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有大米想像的那么坏,老式的楼房,很有些年代了,外面看着脏,屋里倒收拾的很干净,两室一厅的房子,跟所有老式房子一样,小小的客厅、厕所、厨房,主卧很大。

客厅电视柜下面满满当当全部是碟、杂志、海报等,陈宇兴指着跟客厅旁边的屋子,“这就是工作室兼卧室,旁边的是我跟我媳妇儿肖如辰的,你少进去,她有洁癖,发现哪里脏了,会揍人!”大米知道陈宇兴的媳妇儿叫肖如辰。

大米进屋,想把包扔哪里,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法下脚,到处是碟片,书籍,电脑配件,满屋子线,各种零食。这也是有洁癖?陈宇兴也跟了过来,扯过大米的包随意就扔进堆满杂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沙发上,感慨道:“还是工作室好,看着就舒服!放心,这里你随便折腾,肖如辰一般不进来,她怕脏。”

大米看着这个扒拉了半边沙发随意坐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香蕉就啃的年轻人,还是有些忡怔。陈宇兴吃着香蕉,扔了一根给大米,指点着台超宽显示器的电脑,还有一台古老大笨钟的,从身后又掏摸出个笔记本,“爱用哪就哪个。工作明天开始。”

“我睡哪?”大米生存第一,看了半响也没发现这里有放床的地方,陈宇兴摸头,看了看左右,呼啦推了沙发上的书籍、碟片、零食什么的,“这里啊!如果你嫌脏就自己收,反正肖如辰是不会收拾的。我想收,可惜不会。”耸肩做无奈状。

大米恶寒,这大少的名字还真不是白来的,看他那双白白净净的手,没做过家务吧?

“喂,大米虫,你累不累?”大米无聊地打开电脑试性能,陈宇兴就在客厅看电视,突然探了半个脑袋问道。大米摇了摇头,找到工作兴奋还来不及呢,哪里累?

“那好,咱们去买菜!”陈宇兴站起来,说的理直气壮。大米诧异,“买菜?不会吧?”两个大男人逛菜市场,太诡异了吧?

“这也是你今后的工作之一!”陈宇兴痞痞地笑,“你不去,谁提菜啊?那些菜又重又脏,本大少还真厌烦透了。”

“那我一个人去好了,菜市场在哪里?”大米衡量了一下,就他们俩这模样并肩逛市场,还不得被那群老头老太太眼光杀死?

“那可不行!”陈宇兴拍裤兜,“你不知道大少我的窘迫,最近零花钱一天一块钱,我还得靠菜市场找点补贴呢。看你机灵的很,别让便宜你占了!”大米晕倒。

从此以后大米同学的工作内容又多了一样,替陈宇兴提菜!陈宇兴买菜很怪,见到青菜就跟见到仇人似的,挑一根念一句,诅咒般,却每次都买一大堆。刚开始大米还很奇怪,不过跟肖如辰一起吃过一顿饭后,就明白了。那时,他还是有点同情陈宇兴的。不过那同情,怎么说呢,就像水上的浮萍,你觉得它漂泊无依,谁又知道那或许不是它自己的乐趣呢?

当天大米并没见到陈宇兴挂在嘴边的媳妇儿,他的确有点累了,很早就趴在扒开一条缝的沙发上睡死了,并没听见肖如辰回来。

第二天一早清醒,就发现一朵桃花在他眼前绽放,吓得大米一个激灵坐起来。陈宇兴举着一堆碟片,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今天这些游戏都得通关!”于是大米就开始了半年被压榨的生活。

见到肖如辰是第二天晚上,她回来的倒早,瘦高的身材,有些纤细的骨架,一双眼睛带着寒星般的光芒,眉目清秀,短发透着一股俏皮,微笑时倒有几分迷离的味道。总之很清爽干净的一个女子,如一朵清冷的秋菊,独有韵味。

肖如辰话不多,却能一语中的,陈宇兴每次都被她噎得横眉皱眼打滚撒赖却也没有办法。她做事麻利,干脆地洗菜做饭洗碗,陈宇兴就跟个真的大少爷一样,看着电视打着瞌睡要不就去厨房骚扰几句,全然不干正事。大米不好意思要帮忙,也全部被肖如辰谢绝了,她喜欢自己亲自动手。她烧得一手好菜,连陈宇兴那种挑剔的人都没话说,更别说大米这种粗神经的男人了。

晚上,肖如辰赶了大米去客厅跟陈宇兴看电视,却是H国无聊泡沫剧,大米奇怪地看陈宇兴,陈宇兴不理,看得津津有味。以后很多时候,陈宇兴都是看着这种泡沫剧度过的,大米一度恶寒。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老爸说有些事永远不能只看表面,果然如此。陈宇兴在那三年里看过所有能找到的流行的泡沫爱情剧,不过是为了半夜哄某个爱失眠的人睡觉,当故事讲!

