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那天晚上,阎慧的丈夫将她送到别有洞天娱乐城门口,男人准备回去。阎慧听到自己的扩机“嘀嘀”地叫了好几次,她以为是她坐过台的熟悉客人打来的,就对丈夫说:“我去回个话,你回家去吧。”于是她就走到一个电话亭回电话。她没有想到接电话的又是那个可恶的坏警察解岳林。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憎恨那个家伙。前两天晚上,解岳林威逼胁迫她,极不情愿地和她做那事,可解岳林连一分钱小费也没有给她。出门时,阎慧找他讨小费,解岳林那家伙却说今天我没带包,下次再给你。阎慧明明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包,要服务员给他买了一包烟,现在又说没带包,分明是想赖她的小费。阎慧拿他没办法,只得忍气吞声。解岳林走后,阎慧心里说,真是个人渣,再也不理这个流氓警察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时间,那不要脸的家伙又来找她了。阎慧真想躲开他,可又害怕那家伙找她的麻烦,毕竟他是威风凛凛的警察。她在电话中冷冷地说:“找我有什么事?”解岳林说:“你在娱乐城吗?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阎慧胆小怕事,她知道警察是不好惹的,最好不要得罪他们。尤其是像解岳林这样的坏警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整她一个弱女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阎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娱乐城大门口的不远处,她看到解岳林站在一辆的士旁向她招手,便怔怔地走了过去。

也该阎慧的丈夫走背运。本来他已经走到了大路边,准备回家看电视的。也许是出于关心妻子的考虑,他无意中回头朝那电话亭看了一眼。这一看就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了。他看到妻子从电话亭里打完电话出来,没有进娱乐城,而向门外的一辆的士旁边的男人走去,于是他就起了戒备之心。平时他和妻子关系很好,妻子也多次说过要他放心,决不做对不起他的事。他想起刚才阎慧那急匆匆跑去回话的神态,莫非打扩机的就是这个男人。那男人站在的士旁,是不是要带她一起出去?因此,他走到那个电话亭子边,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解岳林见阎慧走了过来,就打开车门说:“走,跟我出去玩。”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要和她一起上的士车。

阎慧不情愿地瞧了一眼的士车内,里面还坐着两个男人,她心里更加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本来她就有些讨厌解岳林这些人,坐他们的台不仅要忍辱负重,还要强迫她干那些不情愿的事。如果在别有洞天玩,也就挨着他是个警察的面子算了,但要把她带出去玩,会不会出什么事,她心里真是没底。因此她谢绝着说:

“不行!要玩就到这里玩,我不能出去,不然妈咪会炒我的鱿鱼的。”

解岳林说:“怕什么?到时我帮你找个更好的娱乐城,让老板不收你的一分钱台费。”说着又要拉她上车。

阎慧还是不肯上车,她知道解岳林是在诱骗她。她一定要摆脱他,于是她对解岳林说:“你别拉扯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同你出去。我和娱乐城之间是签了协议的,我还有押金在娱乐城。”

解岳林见阎慧不从,好像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因此他露出一副凶相说:“不都是陪男人吗,你到底走不走?”

阎慧本来是个怕事的女人,可今天不知她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敢顶撞解岳林了。她似乎坚决地说:“我不去,我要在这里上班。”。

解岳林用力推着阎慧,没好气地说:“臭婊子,你扳窍是不是?今晚不去也得去!”

阎慧使出全身力气,双手抓着车门,硬是不肯上车。一时间,的士旁就围了很多人。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阎慧和那男人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被阎慧的丈夫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清楚地看到那男人横蛮无理地推搡着阎慧,于是便走上前拉开解岳林说:“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解岳林见身边有人过来帮腔,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和他一样精瘦的男人。于是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找死吧,少跟我管闲事,滚远一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这人不要蛮不讲理,她是我老婆,不能跟你走!”阎慧的丈夫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阎慧要走。

旁边围的人越来越多。解岳林见那男人拉着阎慧就走,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他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枪,把枪口戳在那男人的胸膛上,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崩了你!”

围着看热闹的人见解岳林掏出手枪,一个个吓得逃之夭夭,慌忙躲到一边去。

阎慧的丈夫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比较镇定。他以为对方是在用枪吓唬他,因此他还是不依不饶地拉着阎慧说:“怕真的没了王法不成?”

解岳林的枪顶着那男人,恶狠狠地说:“你松不松手,不松手,老子开枪了。”

男人没想到这家伙会真的开枪,还是用胸膛顶着解岳林说:“你开枪呀,量你不敢!”

