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小人,能屈能伸能笑能怒,纵是小人,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刘英长舒一口气,目光尊敬地望向阿萝。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主上的命令他才跟了阿萝,现在这番小人说却深切地打动了他。有谁不想做人,并且体体面面地做人呢?生活艰辛,让人不得不寄人篱下,做个小人。但是这不妨碍自己有个坦荡的大丈夫胸怀!他情不自禁地又直了直腰。

安清王震惊地看着阿萝。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立在厅堂中,光彩四射,那双眼睛坦白真诚。是啊,大家都是小人儿,不过是在为自己为亲人争取一个更大的空间罢了,有如此见地,儿子倒真没瞧错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摆酒,老夫要好生喝两杯!”

蔓蔓青萝 第五部分 《蔓蔓青萝》第二十一章(4)

阿萝不再讲道理,乖巧道:“听说王爷好酒,不知王爷可懂酒?”

安清王瞪眼:“酒能有多少讲究?老夫就好喝个痛快!”

阿萝笑而不答。没多少工夫,花厅上了酒菜,阿萝端起一杯喝下,想了想:“这是王爷最爱的酒?”

安清王得意地说道:“老夫最爱喝边城所酿之酒,够辣够劲!”

就这种连二锅头都比不上的酒?阿萝不屑地想,要是弄瓶茅台,他还不喜欢得成天抱着酒瓶嗅着酒香入睡?酿酒的事,她也没把握,但可以试试,便道:“改日把这种酒加工一下如何?”

她还会酿酒?安清王心痒难止,儿子可真捡了个宝了。一老一少边吃边聊,阿萝拣了所知道的酒知识,细细说与安清王听。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喝葡萄酒得用琉璃盏;青旗沽酒趁梨花,喝白酒得用青瓷杯……听得老头子眉飞色舞,恨不得每一种酒都能喝到:“你都会酿吗?”

阿萝心里暗笑,摇摇头:“我不会。”

安清王很气恼:“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又喝不到!”

是啊,喝不到,喝不到才叫好呢!阿萝笑眯眯地说道:“我好像记得有种酿酒法叫蒸馏法,我好生想想。”她也没把握,但可以试试。

安清王两眼放光,巴巴地望着她:“那我们明天就试?”

“明天啊,我得进宫呢。我还没回来,我大姐就催着唤我入宫了。说起这酒,我也想酿着玩,若是宫里留住我,可怎么办才好呢?”阿萝做烦恼状。

“就说我府中有事。”安清王拍着胸主动当盾牌。

要的可不就是他这句话嘛。阿萝说了半天,做个小人真不是这么简单的。要晚点进宫,先吃定你再说!你老人家现在可是特级通行令啊!阿萝心里窃笑不止。

安清王坐在书房眼巴巴地把阿萝望到。她绞尽脑汁地回忆:“要做酒呢,还得把高粱或大麦窖藏发酵,我想王爷也是等不及了。我们就简单点,把现成的酒加热,这个蒸馏器嘛……”阿萝想了半天,画了咖啡壶的式样出来,在两个半球形的物体上又加了个盖子,加了根导管。望望安清王,他正一脸神往。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咱们试试,不行再说。”

她解释道:“王爷好喝烈酒,现在的酒纯度不高,咱们就把烈酒中的酒精度提高,通过蒸煮,酒精上涌,变成水汽,收集起来就是另一种酒了。”

安清王想了想笑道:“是否是把现在的烈酒中性烈的部分分离出来?”

阿萝拍掌称赞:“王爷真聪明,道理就是这样。咱们试试再说。”

安清王笑逐颜开盯地着阿萝,眼神甚是精明:“阿萝啊,你说你这脑袋里咋就装了这么多东西呢?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就连你那番小人见解也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却是新鲜!”

阿萝想,老狐狸起疑心了。她爽朗笑道:“按道理我是相府三小姐,应该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知道这些不适合女儿家的东西。然而,阿萝五岁时却有一次奇遇。一个人不知为何受伤,翻入了相府后院竹林,我给了他水和食物,也答应替他保守秘密,所以,他后来日日来教我习武,还给我说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直也没派上用场,现在慢慢回想,有些也有道理,有些,像这种酿酒法,也有了用处。”

安清王脸一肃:“当我是三岁孩子?”

阿萝也正了颜色:“原本没见着你时,我还想低调行事,见了你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在外面漂了三年,我已不是那个娇柔软弱的相府三小姐。本来就已经很累了,难不成王爷希望阿萝故作姿态,敷衍于你?”说到此处,她眼睛正视着安清王。要彻底把安清王收服,让他成为自己在风城的靠山,不出奇兵不冒险怎么行?

安清王逼出身上带兵多年的杀戮之气冲向阿萝,只见她安然地站在那里,如花般的浅笑盈盈绽放:“王爷,阿萝一早说过,自己不过是在有限空间内尽可能保护自己,求得生存的小人儿而已。”

蔓蔓青萝 第五部分 《蔓蔓青萝》第二十一章(5)

安清王缓缓收回杀气,眼睛一眨,低声笑道:“听说你当初是逃婚,差点把那臭小子气疯了?”

阿萝也眨眨眼:“听他说安清王府家传渊源,一生只娶一个妻子?”

“你就看上他这点了?”老头子有些不屑。

“错,我才不是看上他这点呢。”阿萝摇摇头否认。

“哦?还有什么?”

阿萝瞬间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我还看上他能说会道、对我情深一片,最最关键的是他不仅是平南王,还有个像你这么有权有势又能干的老狐狸老爹啊!有两个王给我当靠山,这等便宜事谁不想啊!”

安清王哈哈大笑起来:“本王就喜欢你这性子!”突然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臭小子好像还给你带了封信,走,瞧瞧去!”

