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管慢慢卷起的瞬间,一道狰狞的疤痕赫然出现在萧昶阙眼前,足足一指来长,看得出来是陈年旧伤,早已结痂许久,可那只是表面的愈合,否则,一向隐忍的她,刚刚怎会有那样强烈的反应?

“是谁弄的?”萧昶阙压抑着心头浓浓的怒气,沉声问着那个极力压抑着痛楚的小女人。

慕容晴莞咬了咬唇,低头小声答道:“是臣妾不小心磕伤的,已经不碍事了……”

“你撒谎!你就是磕到刀口上,也不会弄出这样的伤痕,这分明是药物腐蚀的结果,你告诉朕,是你姐姐,还是你大娘?她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竟狠毒到如斯地步!”萧昶阙控制不住的握紧了她瘦弱的肩膀,他们虽没有行周公之礼,但她的身体,他是看过的,只是她从不允他褪下那最后的遮掩。

先前他以为她是害羞,可如今他才知道,她只是想要掩盖这令人心惊的伤疤,被腐蚀的那么深,他甚至隐约可以瞧见那森白的膝盖骨。

比之这道伤口,她背上的伤痕简直要好太多了,这般娇小柔弱的她,究竟是如何挨过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的。

慕容晴莞只觉肩上一痛,委屈的看着那个愤怒的男人,“皇上,您弄痛臣妾了……”她真的好痛,可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她再次验证了那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与娘亲一样喜欢跳舞的她,却永远与舞步无缘了。

“莞莞……”萧昶阙避开她受伤的膝盖,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对不起,是朕不好,朕没有早一点去接你,都是朕的错……”

他早就应该察觉出来的,在顾歆媚假孕败露的那一日,她的膝盖便受了剧烈的撞击,那时她也是如今日这般疼痛难忍,可他居然误以为她是在故意博取他的同情,还那么恶劣的对待她。

还有,他召她去佑宸宫侍寝的那一晚,自己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如若不是他的故意刁难,他便会看到她隐藏的伤痛,也会看到她难言的委屈,他们何以又错过那两年的光阴。

如今,就算治好了她身体的痛,可那心里的伤呢?他看得出来,她刚刚是在用灵魂跳舞,那是多么强烈的喜爱,可这般伤痕累累的她,以后要如何再跳舞?

“皇上,你会嫌弃臣妾吗?会觉得臣妾的身体可怕吗?”慕容晴莞安静的窝在他怀里,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如果他知道自己体内满满的都是毒液,该如何看待她呢?

“不……”萧昶阙轻轻推开她,疼惜的看着她,“莞莞,朕爱你,不是因为你绝色的容颜,小时候的你,一点都不漂亮,可朕还是为你而心动,就算这道疤是在你的脸上,朕也一样会疼你爱你,朕一直想给你一个家,让你全身心的信任我,依赖我,可是我没有做到,尽管这段时间,你不再像以前一样排斥我了,但你依旧不愿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我。可莞莞,你知道吗?我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你给了我家的感觉,无论朝堂上的事有多么棘手,只要一想到,你永远都在缀霞宫里等着我,所有的烦恼便会烟消云散。所以莞莞,不要再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了,好吗?”

“皇上……”慕容晴莞心里愈发酸涩,泪水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不是不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成为他真正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她怎么忍心伤害他。

“叫我的名字!”萧昶阙吻去她眼角的泪水,霸道的命令着。

“皇上……”慕容晴莞怔怔的看着他,眸中犹噙着抹晶莹的泪花。

“不要叫我皇上,莞莞,你不是一直希望自己的夫君只是个寻常百姓,可以在闲暇的时候,与他携手于街井闹市,或是畅游于山水间,可生于帝王家,有些事是注定无法改变的,但只要你愿意,我会陪着你走遍臻国的每一寸土地,陪你看湖光山色,赏日落晚霞,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听了这番话,慕容晴莞控制不住的放声哭了起来,最近,她的心变得愈发柔软,只是一件小事就会让她感动不已。

“别哭……”萧昶阙心疼的将她揉入怀里,这才是一个十八岁少女该有的表现,先前的她太冷静,总是默默的吞咽着所有的委屈,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般,束起浑身的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慕容晴莞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腰,哽咽道:“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她只是一颗可悲的棋子,连她的家人都可以肆意的伤害她,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如若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厌恶她,防备她,她就可以一直伪装下去,用冷漠的外表来守住自己的心,可现在,她要怎么办?

