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考良久,我记得曾答应晓洋为其作文一篇,就此机会准备写一篇“分手信”给她,这当然是幼稚的想法。我平息运气,我终于把晓洋也去来了。她仍旧是那天的穿着,可仍然那么漂亮。但是我发现在她裙摆末梢,有一处较明显的褶皱,我命令自己,今天必须跟她分手。缓缓喝了口水后,我对晓洋说:“晓洋,唉,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哈,你看我啊,就是个穷小子,什么也不会,整天好吃懒做,写文章这种事就是个屁,什么也不是,而且我还是学人鲁迅放的假屁······我是觉得,我是真的配不上你,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完······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老公,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晓洋换掉了笑容,一脸紧张地问。

“你别叫我‘老公’好不好,咱们又没有结婚······”我不忍心看到她,发狠道。

“老公,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过来,求你,别这样·····”

“我······你没做错什么,是我的错,我不该接受你的······”

“老公,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孩儿了,她很漂亮吗?”

“没有别人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够好,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好日子过的,你没发现吗?我没有带你到任何娱乐场所消费过,我是穷光蛋,我连一顿饭都请不起。”

“不是的,老公,你不是,我不会嫌你穷,如果你认为我生活太高格,我改,我可以过得低调点,我不要穿这些衣服了·····”

“不是,晓洋,你别这样,没有物资基础做保障的爱情是空中楼阁,我们是不可能的·····”

“是不是你讨厌我总是拿鲁迅来要求你,我发誓,我以后不会了。”

“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晓洋,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祝你以后幸福,我走了。”

“别,别,你别走·····”晓洋快哭成泪人了,她扯着我外衣的衣角,不让我走。

我使出了莫大的勇气,甩开她的牵执,狠心走了。抛下了她的尊严和哭泣,抛下了她在我身上建立的偶像光环,抛下了她对我的执着以及我对她的敷衍,抛下了一切有关她的和我的所有。我不敢回宿舍,我发疯地要马上找个角落安静下来,让一切都从零开始,那样,有多好。我的手机不断的传出来电铃声,我没有看,我知道是晓洋打来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大片的泪花漫遍我的脸庞,我胡乱用袖口拭去。在手指碰到挂机键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按了接听键。手机那头立刻传来抽搐的哭泣声,哭的不能自已。我的牙齿紧紧撕咬着衣袖,不准流露出一丝哽咽。手机那头似乎担心我会挂电话,她肯定连泪水都未来得及擦。晓洋激动地声音传来了:“老公,呜~~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求你不要抛下我。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求你不要丢下我······”我实在忍耐不住哭了出来,我将手机关了机。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幻想着将要旅行的目的地,那里有一个我五年前认识并朝夕相处三年的温柔女孩,有只属于那个年代才有的生活气息,只有在那里,我的痛苦才能一点点化瘀为无。

第二天,我从冥昧迷离中醒来,我背了个包,嘱咐宿舍兄弟我要旷课几天,请他们尽量帮我兜着点,便向校园外奔去。这时,我才恍惚发现,我已经长期被圈在这个密不透风的闷葫芦里,早已不谙世事了。在错坐了一班车,多等了一辆车之后,我来到了火车站。这个在现实中干巴巴的粗鲁的向世人警示路途方向的丑陋拘泥的守财奴!然而,他总不会发愁财源不足的问题,永远会有如此庞大的人群在这里踌躇、彷徨。我挤了两个多小时的队,终于如愿买到了通往那个城市的火车票。在通向安检口的路上,竟然卧了一位衣衫破败的老乞丐,我想这位老人或许有自己明确目的地,可惜现实的残酷让他走投无路,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十元,递到他的碗里。转身向安检口走去。当工作人员请我出示车票时,我翻遍了钱包都未找到,什么时候丢的?我想到之前唯一取钱的情景,我马上返回找那个老乞丐。然而,已人去钱空,地上只留下他垫身子的废弃报纸。我环顾四周,一张张阴郁低沉的脸上写满无辜与可憎,他们似乎都有想自己一样急不可待的事情等着去做。然而,他们都有能力,勇气和时间可以有条不紊,干脆利落的将事情处理的不着痕迹。我失魂落魄地在火车站广场溜达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像一边偷笑揶揄,一边装出同情的表情来告示你,即将就要天黑了。