阿萝心里一甜,脸上却满不在乎:“不瞧!”

安清王满怀兴致地瞧着她,阿萝脸上浮出一抹晕红,露出一股羞态。

“怎么?害羞了?你来见我,怎不见你害羞?”

阿萝低头不语,半晌突道:“我还没决定要嫁他呢,我干吗要回他信?让他着急去!”

“呵呵!好,就让他着急!”她有不凡的见解,有稳如山岳的大气,娇柔处教人想怜,坚定时又让人啧啧称叹。这等奇女子,别说臭小子,连他都打心眼儿里喜欢得很。

“还是瞧瞧吧!”阿萝眼睛一转,起了新的主意。

安清王笑着带她进了书房,递过一封书信。阿萝拆开一看,里面写道:“还在生气否?”信里压了一朵海棠花。

阿萝看看安清王,狡黠一笑:“王爷,我们商量商量怎生回信气死他好不好?”

安清王心想,臭小子,瞒着我定亲,还好是个我喜欢的,不然,非气死我不可。他童心一起,嘿嘿笑道:“你说怎生回?”

阿萝想了想道:“相府三小姐亲自上门退亲,奇耻大辱!再提亲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安清王一愣,咧开嘴大笑:“好,就这样!等臭小子回来,让他好生求我!”

阿萝轻轻笑着,伸出手指要拉钩:“这是我俩的秘密哦!”

安清王笑着伸出手指与她拉钩为盟,突道:“听说你琴艺超过你大姐?”

阿萝一惊,老狐狸什么都知道啦!她想了想说:“我娘曾评论说,我琴中意境胜她,倒不是琴艺有多好!”

“那曲《秋水》可曾让太子倾心呢!不过太子妃却不是简单人物啊,她幼时便精通行军布阵,老夫也佩服得很呢。”

是啊,王燕回确是个厉害的主!阿萝想,其实自己对行军布阵是半吊子。三十六计都记不全。她想起刘珏曾说过,宁王驾崩他便挥师回风城,那么安清王府究竟是支持谁呢?还有子离,兵权在握,这三年够他谋划一切了。对于谁会成为宁王,阿萝此时没有太多想法,好像谁做都与她无关似的,然而安清王府却不一样。老狐狸拿什么主意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刘珏现在稳坐临南城,老狐狸这个时候问起抚琴,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日我进宫探望青蕾,王爷有没有什么想要叮嘱阿萝的?”

“这个,不是给那臭小子写信说你上门退亲了嘛,总得把戏做足,臭小子才不会起疑心啊!”安清王笑容可掬地说道。

阿萝心里“咯噔”一声,这么一宣扬,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但李相会打上门来,太子与太子妃还有青蕾也会变得肆无忌惮,她的小命能保吗?安清王这棵大树还没靠多久,他就要把自己推到漩涡里去啦?

安清王还是笑着望向她。阿萝嘴一嘟:“我那个爹还不打死我啊?不干!”

安清王哈哈大笑:“小丫头害怕啦?”

“当然,我小命要紧!”

是啊,就这样把她推进漩涡里是有些残忍,安清王眼中不禁露出一丝不舍。他忍不住提点道:“退亲哪有这么容易?不过你不喜欢他却是有的,我家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你!”

蔓蔓青萝 第五部分 《蔓蔓青萝》第二十一章(6)

安清王打的是什么主意呢?阿萝百思不得其解。要自己说不喜欢刘珏,是为了什么呢?什么人能在这里面得到最大的好处呢?若是自己称不喜欢刘珏……阿萝一笑,瞪着安清王:“你真是只老狐狸!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进去!”

“你说的嘛,我当然是只老狐狸。那,小狐狸的媳妇不喜欢他了,还闹着要退亲,他不着急都不行!这一急嘛,嘿嘿,做老子的,当然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儿了!”安清王笑得无辜至极。

阿萝扯着他的衣袖开始撒娇要价:“要是我爹一骂我,我说不准就会吓得离府跑掉,这一跑嘛没地方去,你要准备一幢精美的别苑山庄让我藏身呵!还有啊,要是太子他们对我使脸色,我一受委屈就喜欢上街购物发泄情绪,没银子可是不行!”

说着说着两个人低声窃笑起来。

临别出府,安清王给了阿萝三支烟花:“若是心情不好,就放烟花玩,好看得很!”

阿萝笑着接下,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彩:“一个人放烟花总是寂寞,我最喜欢挤在人群里看烟花了,热闹得很。”

风城注定不会平静,自己注定离不了这个漩涡,那就把水搅得再浑点,才不枉来这里潇洒过一世。刘珏,你家老头子不折不扣就是只老狐狸,我嘛,阿萝心想,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放肆地玩一回。有一大一小两只可爱的狐狸陪着,多好!

阿萝走后,安清王回到书房,开始踱步深思。太医私下报称,宁王已经沉疴难起,随时有驾崩的可能,他算了算时间,密令太医无论如何要保宁王半月的命。

早在三年前宁王召他回风城时,就对他恳切言道:“王弟,宁国已风平浪静上百年,我性情软弱,却做了一生安乐王。然而王家狼子野心,外戚势力竟不知不觉渗透到朝廷之中。你远在边城这些年,宁国无大事,但朝廷政务差不多都是在照着王氏的意见办理,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太子本来也很好,但他与王家是至亲,让他继位,难免会日趋削弱我刘氏王族。如果太子选妃时皇后不力主太尉之女倒也罢了,若太子继位,两宫皇后都为王家之女,我着实不安。我也想过废除太子,一来鉴儿也是我的儿子,且并无大错,废之无名;二来王家绝对不服。王氏一族掌握了东军军权,若是起兵,我宁国便大乱将始。我怕这几百年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

太子刘鉴与璃亲王刘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