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司空摘星已经在叫菜了。

店里的伙计一直恭恭敬敬笔笔直直地站在旁边等着他点菜,虽然站得笔直,腿却还是有点发抖。

可是他叫过菜之后,这个伙计的样子就有一点变了。

司空摘星要的菜是——

“一碟清炒青菜,一碟白煮豆腐,两个白煮蛋,两个白馒头,一壶白水。”

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城市镇集村店,每个地方都不知道有多少卖酒卖饭的酒楼饭铺面店小馆,这些楼铺店馆里的伙计,更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样一个店铺楼馆里,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伙计,听到一个客人居然会点这么样几个“菜”之后,脸色都会变的,不变才是怪事。

状元楼的这个伙计,现在看着司空摘星的表情,就好像一个花花公子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太监一样,而且还是个有女人陪在旁边的太监。

牛肉汤的表情虽然没有这么吃惊,也没有这么惨,也差不了太多了。

她忍不住要问司空摘星:“你刚才叫了些什么东西给我们吃?”

“你是不是聋子?”

“我不是。”

“我刚才叫了些什么东西,你没有听见?”

“我听见了。”牛大小姐说,“我只不过有点怀疑而已。”

“怀疑什么?”

“怀疑你。”牛肉汤说,“怀疑你是不是那个挥金如土的偷王之王。”

“哦?”

“据说那个偷王虽然从来不偷值钱的东西,却比谁的钱都多。”

“为什么?”

“因为他偷的东西,都是别人请他去偷的。”牛肉汤说,“而且无论谁要请他偷东西,都要出很多很多的钱,据说有一次他为一个人去偷了一个马桶,那个人居然给了他五万两。”

她问司空偷王:“有没有这回事?”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如有一个又好看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要说有这回事,我怎么能说没有?”

牛肉汤笑了。

她的笑容看起来既不像牛,更不像肉,更不像汤。

如果有人一定要说她笑起来的时候像一碗

汤,那么这碗汤也绝不是牛肉汤,而是一碗好甜好甜的红枣莲子荷花汤。

“如果他偷一个马桶就可以赚五万两,那么这个偷王是不是已经应该很有钱了?”

“应该是的!”

“有钱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小气的人!这个人却是例外。”

“哦?”

“何况他花钱花得就好像陆小凤一样,有时候甚至比陆小凤还花得快。”

“能赚钱不是本事,能赚也能花钱才是本事。”司空摘星说,“能花不赚,是个混蛋;能赚不花,是个王八!”

牛大小姐笑了。

“做混蛋好像是比做王八好一点!”

“那是一定的!”

“所以你就是个王八,”牛小姐,“你既不是能花不赚的混蛋,也不是赚得满盘满钵的偷王,你只不过是个能赚钱而不会花钱的大王八,一个超级的大王八。”

司空摘星好像被骂呆了,他这一辈子,确实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样骂过。

他是偷王,就好像西门吹雪大剑神一样,也就好像陆小凤就是陆小凤一样。

像他们这种人,不骂人已经是客气了,怎么会让别人骂?

这位牛大小姐是不是已经醉了?

“你是不是醉了?”

“我喝的是白水,白水怎么会让人醉?”牛大小姐说,“我只不过奇怪,一个只偷一只马桶就能赚五万两的人,怎么会在他和一个又好看又可爱的女人吃晚饭的时候,只叫白的。”

“白的?”

“白的菜,白的豆腐,白的馒头,白的水。”

牛大小姐叹了口气:“依我看,那个不老实的老实和尚吃得都一定要比你好一点。”

“为什么?”

“只吃这种东西,哪里有力气生小和尚!”

司空摘星没有笑,却叹了口气。

“现在我才知道那个陆小鸡为什么喜欢你了。”司空说,“你说话的腔调,简直就好像是跟他在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他究竟是陆三蛋还是陆小鸡?”

“两样都是。”司空摘星说,“有时候他也是陆小鸟、陆小狗。”

“陆小鸟的意思我明白,他飞起来的确就像

是只小鸟。”

“哼!”

“可是陆小狗我就不明白了。”牛小姐问,“怎么会有人叫他陆小狗?”

“因为他的鼻子比狗还灵,八千里之外有堆大便,他都能嗅得到。”

牛大小姐想笑,却忍住,板着脸瞪着司空摘星看了半天。

“你呢?你究竟是司空摘星,还是满地吃屎?”

司空怔住:“我怎么会是满地吃屎?”

牛大小姐当然有她的道理。

“满地对司空,摘星对吃屎,字字都可以对得上。”牛小姐说,“何况你吃的这些东西,也不比狗屎好吃多少。”

“这次你错了。”司空并不生气,“我叫这些东西吃,只因为我现在根本不是司空摘星。”

“那你现在是谁?”

“西门吹雪。”司空说,“满地对西门,吃屎对吹雪,岂非也对得很好。”

“对得真是好极了。”一个人说,“已经好得够资格去吃一大堆狗屎,再挨一刀。”

酒楼的角落里有一张桌子,坐着一对夫妻,年纪都很大了,老公瘦小枯干,老婆白白胖胖,老公愁眉苦脸,老婆喜笑颜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夫妻都是这样子的,如果夫妻两个人都很热心地去做“一件事”,丈夫总是会比较吃亏一点,老公让老婆高兴了,自己通常都会变得瘦小枯干,面黄肌瘦。

这个老公和他的老婆本来都是坐在很远的一个角落里,忽然间,面黄肌瘦的老公已经坐在司空摘星和牛大小姐旁边的椅子上了。

有关吃屎挨刀的那些话,当然就是他说的。

司空摘星当然不能不问他:“刚才你是不是说我要挨一刀?”

“是。”

“为什么我要挨一刀?”

“因为你不是西门吹雪。”这个老头说,“如果你是西门吹雪,我就是满地吃屎了。”

司空摘星又怔住。

这个老头本来坐得很远,他和牛肉汤说话的声音连旁边一张桌子都听不见,这个老头却听见。

这个老头是谁?

如果司空摘星知道这个老人是谁,恐怕立刻就会晕倒。

——天上地下,有什么事能让司空摘星晕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