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萧昶阙便匆匆赶去缀霞宫,朝堂之上,慕容丞相与傅太尉起了不小的冲突,耽搁了太长时间,恐怕那个丫头都已经用过早膳了,她从来都不等他,每次他去的时候,她都已经快吃好了,总是将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刚一踏入饭厅,果不其然,这次连餐桌都已经收拾好了,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他,早上那片刻的温存突然让他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晃神之际,幽竹已掀帘走了出来,看见他后,微微福了一礼,“皇上先等一下,奴婢这就去传膳。”

传膳?“皇后还没用膳吗?”她是在等他吗?

幽竹侧身给他让路,解释道:“娘娘说天凉,怕上的早了,饭菜会冷,所以就嘱咐奴婢等皇上来的时候再传,皇上先进暖阁里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听了幽竹的话,他心情蓦地好了起来,她果然有所转变,这便是好的开始,他不急,要不了多久,他的小妻子一定会变得愈发温柔的。

进了暖阁,瞧见她正倚靠在暖榻上,拿着一块棉布在那只臭狗身上比划着,萧昶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待那小畜生真是好的不得了,一得空就给它做这做那的,这些天,光过冬的棉衣就做了好几件,对他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让他好生郁闷。

感应到他灼热的目光,慕容晴莞抬眸睨了他一眼,手稍顿了下,便起身走到他跟前,替他除去身上御寒的大氅。

他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尽管屋里炭火旺盛,可她的手依旧冰凉,本是白皙纤细的手指却微微有些红肿,让他心疼不已。

慕容晴莞还是不太适应别人碰她的手,早年的冻疮,每到冬日都会复发,痒痛难耐,难看至极。

“都没有上药吗?怎么肿的这么厉害?”这个丫头一直不让人省心,柜子里堆了好些药,可她就是不肯乖乖涂敷,仿佛天生跟自己的身体有仇一样。

他握的很轻,生怕弄痛了她,慕容晴莞只是稍稍用力便从他掌心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去用膳吧!”她小声说。

微微叹了口气,萧昶阙随手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衫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便揽着她去了饭厅。

坐在桌旁,看着那满桌精致的菜肴,易于平日的全素,今天多了几道荤菜,想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这个丫头的心思很细腻,只是她鲜少表达出来。

“皇上不饿吗?”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慕容晴莞出声问道。

萧昶阙尴尬的笑了笑,执起银筷往她碗里夹了些菜,“让你等久了,快吃吧!”

不管朝堂上的事有多么棘手,多么令人烦扰,只要一回到这里,看到这个恬淡安静的小丫头,他的心也会随着静下来,他喜欢有她在身边的感觉,即使是两人相对无言,也让他觉得很温馨,有一种家的味道。

慕容晴莞瞅了眼碗中的食物,又瞧了瞧他,没有再吭声,只是低头默默的吃了起来,她今天起的早,昨个儿一整天就只喝了碗栗子羹,早就饿了。

可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他临出门时的那句说了很多遍的话,以前她都是当耳旁风忽略的,今天偏生就乖乖的等起了他。

“暖暖……”见她只是埋头吃饭,他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是特别想做的事情。”腊月十一是她的生辰,他想要好好给她过一次生日。

慕容晴莞止了筷子,斜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没有!”即使有,也是他给不了的,何必说出来。

“你再想想,或者是很想去的地方也行。”他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丝毫不容她躲闪。

“自由,臣妾想要自由,皇上会给吗?”她定定的看着他,眸光转冷,“臣妾不想如金丝雀般的生活,臣妾想让自己的夫君只是个普通人,可以和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闲暇的时候携手于街井闹市中,或是遨游于山水间,可这些却是皇上永远也给不了的。”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可曾经的她,却还痴痴的等着他,想着,只要他疼她爱她,她愿意放弃一切,只为能陪在他的身边。

如今想来,她真的后悔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这辈子都将与自由无缘,要在这寂寞的深宫中将那一头青丝绾成白发。

“暖暖……”金丝雀?她是将皇宫当做牢笼吗?难道留在他的身边,真的让她那么痛苦吗?

