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本不是专业调酒师,不过因为兴趣,就放弃了前途大好的游戏总监的工作,到暗夜当了调酒师,也算是一种生活情趣。他的调酒工作纯粹是业余爱好,景哥看在熟人的份上,也不勉强他,所以他经常走神,也没人管。

四年前的大米还不叫大米,全名米明贝。揣着一腔热血,毕业直奔这北方做繁华的城市,夜晚凑合地挤在一个老乡七平米的小房间里,白天就开始无尽的碰壁生涯。直到两个月后,身无分文,又不得不每日出去碰壁,世界似乎都跟他做对,连最简单的工地杂工都嫌弃他手太细嫩。直到那日老乡支支吾吾半天才万分不好意思说外地的女友要来。当时他什么都没说,背了包就离开了那个住了两个月的小屋。他不怨老乡,如果是他,或许都无法做到这样的地步呢,说不定早赶了他出去。况且老乡的女友早就说来了,每次都被老乡委婉地拒了回去。

背着包随意乱窜,直到腹中咕噜噜乱叫一片,顺着香味他走进一条到处都是飘着小旗的小吃街。当时他站在一家写着“爆肚冯”前,以前听人家都说爆肚可是这个城市的特色小吃,可惜一直没吃到,捏了捏兜里还剩下的六块五毛钱。米明贝有些绝望,回家的钱贴身藏着,那是不能动的,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明天就买车票回家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被一阵吵嚷声惊醒。爆肚冯的小店里走出一个年轻人,踢踏着一双兔耳朵拖鞋,宽大的T恤一看就是地摊上很便宜那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倒是很干净。他的身后跟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穿着校服,却死拽住年轻人的手,“大少,求求你啦,再给一次机会啦,就一次!”伸着一根手指,露出无比期盼的眼神,甚至还有些可怜巴巴。被称为大少的年轻人拍开少年的手,“二虎乖啊,回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脸的嬉皮。

二虎一听撇嘴都快哭了,身后跑出一个拿着锅铲的妇女,大嗓门很亮,“大少,别理他!二虎,还不快给我回来,作业写了没?小心你爸爸一会回来揍你!”二虎一脸委屈,别扭地转身要走,希冀的目光还在大少身上晃荡,大少却笑,明朗的笑容带着蓝天的气息,“行啦,二虎,过两年本事练大了再说吧,现在还是滚回去写作业啊,不然你爸那粗拳头可要揍我了。”

二虎妈却用围裙擦手,“大少,你这话可不公道,我们家老冯什么时候敢揍你啦?倒是你,多给二虎讲讲题才好,别天天捣鼓他的打什么游戏。”

母女俩叫嚷着进了店,那大少却摇头叹息,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细长的烟,“我真比窦娥还冤,什么时候捣鼓那小兔崽子打游戏了?”说着点烟,狠狠抽了一口,吐出一个半圆的烟圈,“见鬼,怎么还是半个?什么时候能吐出完整的一个啊?”懊恼地抓头发,神情很是抓狂。

看到这里米明贝忍不住笑了,这个被称为大少的年轻人还真有意思,穿兔耳朵可爱拖鞋,抽女士香烟,为了吐不出完整的烟圈而懊恼。

大少就是陈宇兴,陈宇兴早看见定定站在大毒太阳下的米明贝,见他笑,又吐出一个烟圈,这次倒是整个圆,陈宇兴一跳老高,冲了米明贝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哽咽地道:“哥们,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米明贝整个人都傻了,这是什么状况?大街上被一个男人搂着,还又哭又笑的。经过艰难的推攘后,陈宇兴终于放开了米明贝,但一只手却还是亲热地搭在米明贝肩上,“哥们,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吐了半年的烟圈,怎么都是半个的,今天你一出现,我就吐了个完整的,缘分啊,哥们!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米明贝脑子总算听明白了一个句话,他请他吃饭!于是很配合地任由陈宇兴拉着进了爆肚冯小店。

刚坐下,二虎就从后面蹦了出来,“大少,你今天的费用已经超支啦!”二虎妈笑着拿锅铲敲二虎,“小兔崽子,不写作业,又来凑什么热闹?”不过扭头极其认真地对陈宇兴说,“大少,你确定要请这个先生吃饭?”

