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答应一声,把酒菜移到那蓝衫青年桌上。然后坐下。他道:“兄台,这虎丘山有何来历呢,为什么那塔是斜的呢?”

那蓝衫青年举杯一饮而尽,道:“相传春秋时吴王夫差就葬其父阖闾于此,葬后三日,便有白虎踞于其上,故名虎丘山。此山虽然不高,但古树参天,山小景多,真是奇景啊。这虎丘有著名的十八景。首屈一指的就是这云岩寺塔,也就是虎丘塔啊。虎丘塔是建于宋代初年,是平面八角砖塔,共七层,至于为何倾斜,我也不知啊。”

两个人谈谈说说,不觉酒过三巡,二人都心生结交之意,于是互通姓名,令凌云志吃惊的是这位蓝衫青年居然叫江玉雪,同自己的师姐同名,若不是他是一个男子,自己倒真要问个究竟了。

这位蓝衫青年来到苏州的目的竟然是去参加龙笑天的寿筵,凌云志听到这个消息,不禁脸色微变。但这并没有逃过这位蓝衫青年江玉雪的目光。他笑了一笑道:“凌兄,你是否觉得后悔和我相识呢?”

凌云志道:“江兄为何说出如此话来?”江玉雪道:“是否你听说我去参加龙笑天的寿筵就开始有些瞧我不起呢?龙笑天确实是江湖败类,我这次去其实是有事情要办的,祝寿不过是个名义而已啊,不知凌兄是否有兴趣,同我一起去参加龙笑天的寿筵呢?”

凌云志一想,这龙笑天作恶多端,自己去的话,干脆将其除却,因而欣然答应。

第二天,就是龙笑天五十寿筵的正日,其实这龙笑天早已经过了五十岁,之所以这时才做寿,全是因为顾及他的姑姑龙杏芳,而姑姑一离开,他就和儿子龙飞堂一起筹备寿筵,全是为了显示排场,收受礼金。

二人一起来到龙家,觉得龙家戒备森严,但当他们二人报上假名,献上礼物后,那把门之人一见礼物丰厚,连忙亲自点头哈腰地把二人让进大厅。

此时,只见大厅里已经坐满了武林人士,众人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这时龙飞堂站了起来,打量了二人一下,道:“二位怎么面生的很呢。”

江玉雪哈哈一笑,道:“我李某(假名)和这位应兄(假名)久闻龙笑天前辈武学高强,且智计过人,大名如雷贯耳,今天我们二人特来一睹老前辈的风采,可笑龙兄竟然如此询问,这岂是待客之道?”

龙飞堂一听此言,立马满脸堆欢,道:“二位不要生气,只因近期我们转轮光明教无锡分教被挑,教中好手三十六名,全被一位穿白衣的少年歼灭。而今天看到这位应兄也是身穿白衣,并且也是面孔黝黑,所以,才有此查问。二位不要生气。”

凌云志听他说起无锡分教被歼灭的事情,不由得肚内暗自偷笑,因为无锡分教的事情是他做的,一出山,便做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已经传遍江湖了。

他道:“龙兄,难道穿白衣、面孔黝黑之人,就是杀害无锡分教教徒的人吗?天下之大,模样相似之人多得很哪!未想到我应某来真心实意祝寿,竟换来龙兄如此相待?李兄,在下实在受不了这等鸟气,我先走一步。”

龙飞堂连忙好言相劝,江玉雪也殷勤相留。使得凌云志借坡下驴,但他提出要到花园散散心,龙飞堂自然同意。

凌云志之所以借故离开,实在是为了探察龙家的地形。此时,天已二更,月光暗淡,夜风徐吹,除了大厅方向传来的欢笑,其他各处,一片寂静。待他走进花园,只闻阵阵花香,他借着观花,暗中探察可疑之处。

蓦然间,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

凌云志的母亲精通音律,因而凌云志一听这琴声,便觉得那音韵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幽怨与哀愁!

凌云志不由得顺着琴声走去!

琴声是从不远处的凉亭传来,他悄悄伫立,一边借月光打量抚琴之人,一边聆听琴音。

抚琴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但他只能看到她的侧影。

只见她微垂螓首,静静地移动着纤纤玉手,抚着案上的瑶琴。

她乌云高挽的秀发上,插着一只金凤,耳挂着金环,随着一双玉手的移动,闪闪生辉!凌云志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但见她蓦然间纤指重重地拨了一个音符,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直向凌云志的面上望来。凌云志不禁一阵心慌,生怕她发现自己。但她只是匆匆一暼,随即又垂下头去。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凌云志仍然看得心弦一震,他虽然没有完全看清她的容貌,但根据那美好的面庞轮廊,可以看出她是一位绝代佳人。

这时候的琴声更加幽怨,看来弹琴的女子似乎有无限的哀怨与忧伤,凌云志听着这琴声,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也在跟着琴声飞舞,他彻底的沉醉了。