“皇上,若是您还想让臣妾活着,就不要再唤臣妾暖暖这个名字。”她并不想拂他的好意,也知道他很努力的在补偿她,可心中对他的怨还是有增无减,从昨夜到今晨,她也说服自己去接受他,可她还是做不到。

“莞莞……”他已绕到她身前,拥住了她微颤的肩膀,“朕知道你心里的苦,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朕只想让你明白,无论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苏暖暖,还是现在这个娴静淑雅的慕容晴莞,你都是朕最爱的人,朕不逼你,朕会慢慢抚平你心里的痛,给朕个机会好吗?不要一开始就将我摒弃在心门之外。”

‘我’,他最后一句用的是‘我’,不再是那冷冷冰冰的‘朕’,慕容晴莞只觉心头一阵酸涩上涌,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一直以来,她都很压抑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便是哭泣,也只会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偷偷的抹泪,先前是不敢,她怕被大娘和姐姐知道,那样只会遭到更多的毒打和羞辱,之后,便是不愿,她不要别人看到她的软弱无依,那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可悲。

可当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跟她表白心意的时候,那所有的伪装都瞬间瓦解,原来,她真的还爱着他,即使被伤的遍体鳞伤,她依旧不可救药的爱着他。

看着如孩子般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女人,萧昶阙心里抽痛不已,弯身将她从圆凳上抱了起来,径直向卧室走去。

他轻轻将她放在**,自背后圈住她娇小的身体,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道:“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太倔强,也太沉默,她进宫两年多,先前一直被他冷落,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即使是最近这两个月里,他夜夜都拥着她睡,她也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的哭倒在他怀里。

积了那么多怨怼和委屈在心里,他真的怕她会憋出病来,现在好了,她终于愿意发泄出来了。

听着他温柔的低语,慕容晴莞情不自禁的环上他修健的腰身,将脸深深的埋入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这一刻,她真的不想再挣扎了,即使她无法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她也想要留住这仅有的温暖。

当那双娇柔的手臂缠上他的腰时,萧昶阙心头微颤,此刻这个丫头竟是如此的依赖他,她终于不再抗拒的将他推开,她是愿意接受他了吗?

俯下脸,吻着她散发着寒梅清香的发顶,任她将涕泪肆无忌惮的抿在他的衣襟上,他不会让她成为一只金丝雀,皇宫是她的家,他不要她将这里当做牢笼,他会给她所有的爱,疼惜她,包容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久久的,怀里女子的哭泣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只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动,轻轻推开她软软的身体。

见她满脸泪痕,秀眉紧锁,羽睫轻颤,竟是窝在他怀里睡着了,那哭红的鼻头一吸一合的,俨然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轻轻将她放倒在**,小心的除去她的外衣和鞋袜,替她盖好被子。

倦意袭来,他索性也脱了外袍,蹬掉脚上的龙靴,掀开被角,躺在了她身旁,再次将她揉入怀里。

拥着最心爱的女人,他的心里异常的满足,无论以后怎样,这一刻,他终于如愿的贴近了她的心。

渐渐的,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均匀起来,已是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慕容晴莞缓缓睁开眼,微微动了下身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好,就只是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发起了呆。

她没有睡着,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当她刚刚不管不顾的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自己这一生都将无法逃开他用感情编织的大网了。

伸手轻抚上他微蹙的眉心,那里凝着浓浓的倦意,想他最近定是累坏了,昨天连夜赶回来,又忙着安慰她,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根本就没睡几个时辰。

轻轻撩起他的衣袖,看着那血肉模糊的齿印,那是她昨夜留下的,她咬的很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他却连眉都未皱一下,就那么任她咬着。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她对他所有的怨恨都随着他腥甜的血液流失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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