肖如辰很快帮他们收拾了那间狗窝般的工作室,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大米再回去的时候,房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碎花的桌布,打开的沙发铺着同样碎花的床单,还有薄绒被,书籍、碟片全部被放到连墙的书架上,墙角居然还出现了一个鱼缸,咕咚咚的水声不断,原来半夜是这个在响!零食都整齐地放在玻璃矮长桌的下层格里,茶杯等都透明着。肖如辰抱着一堆零碎往外走,“大米,以后你看着陈宇兴,别让他把东西胡乱扔!我不过去出差两天,他就能把这里弄成狗窝!”干脆利落。

陈宇兴跳起来,“如辰,你又冤枉我,那根本不是我弄的,都是捡回来的这只大米虫弄的好不好?”说谎话不打草稿,大米哽咽无语。

肖如辰斜飘了陈宇兴一眼,做生气状,不过眼底的笑意却掩饰不住。陈宇兴肉麻地去搂肖如辰,然后大米很识趣地继续“工作”了。

一连一个月,各种各样的游戏,单机的,联网的,对阵的,网游的,高难度的,甚至幼稚到三岁小孩玩的……无所不有。直到大米一听到游戏两字都开始吐,陈宇兴这日才勾了手指,指着大米的脸,“刮脸,走!”

“走?哪里去?”大米如今满脑子都是游戏,不太会转弯。等他转过弯来时,已经刮了杂草般的脸,穿了干净的衣服,跟着陈宇兴坐上了出租车。大米打量着陈宇兴,白皙的面庞,俊朗的五官,慵懒的模样,气色说不出的那个好!鄙视!气色能不好么?每日不是睡觉,就是看泡沫剧,要不抱了电脑上QQ泡美眉。恶寒!

“不服气啊,小子?”陈宇兴得意洋洋地看大米,举了手里的移动硬盘,“我这个玩意儿可不是盖的,你这家伙看着机灵,不过也就会打点游戏罢了。有本事也给哥们编一个游戏出来?”

大米诧异地看陈宇兴,前两天这个家伙问了他许多各种游戏的各种问题,然后就开始拿着笔记本鼓捣,他以为他又跟平常似的勾引美眉呢,难不成是遍游戏程序了?大米的脑子真被陈宇兴捣鼓晕了,听着那人自个儿在那感慨,“想我陈宇兴当年可是K大一颗最亮最有钱途的新星,可今日倒把聪明用来做苦力赚钱,可悲啊可叹啊!”

陈宇兴没叹完,手机就开始震天的吼,他看了眼手机,脸色就变了,摁掉,再响,再摁!“邪门了,今天火烧房子了不成?”陈宇兴悻悻地举起手机。大米其实是好奇的,他们俩人在家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经常响,陈宇兴的手机也经常响,不过他都是看一眼,脸色不好地挂掉。反复几次,一般那电话就不会响了。于是陈宇兴便差使大米去电信换电话号码,手机号码。不过也只能消停两天,电话手机就会继续响。他甚至曾经看见有人开着豪华车子停在街口堵着陈宇兴。

“喂,有什么事?”口气很不好,不像平时嘻嘻哈哈的陈大少风格,“什么?这也算是事?你们自己去,我不去!”说完干脆挂电话,关机。“喂,给我媳妇儿发个短信,说我手机没电,打电话打你那儿。”

大米习惯了,并不问。他见过陈宇兴的身份证,本市人,地址很震撼,那地段可都是这城市不是有钱能买到的封闭地段。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那天,他们去了全国最大的游戏开发公司,见到了周子键,年轻有为的网络起家新贵。陈宇兴与他似乎很熟,穿着三十五块的旧T恤坐在周子键那豪华大办公室里,抽520女士香烟,旁若无人的样子。秘书小姐却巧笑着端茶送水,连周子键也堆着少见的笑容。

后来他知道,那个风靡世界现在人还热衷疯狂的编程者只标着C?L?Q,三个看似无端字母的游戏,正是眼前这个看似终日无所事事的大少搞出来的。当然他大米也算是大功臣,所以他现在有资本悠闲地当个不合格的调酒师。

几个月后,大米窝在陈宇兴家打游戏的生涯终于结束,他的办公室搬进了那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网络公司,甚至陈宇兴也规矩地开始上班。一帮人终日缠在一起,编写、研讨、实验、推敲、修改,创造一个个经典的游戏并不容易。

再后来,陈宇兴离开了公司。去了北X市最大的华远地产公司,再后来也离开了那住了三年的红砖老房子。但大米与陈宇兴和肖如辰的一段友情却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