我颓然的在一排法国梧桐树下漫走,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这对一个无路可走了的人实在算是一个不少的意外收获。我连是谁都没来得及看,就接通了电话。原来,哈,原来是农勃,好了,不愧是好兄弟,在我危难的时候只有你能感觉的到。农勃一改往常,用十分低调的语气问我现在在哪里,最近过的怎么样。我骂道:“你丫没事打电话就跟我说这些废话的吗?”那头却异常的沉默了,我开始觉得事有蹊跷,小心试探道:“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农勃支吾道:“没有······大事,我,我上次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什么?你要结婚?······你丫有病吧,结婚这么大的事······哎,你丫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低调了?”农勃又一次沉默了,我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问:“新娘是谁?”“是,是高中的同学,是俞彧,好兄弟,你听我说······我,”我努力遏制内心的惊跳,努力让自己重重的呼口气。农勃并未继续辩解,我便断他的新娘确是俞彧了,我刻意大声夸张地调侃他道:“农勃,你丫~~小子行啊,怎么弄到手的?那年老子整整追了一年,都没把她摆平,有一手啊你······”我暂时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将电话挂了。我呆立在原地,背靠着法桐,大口大口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试图将身体里的痛闷排挤出去。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细细回忆刚才的突变。俞彧竟然要做农勃的新娘子了,真是可笑,他们是什么时候搭在一起的?高中的时候,他们几乎从未说过话,怎么可能呢?

我垂手站在桐树旁,孤零零一个人,身旁是一个绿色垃圾桶,近旁躺着一个未丢进的烟盒。我俯身捡起,一捏,是空的,我不禁有些失望。这时我才意识到烟的重要性。有一支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相当于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我摸了摸口袋,幸好刚才慌乱中钱包没有丢。我取出一张一百,一手攒着钱,一手捏着烟盒。在将要到附近的小商店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我的怒气一下子又提上来了,我对着手机开始发怒“农勃,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愿多说话,也说不好,我念咱们是兄弟,不愿发脾气。是,没错,我当初喜欢俞彧,直到刚才也是,可是,既然你们俩好了,那我只能祝福你们。只是·····对不起,我没有调整好心情,改天我打电话给你道歉。你,你·····喂,你能不能说句话?!”“老公·····是我·····”是晓洋!我惊骇的说不出话来,怎么回事?我责怪刚才太草率未看清是谁,也罢,反正已经和她分了,今天老子就痛痛快快的死一次。我轻薄道“怎么,是你,有什么事?”

“老公,你现在还好吧?”

“我?当然好了,甩了你,我巴不得有多快活呢,哼。”

“·····老公,你在哪里呀?”

“我在·····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反正我现在活的好好的,你别再烦我了,要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啊。”

“哎,先别·····别挂,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也很难受。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忧愁,我们一起抵御生活中的辛苦,我绝不怕吃苦的。我·····我这辈子跟定你了!”我顿时哽咽了,认输道:“晓洋,我知道你关心我、喜欢我,可我是一个花心萝卜,我不值得你这么付出,你把我忘了吧·····”

“老公,我就认定你是我老公,你值不值得我喜欢,你说了不算。你还记得你曾说过你永远会是我的依靠吗?从今天起,我愿永远成为你情绪低落时的一支烟。”

“什么?烟?你·····你在哪儿?”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烟盒,慌忙抬头四下张望。

这个时候,晓洋满脸落魄地从距我几米远的一棵法桐后走出来,我看到她仍穿着那天的衣服,在灰色街景的晦芒衬托下,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可怜孩子,如同此时她看到我的感受。我捂着嘴嘲笑她的狼狈,她甜甜地笑了,倔强地把嘴撅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