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办事极为利落,一早便将钟粹宫各院子守夜的太监召去内务府问话,不过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大概。他不敢委托旁人,亲自寻去小院,遣人将采悠叫至角门侧,问:“昨儿晚上,你可去了御池边摘荷花?”

采悠不知发生了何事,诚惶诚恐道:“是。”

吴书来上下打量着她,眉目清秀,身姿娉婷,眉眼间亦流露出风流之态。不觉唇角勾起笑意,多了些客气,道:“你可丢了什么没有?恰巧有人捡到一样东西,也不知是谁的。”

采悠道:“奴婢丢了一枚耳坠,正要去御池边寻。”

吴书来心下了然,笑意更深了,越发恭谨道:“姑娘可否将耳坠拿与我瞧一瞧?”采悠并不晓得吴书来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但见他穿蟒袍戴红帽,旁侧的太监又是毕恭毕敬,想来不是等闲之辈,忙去下人房里取了另一只耳坠来。

凌蓉以为是采悠惹了什么祸端,遂进屋禀明青橙。青橙扶着凌蓉款款行至角门,扬声问:“怎么回事?”采悠屈了屈膝道:“小主,掌事公公问我几句话。”

吴书来打了个千秋,笑道:“小主万福,奴才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吴书来。打今儿起,采悠姑娘就去乾清宫当差了,内务府会另遣人过来伺候苏小主。”采悠一听,很是诧异,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得了机缘,会调到御前伺候。

青橙颇觉意外,但既是乾清宫要人,她也没得法子,只得点点头道:“劳烦公公多为采悠操几分心。”吴书来半客气半真心道:“那是自然,小主放心罢。”

采悠本就没得多少值钱物件,卷了铺盖,给青橙磕了头,就随着乾清宫的领路太监去了。小院里的宫人听闻,皆是倾羡万分,又传采悠去御池偶遇了皇上,得了圣恩,才被领去乾清宫当差。凌蓉将传闻一桩一桩的讲与青橙听,青橙立在窗前案几旁,提笔临摹莲花,心中虽略略疑惑,到底一晃而过,并未计较。

弘历散了朝,往养心殿换下龙袍,盘膝歪在炕上批阅奏折。采悠捧着茶,随着景桃入殿中伺候,周围虽立着数名宫人,却一丝声响也无,越发令她心惊胆颤。两人请了双安,见弘历伸手,景桃使了个眼色,采悠忙将茶盏递至皇帝手旁,轻声道:“皇上请喝茶。”弘历头也未抬,像是没听见似的,随手将茶盏搁在炕几上。

景桃领着采悠退下,至御茶房,叮嘱道:“你瞧着时辰,过半柱香,再去进茶。”采悠不敢多问,只垂眼低声答:“是,景桃姑姑。”她半丝放松也不敢,谨慎瞧着墙上挂的鎏金镂花铜漏,到了时辰,又捧着茶进殿。皇上已经放了折子,正坐在书案后翻阅,见她进来,瞧了一眼,道:“你过来。”采悠心里砰砰直跳,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柔顺立在旁侧。

弘历道:“昨天晚上在御池边唱小曲的人是你?”

采悠一愣,恍然抬头看着皇帝,见他目光如炬,深如幽渊,当头大惊,忙垂下脸去,不敢再望。片刻,她才低声道:“是。”

弘历好似并未察觉什么,淡淡问:“你叫什么名字?”

采悠回道:“奴婢叫采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采悠。”

弘历略一沉吟,道:“意境儿倒好。”稍顿,又道:“下去吧。”采悠不知皇上的意思,也不敢问,依着礼慢慢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