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缀霞宫,萧昶阙便如往常一样径直去了毓秀宫,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女人,此刻却衣冠整齐的站在宫院中等着他。

无视她幽怨的目光,萧昶阙大步走向偏殿,靠坐进太师椅里闭目养神。

昨日太过疲累,夜里又哄着那个小丫头睡觉,折腾下来他就只睡了一个时辰,虽然是和平常同一时间起来的,可精神却差的很。

慕容晴语怎能甘心被人如此忽视,刚要举步迈入殿中,却被小路子伸手拦了下来,“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皇上累的紧,过会儿还要早朝,您还是回寝殿里歇着吧!”

“皇上怎么了?是不是皇后冲撞到了他?”平时他也是这个点来她宫里的,只是都不踏入她的寝居,就只在偏殿里休息,也不准她进去伺候。

他日日都来,可她几乎都见不到他的面,她知道他还在生她的气,所以也不敢有怨言,可自从昨日父亲来过后,她便再也沉不住气了,定要问个清楚才甘心!

小路子瞥了她一眼,语带讽刺的说:“娘娘这话问的,皇上在皇后娘娘宫里能出什么事?还不就是夫妻间的小吵小闹,皇上对皇后娘娘那是欢喜的紧,娘娘您就甭瞎操心了!”

“让开,本宫要见皇上!”夫妻间的小吵小闹?她慕容晴莞也配做帝妻,不行,她不可以坐以待毙,任由那个贱人骑在她的头上!

“可皇上不想见您,奴才也没有办法!”小路子摊了摊手,满是无奈的回绝。

“给本宫滚开!”慕容晴语怒声吼道,她竟已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连一个奴才也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让她进来!”还不及小路子再次开口,殿内便传来了一声低吼。

主子已然发话,小路子只得侧立一旁,给面前那个怒极的女人让出了一条道。

慕容晴语狠瞪了他一眼,便走进了偏殿,里面只亮着一盏彩绘陶瓷灯,氤氲的光线下,那个倚在太师椅里的男人眉目间染着淡淡的倦意,他斜眸看了她一眼,有些疲惫的微微眯起了眸子,“有话就说!”

慕容晴语缓步走近他,坐在他旁边的雕花圆凳上,纤纤素手便要去抚他的眉心,却被他偏首躲过,眸中顿现厌恶之色。

“皇上……”她柔柔的唤道,眼中蕴满了泪水,这个男人的身形五官在她心里清晰如镂刻,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眸频频在她梦里出现,对,就只是在梦里出现,这两个多月,他每日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宫里,却对她避而不见,就算她对慕容晴莞做了过分的事情,可他已经逼她喝下了蚀心散,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为何他还要这样折磨着她。

“您冷落了臣妾这么久,对妹妹的补偿已经够了……”

“补偿?”萧昶阙直起身,唇边掠起一丝冷笑,“朕从未想过要补偿她,她是朕的妻子,朕只会疼她爱她,宠她怜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妻子?”慕容晴语不置信的看着他,“那臣妾算什么?”她始终相信,皇上爱的是她,对慕容晴莞就只是同情而已!不然在知道自己不是苏暖暖之后,以着他的性子,若非爱极了她,早就要了她的命了!

萧昶阙慢慢逼近她,陡然捏起她的下颌,冷声道:“你是朕的宠妃呀!朕可是夜夜都留宿在你宫里,这样的恩宠,羡煞了后宫多少妃嫔,难道你还不知足吗?!”

“夜夜留宿?”好一个夜夜留宿,慕容晴语满目悲伤的瞧着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七岁,自打她第一次在哥哥院中见过他之后,年幼的她,心里便深烙下了他的影子,为了能接近他,她忍下委屈背着父亲,顶了慕容晴莞庶出的身份,进宫做了他的妃子,她始终坚信,凭她的容色,怎么可能输给那个下贱的女人,可如今,他居然亲口承认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不,她不相信!“就因为我不是苏暖暖吗?难道在你的眼中就只有那个丑陋的丫头吗?”十岁的苏暖暖根本就是只丑小鸭,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她!

“朕爱她,无论是曾经的暖暖,还是现在的莞莞,朕爱的都是她,至于你,一想到曾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会让朕无比的恶心!”当初他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看不清她可憎的面目!

