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慕容晴莞的手始终被身边的男人紧握着,身上更是被无数道目光,赤.裸裸的打量着。

也难怪,今日他穿了件暗紫色锦缎常服,外罩一件毛色纯正的狐裘坎肩,俊朗的面容上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要他看起来,愈发的俊逸迷人,即使身处街井闹市中,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也难能掩去,自是女儿家爱慕心仪的对象。

只是,这可苦了自己,定要被这万千芳心暗许的妙龄少女们怨恼不已。

“累了吗?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们去前面的茶楼歇歇脚?”他停下脚步,将她圈在两臂间,避免她被涌动的人群撞到。

慕容晴莞不答,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身后。

萧昶阙不解,遂扭头望去,正瞧见一双满是妒意的眸子,却在与他目光相撞时,娇俏的小脸上蕴满了羞怯的红晕。

他心下了然,扫了眼对面的店铺,便笑着揽上慕容晴莞瘦弱的肩膀,“跟我来!”

不晓得他要作甚,她倒也没有拒绝,就那么任他揽着走进了那间玲琅满目的首饰店。

掌柜的打量着二人的穿戴,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主儿,脸上立马笑开了花,极尽谄媚的将他们让进里间,吩咐伙计上了茶水,又拿了好些做工精巧细致的贵重首饰出来。

慕容晴莞看着那些纯金打制的步摇金钗,只觉晃眼,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就只无聊的摆弄起腰间垂下的丝绦。

萧昶阙自是知晓她一向不喜这些张扬奢华的首饰,遂拿起一支紫水晶盘发钗,在她头上比划着,很是低调内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公子好眼力,来小店的人很少能看出……”

掌柜的奉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昶阙抬手打断,“去给本公子拿些簪花来,要小巧淡雅的那一种。”

自始至终,慕容晴莞都未置一词,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唇角含笑的男人,直到他站起身,走近了自己,大手轻撩起她垂于身后的长发,她才蓦地反应过来,他是想要给她盘发。

刚要伸手制止,却被他轻轻推开,“把头发挽起来,就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看见外面那些男人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他就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听他如此说,慕容晴莞只是无奈的牵了牵唇角,明明是他在那里招蜂引蝶,现下怎就成了她的不是了,男人真是天生的霸道。

见她不予反驳,萧昶阙不禁喜上眉梢,这才是他乖巧的小妻子,伸手取下她鬓间的梅花玉簪,让那满头青丝悉数垂落下来,十指笨拙的在她头上一阵摆弄,几番折腾,却还是挽不出一个像样的发髻出来,遂有些懊恼的瞪着那个小脸憋得通红的丫头,“想笑就笑,何必忍的这么辛苦!”

慕容晴莞倒是真的笑出了声来,那银铃般的动听嗓音,再配上脸颊上那两湾浅浅的梨涡,让萧昶阙控制不住的吻上了她粉嫩的樱唇。

只是,他温热的薄唇刚一触上她的柔软,便被她犹如触电般的躲开,微垂了眸子,有些无措的咬着下唇。

“莞莞……”萧昶阙有些懊恼的扯她入怀,她的拒绝让他莫名失落,只想狠狠的将她嵌入己身,融入骨血中。

慕容晴莞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嗫嚅道:“有人……”那掌柜的就在一边看着,他怎么可以旁若无人般的吻她。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异响,是从他胸腔里发出的笑声,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因她的抗拒而生气,却没想到他竟笑的如此开怀,慕容晴莞气恼的给了他胸口一下,倒是没用多大的劲,她向来心软,打痛了他,自己还不知道要如何心疼呢!

看着她嗔怒的娇容,萧昶阙笑的愈发畅快,捉住她的小手拉至唇边,轻轻吻上她的指尖。

慕容晴莞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缓缓流进了心底深处,眼角的余光正瞧见伙计拿了一盒簪花走了进来,而那个掌柜的则是尴尬的立在一旁,她赶忙抽回被他握着的小手,背过身,以指代梳,熟练的挽着被他弄乱了的长发。

她的手指很是灵巧,不稍一会儿,便挽了个简单却别致的发髻,抓起桌上的水晶盘发叉固定住,又接过伙计递上的海棠簪花将于下的发丝也悉数盘起,一切都弄妥当以后,她方回转过身,笑看着面前那个一脸惊艳的男人,“这样可以了吗?”