她会舍不得离开他,她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可她永远也满足不了他的需求,总有一天,他会对她失去耐性,更会质疑她的感情。

“不,你值得,莞莞,你看看这里,朕特意为你移植的梅林,你就是那万千红梅中的一枝白梅,永远那么纯洁淡雅。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朕让人在这里建一所竹屋,再围一圈海棠花篱,当你在宫里闷了的时候,朕就陪你在这里小住散心,好不好?”

梅林深处的一所竹屋,正是她所期待的恬淡生活,他终是懂她的,应该开心不是吗?可为何她的心里竟是这般的酸楚呢?

“皇上……”她喃喃唤道。

他吻着她光洁的额头,纠正道:“叫我阙,今日这里没有皇上,也没有皇后,就只有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

“阙……”她柔柔唤着他的名字,声若蚊蚋,却是清晰的落入他耳中,抬手抚上她柔顺的长发,目光却定格在她鬓上那支通体雪白的梅花玉簪上,“为何不戴我送的那支?”他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还夹杂着一抹妒意,难不成这支玉簪是皇叔送的,她一向视萧瑀夜送的东西为宝,那只臭狗,还有那张古琴,她都是格外的上心,偏偏就只对他所赠之物,置之不理,冷淡得紧。

慕容晴莞撑开他温暖的怀抱,微仰起小脸低喃道:“娘亲生我的时候,很辛苦,所以……”

“这是你娘的东西?”萧昶阙诧异的看着她,见她点头,他方绽露出笑容,原是他吃了飞醋,轻揉着她的发顶,笑问道:“你娘在哪?我陪你去看她可好?”

慕容晴莞面上一僵,她也想知道娘亲在哪里?可父亲始终不愿告诉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她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莞莞……”萧昶阙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对不起,我……”他又戳到了她的痛。

对上他愧疚的眼神,慕容晴莞抿唇,不在意的笑道:“听说京城里,腊八一过,各家各户就都忙着置备年货,想是街市上一定热闹非凡,皇……你可以陪我去街上走走吗?”

“可是你的腿……”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萧昶阙还是担忧的问道,他原本是打算携她之手,体会一下平民百姓家的乐趣,可她刚刚那么疼,怎么逛得了街?

“只要不剧烈运动,走路是没有问题的。”她没有那么娇气,她的膝盖自从敷了慕容晴语送的药后,便溃烂不止,未免伤口扩大,是她亲手用烧红了的匕首将那些腐肉一点点割除的,那样的切肤之痛,她都能忍下,还有什么样的痛苦是她承受不了的?!

刚刚不过是她自己任性,明明知道她的腿再也无法跳舞了,却还是克制不住那发自心底的渴望。

不等他开口反驳,她已经放下裤管,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裙摆,利索的站了起来。

只是还未等她站稳,身体便再次被他拦腰抱了起来,突然的变故,迫使她本能的圈上了他的脖颈,“皇上……”她慌乱的唤着他。

“从京郊到城内,还有一段路,我抱你去可好?”他紧锁着她微窘的小脸。

“皇上,你……”她羞怒不已,光天化日之下,他怎可这般**不羁。

“看来你是答应了!”还敢叫他皇上,这丫头真真是不听话的紧。

“放我下来!”她嗔怒的瞪着他。

“那你应该唤我什么?”他好整以暇的瞧着愠怒的小妻子。

“皇……”她终是反应过来,甜甜的唤了他一声,“阙……”

萧昶阙这才满意道:“这才乖嘛!”

只是得意的男人依旧没有放下她,抱紧了她,大步向梅林外走去,“这里积雪甚厚,你的脚会冷,我抱你去马车上!”

她也不再挣扎,乖顺的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将脸轻靠在他胸口处,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就那么安心的阖上了眼眸,唇角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娘亲,你看到了吗?暖暖现在很幸福,就像你起的名字一样,周身满满的都是温暖的气息,无论以后的路有多么难走,暖暖都会坚强的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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