“我叫你逞能。老子就让你去见阎王爷!”解岳林轻扣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出膛,阎慧的男人痛苦地用手捧着胸部,断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你真敢……开枪……”,话没说完,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此时的阎慧已经吓懵了,半晌没出声。等她清醒过来时,便嚎啕着撕扯着解岳林的衣服:“你这个臭警察,你还我丈夫!你还我丈夫……”

解岳林本来是想抖抖威风,想用枪来吓唬一下阎慧的男人,以为他会软下来,给自己解解气,没想到那男人还和他对着干,于是他一时血往上涌,手指往前一拉,枪就响了。

打死阎慧的男人后,他知道事情已闹得不可收拾,于是就到朋友家商讨对策。解岳林清楚,作为公安警察,私自用枪杀人,知法犯法,不吃枪炮子才怪。逃是逃不了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可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老娘和妻儿。解岳林从小就没了爹,是他的母亲将他抚养成人,又让他当了武警。转业到公安部门后,开始他还是一个好干警,年年被评为先进个人。后来他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频繁,馆子进馆子出,还有不少有钱的个体老板为了找个靠山,花钱请他洗桑那搞按摩嫖小姐,使他慢慢地变坏了,以至于一个星期没泡上女人,心里就有些发痒。

解岳林虽然不是个好警察,但他是个很孝顺母亲的孝子。他感到有些对不起家里的亲人,尤其是他的母亲。如果他走上不归之路,年轻时就守寡的母亲会肝肠寸断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一双年幼的儿女,今后的日子将怎么过?一想到这里,他就怨恨自己是个大傻瓜,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他还想活下去,他让几个朋友替他想个万全的计策。朋友们都劝他赶快逃跑,跑行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云阳来。解岳林却摇了摇头说:“能逃到哪儿去?如果一旦被抓,自己就多了一桩逃案之罪。”解岳林说他要去自首,争取得到法律的宽大处理。因此朋友们给他想了一个计策:让他谎称自己是听到有人告阎慧吸毒,他是去抓吸毒犯,对峙中,对方的男人用刀子刺他,他出于自卫才开枪的。为此,他还把自己的手上用刀划开了一条口子作为对方攻击他的证据。

解岳林真是愚蠢之极。虽然他投案自首,有量刑从轻的情节,但他制造假证据的举动,再次毁了他。

第二天,全国的不少报纸都刊登了警察在香江大厦门前开枪杀人的消息,公安部也随即派人到云阳进行调查,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也派记者来了解情况。云阳出了这么大的案件,市委书记王江明十分恼火。他说这起事件在全国影响很坏,要公检法尽快调查,从重从快处理这起恶性刑事案件。公安部门起初还是想保保解岳林,毕竟解岳林曾经当过兵,在中越战争中立过三等功,进入公安队伍后,也侦破过不少棘手的案子,没有功劳有苦劳,只要不让他上断头台,哪怕是判个死缓也行。可检察院认定他作了假证,根据法律量刑,要罪加一等,加之市委王江明书记下了必杀令,因此法院对解岳林杀人案进行了公开宣判,省高院复核后,解岳林最终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但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或主动投案者,又会另当别论。如果解岳林当时不听从那些狐朋狗友的屁话,不去作什么假证,而直接投案自首,也许法院会从轻发落,不会判他的死罪。正是由于解岳林作了假证,即使他投案自首,也无法为他减轻罪责了。

行刑那天,解岳林穿了一套新西装和黑皮鞋,他说要干干净净有尊严地去见他的父亲和祖辈。他没有一点对死亡的畏惧,显得格外从容。本来,他想最后穿着警服去受刑,但没有得到有关领导的同意,后来他让妻子送来了从未穿过的一套西服。平时解岳林是很少穿西服的,一年到头穿不了两回。这套西服还是前年到北京出差时,妻子花了大几百元为他买的。可他仅穿了一次,就再也没动过。妻子将西服从衣架上取下来,送到牢房里。解岳林接过妻子送来的的西服,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泪水像决堤的河水“哗哗”地流淌。他对妻子说,我对不起你和家人,你要替我好好照顾母亲和孩子,来生我们再做夫妻。

解岳林执行枪决的头一天,领导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说想见见记者,和他们一起聊聊人生。看守所领导请示市法院批准,同意并满足了解岳林的要求。

记者在看守所的一间型讯室里对解岳林进行了专访。记者采访他时,解岳林显得悔恨交加,泪水滂沱,道出了自己许多的心里话。他说自己出身贫苦,从小就想当一名警察,多抓坏人,为民除害,没想到自己如今竟成了警察队伍中的一名败类。他为自己给公安警察队伍抹了黑感到十分难过,他说他辜负了母亲和父老乡亲们对他的期望,平时没有严格要求自己,警钟长鸣,才使自己有了今天这样的可耻下场。他说自己罪有应得,死不足惜,能够用自己的鲜血,换取警察队伍的警醒,他也就会含笑九泉了。他还对记者说,警察队伍不纯洁的现象已经很普遍,有些人民警察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常常受利益驱动,干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丑恶勾当。警察和社会上的流氓地痞勾结,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也不鲜见。公安队伍要真正纯洁、廉洁,就要警钟常鸣,自省自律。而现在的公安队伍已经是鱼龙混杂,不大纯洁了,如果公安队伍内部不严厉加以整顿,就会失去民心。他说自己就是一个遗臭千年的反面典型。他希望自己死后,公安队伍用他这个反面教材来教育他人,警醒干警。

后来那名采访解岳林的记者写了一篇《迟到的悔恨——故意杀人犯解岳林专访》的稿件,刊登在《法制周刊》等多家报纸上,不仅引起了强烈反响,也引起了上层公安部门领导的高度重视。不久后,全国公安糸统便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内部整顿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