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绿珠也是大吃一惊,吓得忙放下了镜子和手中花黄,赶紧披衣而起。

一边往外走,胡绿珠一边心里纳闷。

虽说元怿有一段时间对她似乎很执着,可从春天到冬天,这桩未遂的婚事已经过去了半年,该结束的,早就结束了,他是大魏第一王爷,身边天天莺莺燕燕,想要什么样的漂亮女人都找得到,早该把她忘到脑后才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半夜来到自己家的门口?

她倒是从未试过,被别人这么牵挂的感觉。

胡绿珠分花拨柳,走到后门,看见门子老李正捂着耳朵,一副苦瓜脸的表情。

虽说事情紧急,胡绿珠还是禁不住乐了:“老李,你不是个半聋子吗?居然捂什么耳朵?从前本小姐半夜回来,在后门口叫破了嗓子,你都醒不过来,今儿个是打雷了还是天塌了,把你吓成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后门口果然传来一阵不亚于打雷的叫喊声:“胡绿珠,胡绿珠,你出来,你这个贪图富贵的蠢女人!”

正是元怿的叫声,还伴着刀剑击门的声音,他从前是那么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失常态?

胡绿珠也不等门子老李动手,一把扯开后门栓。

门一开,正举剑劈门的元怿直跌进来,差点栽了一跤,胡绿珠一把扶住他道:“四王爷,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大失常态?”

元怿的身上果然带着浓浓的酒气,他眼睛发红,发髻散乱,衣服也不知道在哪里扯开了一个口子,衣带纠结,显出一副落魄的模样,不复是从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四王爷。

元怿个子高挑,整个人架在胡绿珠身上,将胡绿珠压得肩膀发痛。

见门开了,元怿微微睁开那双醉眼,他一眼看见胡绿珠,紧紧抓住她的肩头,勉强站立住,脸凑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牙齿咬住下唇,脸上是一副既痛心又仇恨的表情。

虽然什么也没说,眼神已将他的内心全都告白了出来。

每一次见面,胡绿珠都会被他的俊朗和忧郁气质打动,感觉到吸引力,此刻也不例外。

她暗恨自己心软,扭过脸道:“四王爷,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元怿低声道,“我今天从刘腾那儿听说了,你让你爹给刘腾送礼,要入宫当妃子。你这个贱人,你拒绝我的求亲,竟是为了进宫当一个不入流的妃子!”

“四王爷!”胡绿珠吓了一跳,这种事情都能泄漏出去。

“难怪你上次在于皇后的坤宁宫里流连忘返,对宫事特别有兴趣,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哼,后宫妃嫔浩如烟海,你能进去又怎样,啊?”元怿大声地质问着,看他的神情,似乎忍不住想痛殴胡绿珠一顿,“你不过是进去接着当你的老姑娘,根本无人问津!就算皇上喜欢上你,也不过三五天的事情,过得几天,他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这不关四王爷的事!”

胡绿珠也恼怒起来,她使劲摇撼着元怿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元怿一把搂住她,将她横抱在手,出了胡家的后门口,往自己的马车大步走去。

来人啊,强抢民女啊,这么重大的恶性事件,也没人管吗?洛阳城的治安,可真是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李本来耳背,又胆儿小,早吓得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绛英在一旁看得呆了,也忘记了叫人来救胡绿珠。就算她没发呆,她也不会坏元怿的好事的。

生命诚可贵,小姐价更高,若为偶像故,两者皆可抛……绛英生命中的第一名是元怿,第二名是元怿,第三名同样是清河王元怿。

“放我下来!元怿,你混帐,我已拿到诰命,是皇上的女人了,你还想干什么?”胡绿珠在他怀里用力蹬着腿,他的霸道让她既惊又怒,她已经是御笔亲点的充华夫人了哎,他怎么还敢对她如此放肆?

元怿一手推开车厢门,将她往里面的软座上一丢,命令车夫道:“驾车,去猗红馆!”

猗红馆?她没听错吧?难道他要带她去逛窑子?还是准备跟上回一样,把她卖在猗红馆里当头牌?

有没有搞错啊,她是皇上的嫔妃,他也敢卖?

车厢门锁上了,虽然是大冬天,可车厢里放着薰笼、火盆,温暖如春,里面居然还有腊梅、水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胡**放着柔软的毡垫,象卧室一样舒适。

胡绿珠望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元怿,他长发散乱、面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

也是啊,自己的爹去刘腾家里拜门子,这种事怎么都能到处跟人传说?

刘腾的嘴也太不严实了。

算了,试一下自己的温言软语能不能打动他:“四王爷,妾身想问一问,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人各有志’?希望殿下能体谅绿珠一片为皇室献身的苦心。”

元怿一把将她扯过来,眼睛逼视着她,恨道:“人各有志?你有什么志向?是进宫生太子,将来当皇后?你别做梦了,我们大魏的‘留犊去母’祖制,是专门给你这种脑残女人提醒用的,先皇的林皇后、高皇后,哪一个不是深得先皇宠爱,可到了立太子的时候,先皇仍会毫不犹豫地勒死她们!先皇前后立了四个皇后,却下旨勒死了三个,剩下那个更惨,至今还在寺庙里头当尼姑,跟死了没两样,你怕不怕?”

胡绿珠想起这些事,当真后背打了个寒战。

她垂头不语了,元怿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模样,又有些怜惜起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此刻你若后悔了,我就去跟皇上说一声,从女官名单上划去你的名字,你跟我回清河王府……这一生,我不会再要第二个女人,就是你和我,好好地厮守一生。唉,国事如此,权jian当道,我只能尽忠国事,夙夜匪懈,可悲的是,每天理完那数不清的案宗和冗事后,回到王府,我仍只能形影相吊,当真是说不尽的冷清,珠儿,不要离开我,好吗?”

从他的话中,胡绿珠真的听出了无边的情意。

她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权势赫赫、近乎完美的清河王,竟也有如此孤凄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