陈宇兴立马就蔫了,为难地看坐在对面的米明贝,最后咬牙,“张姐姐,上!”豪气十足,不过很快垂头丧气地道:“大不了,明天中午饿肚子!”很快眼珠子一转,惊讶道:“张姐姐,你今天怎么又年轻了啊?用什么保养品了?”张大姐喜笑颜开,“大少,就你嘴甜。”陈宇兴眼睛一弯,“姐姐今年不才二十四,比我大一岁嘛?”

张大姐一张沾了油烟的脸果然瞬间焕发激情,年轻了十岁,“就凭你这话,今天这顿姐姐我请了。”二虎又从帘子后钻出半个脑袋,“妈,你又上陈大少的当了!”

陈宇兴对二虎暗比了个砍的手势,眼睛却勾勾地看张大姐,张大姐心情不错,只转身骂二虎,接着就忙乎去了。

“哥们,怎么称呼啊?我是陈宇兴。”陈宇兴终于发现自己的福星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自己。

“米明贝。”米明贝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因为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人很奇怪,表情丰富,喜好分明,身上有一股清爽明朗的东西,却又带着丝散漫,不同味道的两种气质却奇妙地交织在同一个人身上,一点都不让人讨厌,甚至还会欣赏。

陈宇兴忽然对他的手来了兴趣,“茧子?经常玩电脑?”

米明贝看自己的右手腕,果然有一层淡淡的茧子,那是常年握鼠标蹭出来的,“嗯,以前经常玩。”大学四年,谁不在网吧中醉生梦死过?

“打游戏怎么样?”陈宇兴一双眼睛异常的明亮,星星闪啊闪。

“还行!”米明贝有点谦虚。

“还行是怎么样?”陈宇兴对这个话题似乎极感兴趣。

二虎的脑袋又悄悄露出来,“大少,你不是要请这个家伙给你当助理吧?你不是说等我游戏打好了,找我当的啊,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张大姐端了盘凉拌爆肚和两个肉夹馍上来,又挥手吼,“兔崽子,大少请谁也请不到你!滚回去写你作业去!”

米明贝只觉肚子咕咕叫,拿了馍就啃,一天没吃饭,又晃荡了半个城市,还真吃不消啊!陈宇兴忙着给他倒水,等他终于吃完,桃花眼又开始闪啊闪,“大米,你那游戏到底打的怎么样啊?”米明贝一愣,什么时候熟到亲热喊大米了?

米明贝思索了下刚才二虎的话,“你是要找个搞游戏开发的助理?”陈宇兴忙摇着一根指头,头摇得拨浪鼓般,“不是不是,没那么难,你只要负责打游戏就好!把那些游戏都打通关,然后告诉我兴趣、亮点、情节、设置、环节、关卡等等,反正是我问什么你都得知道。”

“就这么简单?”米明贝望着陈宇兴那身地摊货的旧T恤,有点不敢相信。

陈宇兴眯眼,“喂,别用那种‘你是穷死鬼’的眼光看本大少好不好?我可有的是钱,不过……唉!”

“大少是妻管严,一天只有一块零花钱!中午吃饭要肖姐一个月结一次帐的,但每天有定额!”不死二虎小强般顽强再次探出头。米明贝不由一笑,这个孩子很诚实的样子,陈宇兴听力不好,自动忽略。

“大米,干不干?一个月两千块,包住包吃。不过,我要你的技术很好,别一个破游戏打个几天都搞不定通关!”

米明贝点头,心花怒放,得来的全不费功夫啊,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放心,我打游戏号称N大无敌手呢!”

从此,米明贝沦落为大米,最后更成了大米虫!离开爆肚冯,陈宇兴拖沓着兔耳朵拖鞋带着大米穿过一条小巷,站到一栋红砖老楼前。陈宇兴指着三楼一个破了半块窗户的窗口,“从今往后,那就是你的工作间兼猪窝!”

大米有点晕乎,太容易了吧?这个家伙不会骗人吧?Gay?骗子?虽然犹豫,但是步伐稳定地跟了上去。一个一无所有的大男人,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