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辰在陈宇兴走后,喝了一大杯白开水,又觉得浑身发冷,赶紧钻进被窝,蜷着肚子衣服都没脱就这样过了第一夜。第二天生物钟自然醒,刚要爬起来,才想起今天周日,就算不是周日自己似乎也不用上班了,把徐庆得罪成那样,恐怕自己现在去是找死!那再睡一觉吧,反正今天一天她都不会好过。

迷糊着觉得肚子一阵阵绞痛,勉强起身去了趟厕所,无力地坐到客厅沙发中,倒霉的,止痛药也吃完了,下去买药实在不愿意动,不买这一天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门铃的响声惊醒了肖如辰,慢吞吞地走到门口软软地问:“谁啊?”

“我啊。”门外陈宇兴的声音很愉快地传进来,“肖如辰,我给你送收据啊。”

肖如辰本来不想开门的,但被他这样一说,只得把门打开,不用想那人肯定是如入无人之境般钻了进来,肩上背了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一个。

肖如辰踢踏回房间,坐进温暖的单人沙发里,用靠垫把自己捂住,眼睛都懒得看陈宇兴,“收据呢?”

“哦,忘带了。”陈宇兴毫无廉耻地回答,从包里往外掏东西,肖如辰抬眼,笔记本电脑,游戏机,手机,电池,他想干嘛,长住?还没来及瞪眼睛,还有东西出现,保温杯?红糖?热宝?书?

“你……你要干嘛?”肖如辰也有点口吃,莫名地看陈宇兴。

陈宇兴不在乎地说:“电脑当然是玩啦,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在家就看那幼稚的电视剧?还有你那球面电脑,怎么用啊?”

肖如辰指着其他东西,“这些,这些都是什么?”

陈宇兴拿起保温杯,“这个是阿姨熬的乌鸡汤,说是送你的,连我都不让喝。”想起这个陈宇兴还有些愤愤,大清早起来,阿姨就塞了这个给他,说什么都让他赶紧给他女朋友送过去,他想尝一口,阿姨都不让。拿红糖,“阿姨说给你冲水喝。”热宝,“阿姨说给你捂肚子。”书,“我自己看的。”踢腿边的袋子,“羽绒服,当是给你丢掉工作赔偿。”

肖如辰一瞬不瞬地看陈宇兴,口吃更严重,“你,你……你……”

“不是我,是我阿姨非要我送来的。”陈宇兴信誓旦旦,其实也不全是阿姨,阿姨只熬了乌鸡汤而已,其他的,还真是他根据阿姨的提示自己买的,顺带加了《妇女保健医学》和衣服。

“你,你……”肖如辰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陈宇兴怪异地看她,“肖如辰,你什么时候口吃了?”

“你,你为什么不叫我师姐了?”肖如辰此时脑子乱哄哄的,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话。

“不想叫就不叫呗。”陈宇兴拿起保温杯,“这玩意怎么开?我可不会,碗在哪里,我给你拿?”

肖如辰终于知道自己的感觉了,感动。他一个男孩子,居然会做这些事,为了她会去问阿姨女人的这些生理问题,而且他居然买那种书看。他是不是对她太好?

“哎呀,你这个女人,怎么又哭了啊?我可没惹你生气。”陈宇兴转眼就看见肖如辰啪嗒地掉泪,慌了,这女人真是水做的啊,她为什么老是哭?

“陈宇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宇兴一愣,怪气地答:“怕你病死了,不还我钱。我可告诉你,我们家一穷二白,连吃饭钱都没有了,你再不好好赚钱还我,我们全家年都过不好了,你还不知道吧,我这学年学费还没交呢。”

肖如辰看他正儿八经的脸,又不由笑了,“你这人嘴里总没谱,谁知道几分真的几分假的。”

“我可没骗你,我真要辍学了。反正呢,不见着钱我就不还你欠条,你拿我也没办法,嘻嘻。”

肖如辰真诚地说,“陈宇兴,谢谢你。”

“谢我啊,就还我钱好了。”陈宇兴故意流里流气地坐到桌子上翘腿,其实他实在怕肖如辰哭,故意逗她的,见肖如辰又开始变脸,便赶紧跳下来研究热宝,“咦,你说热宝谁发明的啊,捂一会就热了,可真是神奇。”

肖如辰见他故意岔开话题,只暗暗叹口气,脸色虽不好看,其实内心的感动还是无法言说的,伸出手:“给我吧。”

“啊?”陈宇兴不解。

肖如辰脸色一红,“你不是拿来给我捂肚子的吗?”

