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宣读完圣旨,花轿再起,迟暮卿刚要走,不料一旁的玉婆婆却对她摇了摇头。于是众人都从跪地的两人身边过去,人数众多,一时广元门内外接踵摩肩,连新娘子的花轿也挤得东倒西歪。原来今日进宫的一共有十五名女子,这姚小姐是第一个,太监们为了节约时间,一时将行程安排的十分紧促混乱。只见十几顶轿子在人山人海内飘飘摇摇,而太监还煞有介事的在前面挡住拥挤的人群吊着嗓子宣读圣旨。

玉婆婆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红包袱,一手拉着迟暮卿灵活的挤出了人群,跑进了广元门外的小巷子里。转了一个弯儿,玉婆婆进了一间小户人家。

迟暮卿知趣儿的掩上门,兴奋的对玉婆婆说:“婆婆你偷东西啊!偷得是什么?!真刺激!”

“嘘!”

玉婆婆急忙掩了她的嘴,又纳闷这个美人儿怎么脑子这么单纯

。她偷得是大姑娘,偷了三四十年了。一得手便卖进风月阁倒手赚银子,而迟暮卿是唯一一个没费劲就上钩的。

“听着,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勾当,我也不瞒着你了。看在你帮我这一次的份儿上,我将昨儿卖你的银子给你,你拿了银子就找车回家去吧。世道险恶,不是你这样懵懂的小女孩子过的起的。”玉婆婆拿出一锭银子,慈祥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昨日孟娘子给她的远比这点儿多一百倍。

迟暮卿将银子推给她,摆摆手,急道:“玉婆婆,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事告诉别人的。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偷不到?我看婆婆总是镇定自信的很,是不是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秘籍啊?!”

玉婆婆哑然失笑,将红包袱里的姚曦儿解出来,将她脖子放正,免得窒息憋死。又上下仔细打量迟暮卿一番,忽然眼睛一亮,道:“姑娘,你家在哪里?”

迟暮卿听她提到家,蓦然眸子一悲,几乎流泪。只是低低答道:“我娘死了。”

玉婆婆何等人物,见她的模样,便猜了**不离十。

“那就是你爹又续弦了?看你的模样儿就知道你娘也是个大美人儿,偏偏你爹续弦娶得是丑八怪对不对?”

迟暮卿扬起脸庞,对玉婆婆连连点头,赞叹道:“婆婆你怎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呵呵,天下事,到婆婆这个年纪也已经猜的**不离十了。你这样漂亮的丫头,小户人家肯定都好生养活等着嫁给富户翻身。但你年纪不大却流落在街上想法子赚钱,我就猜到你不是出身普通人家。姑娘,要记住,男人心,海底针。女人这一生啊,就是要把自己练成海,针走到哪儿,都还是在海里。”

迟暮卿不太懂,但仍旧点了点头。

“婆婆这么厉害,只是不知道男人的心让人偷走了,还能偷回来吗?”想到老鹌鹑,迟暮卿就想到娘破碎残缺的心。

“当然!这天底下没有偷不到的东西!”玉婆婆拍了拍胸脯,忽然握住迟暮卿的手腕,细细诊脉一番,眼中兀的精光大盛,“好身骨!好气脉!”

迟暮卿听玉婆婆这样一说,马上跪下:“婆婆

!教给我!我要给娘报仇!”

玉婆婆狡黠一笑,诡秘道:“你若继承了我的衣钵,定要一生被人唾弃。一旦失手,便是剁双手、挑脚筋,游街示众为万人唾弃!下场比风月阁最放浪的姑娘也不如!”

“婆婆,我绝对不会失败的!”迟暮卿目光坚定异常执着。

玉婆婆沉默半晌,没料到这小姑娘的仇恨竟然这样深。

“婆婆,教给我吧!我娘她死的太苦了!”

迟暮卿哭出来,泪珠子湿了红衣裙。

但到最后,玉婆婆还是没有答应迟暮卿的请求。迟暮卿到天黑时才回到凌云王府,一进王府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那些对自己冷淡的下人们对自己更加冷淡了,简直是将她当做透明人一般。几次擦肩而过,还将迟暮卿的肩头碰的生疼。要在往日,迟暮卿早一鞭子打了过去了。

但今天和玉婆婆说起娘的事情,让迟暮卿伤感的无法自拔,一点儿打人的心情也没有。

又入夜,迟暮卿孤单单的躺在被窝里,想着雪凌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回来。双唇火辣辣的,留着不知道究竟是风月阁的美男还是雪凌天那烫人的温度。

昏昏迷迷睡醒,肚子又饿了。迟暮卿忍不住了,决心和管家好好理论理论。

“管家,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管家今天穿的裤子一条裤管儿是白色,一条是红色……条绒帽子上绷着个十字补丁,袖口上缝补着老婆的纱绢亵衣边儿。

“回王妃,王爷公务繁忙,深受皇上器重,向来十分忙碌。”言下之意,就是雪凌天是以国为家。国便是家,家便是国,顾不上她这美艳新嫁娘了。

“那王爷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雪凌天繁忙,但她迟暮卿闲的很,夫唱妇随理所应当。

“千门圣手日前现身京郊繁华镇,王爷奉命在那里搜捕。”

“好,我这就去繁华镇找他

!”迟暮卿挽起了袖子,准备和管家要一匹马。“备马!”

管家唯唯诺诺,红绸裤腿儿上的补丁翘起了一角儿,迟暮卿看着心烦。俗话说‘穷则扫家,才能迎财’。雪凌天那样刚毅英气的一个人,竟然允许下人这样穿戴,真是太有失王爷面子了。

“回王妃,王爷响应皇上捐马抗敌的号召,府内只剩后花园儿里尚未驯服的一匹野马了。”管家一弯腰作揖,屁股露出了大半个。

“没关系,去给本王妃牵过来!”迟暮卿看得心烦,这王府里到处是叫花子一般的奴才们。但对野马却毫不在意,汗汗和小汗汗可是最暴烈名贵的汗血宝马!她都能驯的服服帖帖,何况一匹野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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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吁!”

“驾!驾!驾!吁!”

啪!啪!啪!

后院儿,迟暮卿集中精神对付着**的野马驹。这匹野马性子当真暴烈的很,迟暮卿一跃上马背,就被马儿摔个狗吃屎。且那马毫不留情,前蹄乱捣,差点踩碎迟暮卿的心窝儿。

迟暮卿惊魂未定,那马儿又再次呼啸而来。,一个翻身稳稳当当上了马背,皮鞭狠命甩了下去。

马儿嘶鸣,毫不气馁,仍旧激烈动着意图将背上的不速之客摔下去。迟暮卿抓紧马鬃,皮鞭不停的落下去,反复打三下便勒马鬃,如是几十次,早令野马心神浮躁斗志全无。管家和一众衣衫褴褛的奴才远远躲在院外注视着院内的情况,五颜六色的裤管儿,七彩斑斓的帽子齐刷刷挤成一团。

直到迟暮卿觉得可以了,才纷纷四散而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迟暮卿得意洋洋骑着马从管家身边过去,低头对他道:“一群窝囊废,一批野马也驯服不了!”

管家淡淡移向一旁,和身边的奴才嘀咕了一句:“怪了,先前那个驯马的师傅一下子就被摔死了,她怎么还能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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