一次次妥协,天意弄人啊!

“走吧。”他推开她,背转了身,握紧的双拳骨节吱嘎作响,英挺的身子萧索凄凉。

乐无忧的身影跨出院门,消失在拐角之前,秋月明终是忍不住,低喃:“记住你说过的话。”

她不会回来了,他比谁都清楚,此一别,再无会期!

然,墙外传来一道隐忍着低泣的声音:“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