萧昶阙没有说话,将那支梅花玉簪重新给她簪在发间,又帮她理了理欲要滑落的斗篷,这才满意的牵起她的小手,出了店铺,示意立于店外的侍从进去付账。

再次走进人群里,已是接近正午了,街上却是较刚才更加的热闹起来,慕容晴莞明显的感觉到那握着她手的大掌愈发的收紧,心中不禁好笑,她又不是三岁的孩童,还能走丢了不成?

见她唇角噙笑,眉眼弯弯,甚是可爱,就是不知在想些什么,萧昶阙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饿不饿?前面有一家食肆,请的是江南的厨子,素菜是全京城做的最好的,咱们就去那里用午膳可好?”

慕容晴莞抬眸,正瞧见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贩,准确的说,她是盯上了他手中的木扎上插着的最后一串冰糖葫芦。

顺着她的目光,萧昶阙了然的唤住那小贩,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另有一人更快的买下了那仅有的一串冰糖葫芦。

那人有些尴尬的对满脸愠色的他说:“实在不好意思,在下的娘子自有了身孕后,胃口一直不好,今日就想吃这冰糖葫芦,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听了此话,慕容晴莞扭头张望了一下,果见一小腹微微隆起的年轻少妇立于一个稍显僻静的角落里,向这边张望着,遂扯了扯萧昶阙的衣袖,小声道:“我怕酸,不吃了。”

不等他回答,她便又转眸对眼前的白面书生道:“快去吧,别让你娘子等急了,女人怀孕的时候,胃口是有些刁,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要对她多一点耐心。”

“多谢夫人提醒,在下先行告辞了。”那书生道谢行礼之后,便转身向那角落处走去。

慕容晴莞的目光一路追随着那人的身影,见他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年轻的妻子,宠溺的看着她欢喜的样子。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女子微隆的腹部,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之色,小手更是不自知的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小时候,村里总会有年轻的夫妇来找娘亲诊脉,询问胎儿的发育情况,她最喜欢看到那些即将为人母的女子脸上幸福的微笑。

能为心爱的人孕育一个宝宝,是女人最大的幸福,可是她呢?自嘲的弯了弯唇角,早就知道的结果,现在又何必难过!

“莞莞……”萧昶阙扳过她的身体,“会好的,相信我,我们也会有孩子的。”他也瞧见了那温馨的一幕,更看到了她眼中的渴望,那同样也是他所渴求的东西。

他的暖暖,他伤她最深的一次便是对慕容晴语的纵容,那碗七寒汤,虽不是他本意,但当时他确实是想要断了慕容睿的念想,也是想要自己毫无顾忌的宠爱她,可当她真的喝下去的时候,他却后悔莫及。

那一刻,他才明白,就算他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也修复不了她们之间的裂痕,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根本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而她的不完整,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就算有了玉指汀兰,治好了她的身体,却永远也抹不去她心里的阴影,她现在对他的抗拒就是最好的证明。

慕容晴莞抬眸看着他,心中翻腾着无尽的苦涩,原来还是会怨恨,尽管她一直提醒着自己要做一个宽容的人,淡然的面对所有的事情,可她终究是做不到。

她怨恨父亲的自私冷漠,怨恨大娘的恶毒狠戾,怨恨姐姐的阴险狡诈,更怨恨眼前这个男人曾经的羞辱责难,那些不堪的画面,此刻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可她竟还可悲的爱着这个男人,还奢望着父亲能对她有一点的亲情。

耳边突然回荡起一个极尽讽刺的声音,苏暖暖,你真的很可怜,就像大娘说的,你就是一只可怜的巴巴狗,时刻乞求着别人施舍的爱。

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推开那个轻晃着她肩膀的男人,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去,膝盖却又不争气的痛了起来,她踉跄的跌在了地上,手擦破了皮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周遭是一片嘈杂,她抬头,正看到一辆飞驰而来的马车,驾车之人还在挥舞着鞭子驱散涌动的人群。

看到如此嚣张的气势,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忘记了起身,也懒于躲闪,只是呆呆的注视着那迎面而来的马车,当它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缓缓闭上眼,或许这样也是一种解脱吧!她不刻意的去寻死,父亲也就不会去迁怒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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