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倆在打什么哑谜?”终于恢复精神气的凌月悠淡淡地cha句话来,我无暇管她,胸腔内那把火却陡然越烧越旺,‘啪’地一声,我的右手平稳地落在梁迟萱的脸上,她的脸陡然出现五个指痕印,而我只冷然瞪她道,“这一巴掌是我还你的。梁迟萱,你莫以为一个梅香就可搅乱我修习多年的平静,阿香只是我的患难与共的同伴,况且她已死了多年,还能xian出什么风浪?!”

“小沐儿,进宫后的你果真不一样了。”梁迟萱微眯了眼,深邃的目光掩藏在眸子里,而我只冷冷地与她对视。这两天来,我的情绪经过太多大起大落,我埋藏多年的记忆,竟叫他们硬逼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当我的记忆缓缓从六岁起牵开来时,我心里的伤痛便要再重复一次。如果上官是我心内最柔软的一根弦,那么,阿香便是我心内最深的一根刺。我容不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忆起她。否则,接下来的日子,我便要在惶惶梦魇里渡过,我害怕见到她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我要忘记,要完完全全地忘记!!

脑中思绪翻飞时,却没发现梁迟萱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朝凌月悠刺去,我只觉眼前一个身影倏地闪过,下一瞬间,梁迟萱的脖子被来人用匕首抵住,森冷的刀片映出她青色的血管,我猛地想起六岁那年,黑衣人在梁迟萱脖子上划出的潋滟伤口,忙不迭吼道,“放了她!”

两人俱是一惊,双双转头看我,梁迟萱灵动的大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柔软,而拿着刀抵着她脖子的黑衣人却不断地朝我挤挤眼,似在暗示些什么。黑衣人lou出的眉目显得温润,眉梢眼角却藏了抹淡淡忧郁。

文渊!

我立马拉着吓呆了的凌月悠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房门。种满奇花异草的小院里,安静得有些诡异,文渊胁持着梁迟萱带着我们刚穿过一条幽僻小径,就撞见面色清冷的东方邪,数名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眸光冷冽。

文渊将匕首贴得更近,粗了声音道,“让开!”

东方邪半眯了眼,赤金阳光划过他的脸颊,竟也显得森冷无比,他的余光浅浅扫了一眼我,然后往后招招手,黑衣人动作一致地退到一边。文渊与东方邪视线相抵,缓缓地往外移动着步子,我拉着凌月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当大门出现在眼前时,我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文渊手中的匕首仍未离开梁迟萱的脖子,他低声道,“等下我引开他们,你们出了门就一直往东边跑,到时候自有人会接应你们,记住,绝不可回头!”

我们狠命地点头,率先跑了出去,文渊带着梁迟萱朝另一边跑去,呼呼风声中,梁迟萱的声音却陡然清晰地传了过来,她说——

“梅香梅薇!如我们一样的双生!”

我疾驰的脚步陡然一滞,转身,身后却早已没了人影,凌月悠使劲地扯了扯我的手,“发什么呆啊!就快追来了!”

说完,拉着我就在小路上狂奔。然,我总觉得有道犀利的目光一路追随,如芒在背。脑中突然闪过昨晚与东方邪所做的交易,心下有些明白,步子也慢下来。凌月悠不解地瞪我,“你干什么停下来?!他们就快追来了!”

“放心,他们不会再追来。”我转过身,直视前方。那座隐秘的宅子此刻已完全隐没与密林中,我的唇角划开一个冰冷的弧度,梁迟萱,梁迟萱,既然我们谁都不肯放过谁,那么就让我们再纠缠下去吧,我梁迟沐就此发誓,我一定会再次毁了你期盼的幸福!

我和凌月悠一前一后地在密林里走了一阵,因为许久没吃东西,渐渐没了力气,而文渊所谓来接应我们的人却还不见踪影。赤金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一地支离破碎的光影。阳光荡进眼眸里,微微刺疼,我的脑袋有些晕眩,慌乱中抓住一旁的凌月悠。

她‘啊’了一声,“你怎么了?!”