陈宇兴悻悻地挠头,递给肖如辰,不好意思地躲闪眼睛,“我给你找碗喝汤去。”

肖如辰把热宝放到肚子上,一会就觉得一阵舒适的温热传来,肚子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一些,耳边却听到厨房传来一阵叮当哐当的声音,陈宇兴半天也没回来,于是只好起身去厨房。“天啊,陈宇兴,你是扫荡还是鬼子进村?”才一会厨房就被陈宇兴翻的满目狼藉。

陈宇兴恨恨地起身,“喂,肖如辰,你家碗都藏哪里了啊?”

肖如辰好气地指着底下的柜子,“不在柜子里么?”

陈宇兴低头,“哇塞,原来这里有柜子,我怎么没看见。”蹲下身子开柜子,却说:“好端端的把碗放这么低干什么?不知道我长得高,眼睛看不到下边啊。”

肖如辰气得咬牙,“大少爷,你眼睛原来只看天的啊?”

“不是看天,而是只看美女。”陈宇兴拿了碗和勺子嬉皮笑脸跟着肖如辰回屋,“咦,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那邻居?”

“出差了,你来的不巧。”肖如辰斜了他一眼,“可是个大美人儿。”

“哇,真的?”陈宇兴两眼放光,“身材怎么样?”眼睛却瞟肖如辰,“可千万别像你这样干菜似的。”

肖如辰恼怒,我这叫匀称,骨干美女好不好?但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他给她送汤的份上,算了,不理他。

肖如辰喝汤,还温热的,浓香稠腻的汤,喝进空荡难受的肺腑里,说不出的舒畅,“你阿姨……你怎么跟你阿姨说的?”肖如辰放下碗,看眼巴巴的陈宇兴,“你看什么,难不成想尝尝?”

陈宇兴点头,“阿姨可小气了,一口都不给我留。”凤眼微眯,馋脸,“你给我尝一口好不好?”

肖如辰好气地看他,噘嘴的模样很是孩子气,不由失笑,“自己再去拿个碗喝,我不跟你抢。”

陈宇兴却伸手就抢了肖如辰的碗,顺口就喝了一口,咂嘴:“哇,还真香。”

肖如辰无奈扯嘴角,看他再倒了一碗汤递给她,还是对那个没见过的阿姨充满感激,“你真的回去问你阿姨啦?”

“你让我回去问我妈,我就乖乖地问了。”陈宇兴耸肩,“这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嘛,又不是没见过……”

“啪”一巴掌就敲到了他脑门上,肖如辰红着脸,顿时想起医院那时他也像昨晚那样逼着她说出“卫生巾”的事,“你还说!”

“为什么打我?”陈宇兴委屈捂头,“暴力女!”

想起医院,就想起那沉痛的往事,往事里又夹杂着无法忘怀的情感,肖如辰的脸顿时黯淡下来,无力地闭上眼睛,把鸡汤放到桌子上,窝回沙发上,出神。

陈宇兴看她变幻的脸色,知道她又回忆过去了,不由气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哗一声翻开那本妇女保健,一眼就看见有关妇女流产危害的文章,心又软了下。唉,这女人其实也是受害者嘛,她从来不提那男人,就说明伤害很深。端鸡汤给她,“喝完了嘛,快凉了。嗯?”

肖如辰转过头,看他诚挚的凤眼,心底的冷慢慢化开一些,勉强笑说:“谢谢。”接了汤一口口喝下,同时咽下心底那无尽的惆怅。

喝了汤,用热宝捂着肚子,肖如辰觉得好多了,精神也强了几分。陈宇兴见她脸色渐红润了些,便拉着她试穿新买的羽绒服。

肖如辰皱眉找标签,一看价钱就不干了,“这么贵?宰人啊?”

陈宇兴不在乎地说:“反正记你的帐。”

“那赶紧退了,我买不起这种奢侈品,简直烧钱嘛,不就这么件衣服,有这钱去动物园买一堆回来。”

陈宇兴不屑跟她啰嗦,拿了那红色的半长羽绒服就往她身上套,“女人不都爱慕漂亮虚荣么,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又没让你现在给钱。”

“那将来我也要给你钱啊,反正我不要。”肖如辰推陈宇兴的手,陈宇兴没法,干脆一把搂住她的腰,“肖如辰,你再乱动我不客气了,试试又不会死,你乱动干嘛?”