于是他情不由己地向前迎去……

蓦然间,琴声戛然而止,“什么人!”那弹琴的女子叱道。声到,人已经到了。凌云志一惊,心想,这女子来得好快,看来武艺不在自己之下。

他抬起头,却见一位红衣女子伫立在自己面前,但见她秀眉如画、眼若秋水、面如寒霜。只听她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此干扰我弹琴?”凌云志连忙长揖下去,道:“姑娘莫怪,小可是前来祝寿的,只因嫌大厅太乱,因而出来散心,偶然听到姑娘琴声,只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小可听着听着,不觉忘形,打扰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那女子听到这番言语,脸上的冰霜好像化开了一些,微微露出笑容。

她正要再细细相寻,忽然间一声惨厉刺耳的惨嚎,破空而来,打破了月夜的沉寂!

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人如蓝色的大鸟般冲天而起,身法之快,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实在罕见。

紧接着,冲出许多人来,大声呼喝:“快拦住他,老庄主被他杀死了!然而此人早已飘飘然跃上墙头,无影无踪了。

这时,却见身边那位女子也飞身而起,直如燕子钻云般,急速消失。

凌云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去大厅查看。

没想到,他一进入,就被众人围住。那龙飞堂红肿双眼,怒喝道:“兀那这厮,竟还敢回来!”

凌云志道:“我为何不敢回来呢?”

“你来了就好!”龙飞堂怒气冲天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何要杀我父,这厮趁我父敬酒之际,突然暴起,出袖中短剑将我父一剑击毙,真乃残忍啊!你既然是其同伙,就必然知其来历,快快说来,如若不说,就让你抵命!”

大厅内诸人纷纷吼叫,一时剑拔弩张。

正在此时,有人娇叱道:“大家退下!”这声音含着威严,使众人纷纷扭头观看。却见一位妩媚动人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只见她一身红色衣裙,秀发高挽,环佩叮叮,珊珊而来。大厅内的贺客一时之间都看得目瞪口呆,闭口不言,刚才还嘈杂的大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众人都在猜想,这姑娘是哪里来得?莫非是月里嫦娥降临凡间?

凌云志举目观看,看进来的正是那位弹琴女子。

龙飞堂一看红衣女子进来,连忙上前道:“姑……姑,你来了?”

红衣女子俏脸一沉,道:“龙飞堂,你平常从不叫我姑姑,为何今天叫我姑姑来着?你以为我希罕你叫我吗?”

龙飞堂一脸地尴尬,道:“姑姑,我父亲遭人杀害,还请你看在我姑奶奶份上,帮帮我吧。”

红衣女子道:“呵呵,今天想到求我了啊。”她道:“那让我如何帮你呢?”

龙飞堂道:“这小子就是同杀我父的那小子一起来得,必然知道他的根底。”接着道:“还未向大家说呢,这位是我姑奶奶龙杏芳女侠的义女龙雪娇姑娘。”

龙雪娇走向凌云志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凌云志在她威严目光的注视下,竟然把真名都说了。

龙飞堂怒道:“果真是有预谋,连名字都编假的!……啊,对了,无锡分教就是被你挑的!记得那个人就姓凌!”

凌云志道:“不错,转轮光明教无锡分教就是我挑的!他们强买强卖,欺男霸女,勾结官府,无恶不作,难道不该杀吗!今天我本来是想杀龙笑天的,但是未想到他竟被别人所杀,那也好。”

“你怎么如此嚣张!”龙飞堂骂道。接着就要上前。

龙雪娇怒道:“下去,你以为你会是他对手吗?”

凌云志道:“难道你这位姑娘要和在下比试一下吗?我就此领教。”

龙雪娇道:“你的武艺比起和你同来的那个女子,谁的武功为高呢?”

“女子?”一听这话,凌云志惊呆了,那个江玉雪竟然是为女子!那她不是就是自己的师姐吗?(他可不知道那个江玉雪不是自己的师姐,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龙雪娇姑娘才是)

“怎么,你不知道?”龙雪娇道。

“他是女子,这怎么可能呢?”凌云志道。

“看来你确实不知,那人轻功虽高,但我并不比他差,我追上他后,发现他居然扎着耳眼,并且唇红齿白,明明是女子模样,我同她较量一番,且她打斗的姿势也是女子模样,她武功极好,同我是伯仲之间,我二人分不出胜负,却都对双方生了惺惺相惜之感,然后作别。你的武功到底比她如何呢?”龙雪娇道。

还未待凌云志答话,龙飞堂又大声道:“你既然知道她是我杀父仇人,为何还放她走!”