我只看到她的脸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便变成一团黑影。

醒来的时候,月上半空,我躺在一张柔软的**,盖着丝滑的锦被,睡得舒服,微微动了动身子,忽然听到有人轻声道,“醒了么?”

忙不迭地睁开眼,清幽的月光勾勒出来人半边侧脸弧度,洛梓轩一双黑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疲惫,见我醒来,薄唇浅浅勾勒出一抹笑。

我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移开视线,假意四处看看,问,“这是哪里?”

洛梓轩一声轻叹,厚实的大掌突然捧住我的脸,我被迫转眼看他,温热的掌心熨帖着我的肌肤,有股温温暖意透进血液,一直延伸到胸腔最柔软的位置。他说,“一切都过去了,这是宰相府。”

我用力地眨眨眼,确定眼前这个用温柔语气和我说话的人确实是脾性诡异的洛梓轩。这段时间,洛梓轩真的很反常,人前人后,居然都一副与我恩爱的模样,可我们不是应该只是人前做戏,人后嘲讽的么?难道因为这一年多来,由于我坚决不答应与他合作,他便改了策略?

思及此,我面无表情地掰下他的手,问,“凌月悠呢?”

“她在她应该待的地方。”洛梓轩淡淡回了一句,起身,端来一碗燕窝,然后舀了一汤匙凑近我的嘴边,见我仍迟疑,他有些不耐地挑高眉,“怎么?怕朕喂了毒药?”

这样的嘲讽语气才适合他,我的心平下来,就着他的手,静默地喝完一小碗后,房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良久,洛梓轩道,“你失踪的这两天,朕已告诉太后,你是回宰相府省亲。明日,朕会派人来接你。”

我点头,犹豫半晌,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知道那天梁相会在大佛寺?”

洛梓轩疑惑地‘哦’了声,“怎么你那天所谓的还愿原是打算偷偷会面朕的宰相大人么?”

“不必再做戏。我已经知道那日的‘刺客事件’原是你和凌月悠策划好的。”

“爱妃莫是吓糊涂了?怎生胡乱言语?”

洛梓轩一脸平然,但黑亮的眼睛却微微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对视半晌后,我识趣地转了话题道,“我怎么回来的?”

“你失踪后,朕秘密派了许多人寻找,直到今早才得知你的确实消息。”

“文渊告诉你的?”

“文渊?”洛梓轩剑眉一皱,问,“你怎么认得他?”

隔着衣料,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系在手腕的坠子,然后抬头看他,嘴角微挑一抹冷笑道,“文大人不是皇上近日身边的红人么?”

看洛梓轩一副不解的模样,我又道,“那日我去御书房找你,徳禄告诉我皇上您正‘忙’着与宰相大人商量国事,然,我之后看到从门内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所以呢?”洛梓轩冷声,我也依然冷笑,“倒没有什么所以,皇上多虑了,迟沐只是想告诉皇上,自家爹爹的背影,我还是熟悉得很。”

洛梓轩冷哼一声,看着我的眼神蓦地变得冷冽,与之前的温柔简直判若两人,他凑近我,黑亮的瞳仁里映满一个眉梢眼角带满戾气的我,“梁迟沐,朕以为经过这次事件你已学得聪明,没想到却是更加冥顽不灵。难道朕那日为你准备的惊喜还不够展现朕的诚意?”

我的眉心猛然坍塌下来,上官,上官,那个温暖如昔的怀抱,我记忆里从未变却的杏花少年……

“那个少年呵!只为这一句话,鼓足勇气,笑容温暖地央求娘亲带他见你。我亲爱的小沐儿,心思聪慧的你,也不该丝毫没有察觉到,你心心念念的上官并不是真爱你的吧?”

梁迟萱森冷的话陡然在脑海里回响,我的心猛然一阵惊痛,神色黯然地垂下头,对他道,“容我想想。”

“朕相信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洛梓轩唇角一勾,临出房门,又突然回头道,“今次的‘刺客事件’,朕无意让更多人知晓,太后年岁大了,朕更是不想她操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