肖如辰一想也是,试试吗,这件衣服看着的确很漂亮,红色的在雪地穿着肯定特别漂亮。

穿上后,肖如辰和陈宇兴在镜子里互瞪,陈宇兴摇头再摇头,“不行,不行,我就是抢钱也不准退了,这衣服太适合你了。”肖如辰左右看看,也觉得特舒服,特漂亮,红色衬得她白皙的脸更粉白细嫩的,还多了几分妩媚,“……那我明年一起还你钱。”

陈宇兴犹豫了一下,没反对,他向来拿欠钱的事跟肖如辰掰扯不清,如果没有了这点牵连,肖如辰是不是就会像昨晚那样将他扫地出门?

肖如辰觉得冷,干脆就穿着羽绒服窝在沙发里,“陈宇兴,跟你认真说话。”

陈宇兴噼啪地跟美眉聊天,头也不回“嗯”了一声,“你说。”

“我这几个月存了点钱,本想加上年底的奖金,工资的,差不多就够还你的钱了。可是现在我没工作了,我你能不晚点还你?”

陈宇兴一听,巴不得如此,爽快回答:“行。”

“你不是没交学费吗,没钱明年开学怎么办?”肖如辰对陈宇兴的话并不十分相信,但还是有点担心他说的是真的。

陈宇兴回头看肖如辰,凤眼眯笑,“你还真可爱,如辰姐姐。”

肖如辰丢了靠垫扔到他头上,“你骗我!”

陈宇兴抓住靠垫,舒服地抱在怀里,“你家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舒服?这个送给我吧?”言顾左右。

肖如辰无法,叹气,“大少爷!”

“是!”陈宇兴啪地站起敬了个礼,“报告首长,大少爷在!”

肖如辰忍不住一笑,陈宇兴见肖如辰笑了,又笑嘻嘻地坐下。肖如辰想了想,还是板脸说:“以后我的事不要你管,特别像昨晚那种打人的事,千万别冲动。”

“那种猪头我见一百次揍他一百次,嘻嘻,肖如辰,你说也没用。你又不是我第一个见义勇为的女人,所以啊,不要自我感觉良好。”这是陈宇兴想了一晚上给自己找到的借口,自己以前不也为漂亮的女同学跟别人打过架嘛!

肖如辰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北X城卧虎藏龙,丢块砖就能砸到一个官的,说不准哪个就是背景极深的,你这样冲动,哪天真的撞上哪个不好惹的,可怎么办?周子键罩不了你时怎么办?”

一句话说动陈宇兴心里去,懊恼地拍电脑,“肖如辰,你就不能找点别的话题?”

肖如辰哪里知道为昨晚的事,他大清早就挨了他妈一顿狠骂,谁知道他妈哪里来的耳报神,这种小事也能知道。若不是阿姨及时解围,他今天就别想出门了,所以他才带了电脑带了游戏机准备离家出走,顺便照顾这个多病多灾的女人。

肖如辰奇怪地看他,“说你还不爱听,哪里来的毛病,随便就动**人?”

“我妈惯的,可以了吧?”陈宇兴冷冷地顶嘴,他其实脾气很好的,从小就是个极乖的好宝宝。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爱打架惹事的毛病,不过是为了打完架能惹来他妈多看几眼多骂几句,小孩子的心理谁能知道呢?后来慢慢长大,叛逆期,加上热血青年,还被他爸送去学柔道,那架更是不能不打了。但奇怪的是,他爱惹事打架,别人还都一致说他脾气好。脾气好和打架,就在陈宇兴身上形成一个怪异的组合。就拿他对肖如辰的态度吧,就是个例子,容人不能忍,任由肖如辰住院期间别扭,打骂,不理,哭泣,强词夺理,硬是将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子护送到底。或许这只是个特例,谁知道呢。

“你妈还真爱你。”肖如辰感觉到陈宇兴在生气,低低嘟囔了一句,其实也不敢大声。

陈宇兴猛地回头,古怪地看肖如辰,半响加了一句,“我妈是很爱我。”只是他们都不知,几年以后,肖如辰真实感受到了陈宇兴母亲的“爱”的时候,却是另一种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