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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说司空摘星的易容术不是天下第一,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人敢承认他的易容术是天下第一了。

“易容术”这个名词听起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它和一些神奇诡秘的事情有关,而且常常会牵涉入江湖中一些非常凶险邪恶的勾当。

其实易容术只不过是一种很平常的技术而已——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演出一出戏的时候,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大胡子。

——这岂非也是“易容”?

这种事也像其他很多种事一样,要学会,很容易,要学精,就很难了。

司空摘星的易容术已经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阶段呢?

这是没有办法可以形容,也没有办法可以解释的,就好像陆小凤的指头、西门吹雪的剑,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的成就已经到达哪一种阶段。

甚至没有人能想象。

只不过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易容术是有限度的。

用一句非常复杂的话来说:

——天下没有任何一种易容术能让一个人彻底改扮成另外一个人,而且能瞒过这个人最接近的朋友和亲人。

最高深精密的易容术,也只不过能把一个人改扮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或者是一个没有亲戚朋友会在附近看见他的人,让别人认不出他是谁。

能做到这一点,易容术就已经有了它的价值,值得千千万万的人去苦心学习。

司空摘星的易容术无疑已达到这个阶段,甚至已超越。

他甚至已经可以让陆小凤都认不出他了。

能够让一个比鬼还精的陆小凤都认不出他,这是多么大的本事。

可是现在这个本来一直猥猥琐琐地在角落里的小老头子却把他认出来了。

你们说,这个小老头的本事有多大?

这个小老头的本事之大,甚至已经大得能够让司空摘星吃惊了。

更奇怪的是,这个老头居然能在一个人声嘈杂的地方,隔着好几张桌子,听到他们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出来的悄悄话。

司空摘星居然连一点都看不出这个人的来历。这种事怎么能让他不吃惊?

他终于投降,叹气,苦笑。

“我佩服你了。”司空摘星对这个小老头说,“我知道你也是易容改扮过的,却看不出你是谁,你反而看出了我。”

小老头的嘴撇着,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没有笑,他只告诉司空摘星:“我不要你佩服,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更不想知道你是谁。”这个小老头说,“我只知道你绝不是西门吹雪。”

这个小老头用一种让人非常讨厌的样子对司空摘星说:“你是张三李四乌龟王八都不要紧,我

只要知道你绝不是西门吹雪就够了,”小老头说,“这一点恐怕还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他居然还说:“江湖中消息比较灵通一点的人,恐怕都不可能相信西门吹雪此时此刻会陪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坐在这个地方吃白馒头。”

“为什么?”

“因为江湖中消息比较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西门吹雪现在既不在江南,也不在中原。”这个小老头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一个西门吹雪出现在这里?”

这种事的答案只有一个。这个西门吹雪一定是假的。

小老头说:“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能看得出你绝不是西门吹雪。”他说,“否则我怎么看得出来?以你的易容术,谁能看得出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连司空摘星这种人都不能不服。

他现在就服了。

他现在已经觉得这个小老头并没有刚才那么可疑,甚至已经开始觉得他渐渐变得有一点可爱起来。

只不过他还是不能不问:“如果西门吹雪真的已经不在江南,也不在中原,那么他到什么见鬼的地方去了?”

“他就是到一个见鬼的地方去了。”

司空摘星看看牛大小姐,牛大小姐看看司空摘星,两个人几乎在同时问:“这个见鬼地方是不是在塞外?”

“是的。”

“这个见鬼的地方是不是黄石镇?”

“是的。”

牛大小姐看看司空摘星,司空摘星看看牛大小姐,两个人都怔住。

最后开口的居然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牛大小姐居然把嘴闭了起来。

“西门吹雪在外面虽然通常只喝纯净的白水,和最简单的食物,但他却是个非常讲究,也非常懂得享受的人。”

司空摘星试探着问这个小老头:“这一次他为什么会离开他那栋繁花似锦、占地千亩的山庄,奔波到千万里之外,赶到那个花不香鸟不语连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去,是为了什么?”

没有回答,却有反问:“你知不知道他也曾奔波千里,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复仇?”

“我好像听说过。”

这件事不但司空摘星听说过,大概江湖中每个人都听说过。

“他曾经为了一刀镇九州岛赵刚,昼夜不停骑快马奔驰三日夜,去杀阳电刀洪涛。”

司空摘星说:“洪涛的‘玉连环阳电八刀’刀刀致命,刀下少有活口,赵刚却是个他从来未见过的陌生人,”司空叹了口气,“可见我们这位无情大剑客,却常常会为了一点不是理由的理由去做这种事。”

他问这个小老头:“你说他绝不绝?”

“不绝。”

老头的回答却很绝:“每个人都常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连你都不例外。”

“这次西门吹雪到黄石镇去,是不是也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是的。”

“他为了什么?”

“这一次他也是为了一个人。”小老头说,“只不过这一次破了一个例而已。”

“破了什么例?”

“破了他自己的例。”

“我还是不懂。”

“他出手,一向很少是为了朋友,因为他几乎没有朋友,他仅有的朋友,也不会求他出手。”小老头说,“所以他出手,几乎都是为了陌生人。”

“我总认为他出手通常都是为了他自己。”司空摘星说,“我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过比他更自我的人。”他解释,“自我的意思,就是自私。”

小老头笑了。

司空摘星看不起西门吹雪,是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起因只因为西门吹雪看不起他。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这一次,我却知道他这么做既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陌生人。”

小老头说:“这一次他居然是为了一个朋友!”司空摘星把一大碗白水像喝酒一样喝了下去,冷笑着问:“我们这位剑神大爷居然会为了一个朋友做这种事?”

“他偶尔会的。”

“幸好他的朋友不多,”司空冷冷地说,“他杀的人远比他的朋友多一百倍。”

“也许还不止一百倍。”小老头忍住笑说,“因为他的朋友很可能只有一个。”

“他这个朋友当然就是那个陆小狗。”

“这个陆小狗,当然也就是陆小鸡、陆小鸟、陆小虫、陆小鬼、陆三蛋。”小老头说,“也只有这么多鸡虫鸟鬼蛋,加起来才能够变成一个陆小凤。”

牛大小姐在这段时间一直表现得很娴静,就好像真的是一位名门闺秀大小姐一样。

可是她忽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就好像一条被人踩到了尾巴的母猫一样跳了起来,瞪着这个小老头,只瞪了一瞪,忽然又温温柔柔地坐了下去,又温温柔柔地闭上了嘴,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我们甚至可以恭维她,这一次她简直连一个屁都没有放。

放屁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说西门吹雪会为了陆小凤不远千里赶到那个鸟不生蛋的黄石镇去?”司空摘星问这个神秘的小老头,“你是不是在放屁?”

“我不是。”

这个小老头用一种很谦虚的态度说:“在你面前,我连放屁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有屁要放,也得憋回去,如果现在有一个屁放了出来,这个屁也不会是我放的。”

不是他放的,当然就是司空摘星放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