慕容晴语霍然起身,美目微瞪,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是害怕我的父亲吗?因为担心会引起朝堂的纷争,你才给了我这诸多的宠爱,让我依旧做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

“你不要忘了,你是以相府最没有地位的庶女身份进的宫,在臻国,嫡庶尊卑观念很强,世人皆知,莞莞才是慕容家嫡出的女儿,朕就是杀了你,你爹也是敢怒不敢言,可朕现在不杀你,因为你有个好妹妹,朕不想让她难过,朕会给你无尽的宠爱,但自古以来,帝王的恩宠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你欺负莞莞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朕不能让你有空去招惹她,后宫中的妃子足够你去应付,朕相信,凭你的心狠手辣,定能无往不胜!”

这个女人欺负了暖暖那么多年,让她替暖暖挡去后宫女人的嫉恨,也算是给了她一种赎罪的方式!

慕容晴语无助的向后退去,凄凉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些日子来毓秀宫根本就是掩人耳目,你想要专宠那个贱人,却又让后宫中那些女人将怨气都发在我的头上!”

她话音刚落,空气中便传来了一声脆响,唇角瞬间溢出的血水提醒着她,这个男人此刻究竟有多愤怒,“你若再敢叫她贱人,朕便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懒于再看那张泪水涟涟的脸,萧昶阙冷漠的越过她向门外走去,然身后的女人却快步向前,自背后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柔若无骨的小手滑进他的衣襟里,摸索着他精健的胸膛,娇声恳求道:“皇上,臣妾错了,求皇上不要……”

萧昶阙一把拉出她不规矩的小手,拽开她环着他的手臂,毫不怜惜的将她推离开自己,“只是两个月,你就耐不住寂寞了吗?那以后漫长的岁月,你要如何挺过去呢?朕劝你不妨去冷宫跟那些前朝的妃子讨教一下!”

“皇上,你这般对待臣妾,难道不怕臣妾说出去吗?”让她给慕容晴莞做挡箭牌,那也要问她乐不乐意!

“随你!没有你替她挡怨,朕同样能将她保护的很好,只不过……”他稍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这两年,你已是树敌无数,没有了朕的‘宠爱’,你觉得那些女人会放过你吗?在宫里,锦上添花者有之,落井下石的也不少,别的不说,就眉妃那一关你就过不了,你和孟淑娴联手害死了云儿,朕可以为了莞莞暂时饶了你,可眉儿恨不得剥了你的皮,还有静妃,她一直嫉恨你们姐妹俩,动不了莞莞,还不将所有的气都出在你的头上,她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并不比你逊色,朕真的很想看看,当恶毒对上狠戾,究竟是怎样让人心惊的画面!”

听到云儿这个名字的时候,慕容晴语早已是脸色煞白,眼神陡然空空荡荡,喃喃脱口道:“云嫔不是臣妾害死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云儿天真单纯,很少对人设防,自她有了身孕后,眉儿便请朕下旨,杜绝太医院给六宫任何人开含有麝香的药,还让调香师特意调制了那安神香,朕只给了你和云儿,你却巴巴的给莞莞送去,你何时对她那么好过,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不知她从不用香料吗?况且,缀霞宫里根本没有麝香,朕当时便已经有所怀疑,但朕不想深究,朕怕自己等待多年的女子真的恶毒的伤害了朕的孩子,可如今朕才知道,自己究竟错的有多么离谱,居然将你这毒妇误认作了暖暖!”

云儿,一个同暖暖一样善良的女孩,就那么惨死在后宫残酷的争斗中,他自小看惯了宫廷中的勾心斗角,所以,对后宫中的女人,他向来是只取身不取心,更不会付出自己的心,但云儿是个例外,他喜欢她的单纯,虽然那算不上爱,但他是真心宠着她的,不为利益,只因她的善良。

再次看向慕容晴语空茫的眼神,心头的怒气只会更胜,强压下想撕碎了她的冲动,他转身大步出了毓秀宫,他多么想杀了这个女人,他不怕与慕容睿关系恶化,但他担心暖暖,毕竟那是她的姐姐,即使到最后他依旧要与慕容家撕破脸,但他想维持这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至少要等到暖暖敞开心扉接纳他,等到暖暖有了他的孩子,那样她便有了牵挂,就不会因为慕容家的垮台而失去生的希望,那个家不值得她付出,他会给她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

当门大力的开合之后,慕容晴语无助的跪倒在地,她输了吗?母亲已经输给了云无岫,难道她还要输给那个烟花女子所生的贱种吗?

不,她不甘心,萧昶阙,他今日这般对待她,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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