龙雪娇道:“你们父子作恶多端,要不是我看在义母面上,早已将你们除去,并且我不想让龙家绝后,你父亲既然已死,你就该吸取教训,改弦更张再不要为恶了,你想报仇的话,你能报得了吗,挑无锡分教,杀三十六名高手,我想连我都做不到,你向这样的人去复仇,复得了吗,还是老老实实的退隐山林吧。”

龙雪娇不再说什么,只是看了凌云志一眼,飘然而去。

凌云志见此,道:“你们还要拦我吗?”

然后他一声大喝,伸掌往身边的紫檀木桌桌角砍去,只见那坚硬的紫檀木桌居然被齐齐的切下一个角来!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谁也不敢拦阻,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凌云志一连几天都在寻找江玉雪的芳踪,但是却再也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

他心头郁闷之际,愈加想散散心,早就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俗谚,心道既然苏州已来,杭州岂可不去呢,于是他打点行装,直奔杭州而来。

杭州最美的地方莫过于西湖,苏东坡有诗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装淡抹总相宜。凌云志初来杭州,这西湖美景自然不容错过了。

凌云志仍作书生打扮,特意穿了一身新衣,看来十分潇洒。他来到西湖,正遇上游船待发,忙上船来,他一上来,游船就出发了。在西湖游船上,可欣赏的美景甚多,只见湖水明媚、杨柳青青、堤岸飞絮、画舫如织、断桥残雪、二潭印月,亭台楼阁、青山含黛、塔影绰绰,使得初来西湖的凌云志目不暇接。忽然间从一艘驶近自己的游船上,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身穿蓝衫,手拿一柄描金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江玉雪。

凌云志本想叫她师姐,又恐太唐突,若是叫她姑娘,又觉冒失,于是叫道:“江兄,小弟凌云志在此!”

那人正是江玉雪,听到此语,忙转头道:“原来是凌兄啊,待游船靠岸,你我再细谈,若何?”凌云志道:“那好!”

游船靠岸,二人见面,凌云志正想怎么同她谈她是自己师姐的事情,又觉一时不好开口。

江玉雪却先开口了,她道:“咱们去苏堤看看吧。”二人于是来到苏堤跟前,凌云志道:“这为何叫苏堤啊,是否何苏东坡有关啊!”

江玉雪道:“正是,苏堤正是同苏东坡有关,苏东坡在就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的淤泥构筑而成,后来杭州人民为纪念苏东坡治理西湖的功绩,把它命名为‘苏堤’。”凌云志道:“看来苏东坡真是为民的好官啊。西湖关于苏东坡的传说故事多吗?”

“那简直太多了,”江玉雪道:“苏东坡有一首诗就是描写西湖的: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装淡抹总相宜。

这首诗明为写西湖旖旎风光,实是写苏东坡初遇王朝云时为之心动的感受。王朝云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但她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虽混迹烟尘之中,却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在一次苏东坡与朋友的宴饮时招来王朝云所在的歌舞班助兴,悠扬的丝竹声中,数名舞女浓妆艳抹,长袖徐舒,轻盈曼舞,而舞在中央的王朝云又以其艳丽的姿色和高超的舞技,特别引人注目。舞罢,众舞女入座侍酒,王朝云恰转到苏东坡身边,这时的王朝云已换了另一种装束:洗净浓装,黛眉轻扫,朱唇微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别有一番韵致,仿佛一股空谷幽兰的清香,沁入苏东坡心脾。此时,本是丽阳普照,波光潋滟的西湖,由于天气突变,阴云敝日,山水迷蒙,成了另一种景色。湖山佳人,相映成趣,苏东坡灵感顿至,挥毫写下了这首传颂千古的描写西湖佳句。此后苏东坡对王朝云备极宠爱,娶她为妾。苏东坡在杭州四年,之后又官迁密州、徐州、湖州,颠沛不已,甚至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副使,这期间,王朝云始终紧紧相随,无怨无悔。后来直至苏东坡被贬到惠州,她也不离不弃,王朝云在惠州为苏东坡生下一子,因产后失调,溘然长逝,才三十四岁,朝云死后,苏东坡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惠州的西湖本名枕丰湖,山青水绿,烟波岚影,酷似杭州西湖,自苏东坡来后,常与王朝云漫步湖堤、泛舟波上,一同回忆在杭州时的美好时光,因此也就用杭州西湖的各处风景地名为这里的山水取名,这本是两人的得意之作,不料他乡的孤山竟然成了王朝云孤寂长眠的地方。苏东坡写诗悼念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

海迁时过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反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凌云志听到此时,不由得击节称赞道:“好一段真情动人、感天动地的佳话啊。”然后他仔细看了看江玉雪道:“我作苏东坡,你作王朝云如何?”

江玉雪道:“你怎么如此说呢,我是堂堂男子,岂能作那女流之辈呢?再说你也是男子啊,莫非你有断袖之辟吗?”

凌云志笑道:“我怎么会有断袖之辟呢?你可真会开玩笑啊!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其实是女扮男装啊。”

江玉雪愣了一下,道:“你看错了吧,我怎么会是女扮男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