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怀里一空,孩子已经被冯婆子抢了过去,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真是作孽啊……大爷要为大少奶奶做主啊,这么小的孩子都下了手……”

如婧茫然的看了看六娘,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忽然转到冯婆子的怀里,看到她怀里已经断气了的孩子,忽然双手不可置信的抱着头,惊吓的大叫:“啊”

齐修竹早就看着冯婆子坐在地上,抱着孩子哭的歇斯底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还有压抑的一如狂风暴雨般的前兆。

六娘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依然站在那里,茫然的手无足措。

孩子死在了她的怀里,不说皎是齐修竹为了她六娘起的名字,便就是她现在再辩解什么,也没有人会相信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就是站在一个庞大的冰湖里,她独自一人站在湖水中央,四周的人都默然的看着她,像是谁也不认识,也根本不打算伸手拉她一把。

如婧疯了一般跪下去抱起冯婆子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如同看着一块珍宝一般看着他,像是有些痴迷。

外面的丫头听见里面的声音,都迫不及待的赶了进来,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齐修竹看着如婧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转而凌厉的看着六娘,似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一般,如鹰隼看到仇敌一般的仇恨。

六娘忽然觉得自己脸颊不自觉的多了两道冰凉,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和齐修竹会以这种方式告别,也许是此生长别。

如婧渐渐地支持不住,慢慢地哭了起来,颤抖的肩膀格外的羸弱,一声声,都刺在六娘的心头

她想过去安慰,可忽然觉得自己是去了,才是个笑话。

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心里开始恐慌,没来由的恐慌。

齐修竹有些肃杀的看了六娘一眼,屋里面静的只听见冯婆子的喊声和如婧的哭声,格外的刺耳。

六娘以为这一刻能持续多久,可是像是过了很长,也许是很短的时间,忽然进来两个人。

顺德和未央皆是细目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如婧怀里的孩子,脸色皆是惨白一片。

顺德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六娘,未央在一旁对着齐修竹说道:“大爷大少奶奶节哀,刚刚老太太听到了风声,连忙让我们来看看,是真的,就不必把孩子抱过去给她看了,只交代了我们好好帮着大少奶奶处理后事。”

齐修竹没有作声,直直的看着六娘,一动不动,像是要看到心底一般,灼烧了她的心。

如婧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顺德咬了咬牙,踢了地上的冯婆子一脚,厉声道:“哭什么哭,还不去伺候你主子,就由得大少奶奶坐在地上?”

冯婆子一愣,自然是认得顺德的,连忙跑起来到了如婧的身旁,使劲的拽着她怀里的孩子,一边哭着说道:“大少奶奶,小姐去了,大少奶奶节哀啊……”

如婧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把脸贴到孩子的额头上,像是唱着哭泣着的摇篮曲,令人都心酸不已。

顺德看着这副模样,转身说道:“齐家宅地门深,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是家门不幸,还请大爷不要过度悲痛,伤了大少奶奶的身子。”

齐修竹转眼间眸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气,里面的血丝也清晰可见。

他面色清冷的如同置身冰窖,看着如婧蹲下身去,一边抚摸着如婧的头,一边把孩子稍微用力地拽出来。

如婧看着齐修竹哭的泣不成声,手也渐渐松开了,整个人瘫在地上,像是没有了意识一般。

齐修竹抱着孩子站起来,眼里除了悲痛还有愤恨,他离不开她的目光,径直的一步步走过去,六娘有些恍惚,害怕,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一直到桌子沿上

她在没有地方可以后退,却是张皇失措的摇着头,她想解释,虽然无力。

齐修竹脸上一片肃杀之气,凌厉的线条此时勾勒的如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怀里一只手抱着孩子,仿佛要把她拉进地狱。

齐修竹在她面前停下了,看着她,轻轻把孩子抬了抬,六娘心里如同灼伤一般看着皎平静又狰狞的脸,想别过头去。

可是齐修竹伸手把六娘的脸上别了过来,手上的劲道是下了狠劲,在她脸上留下了两个印子。

六娘能感觉到,他是恨不得掐的是她的脖子。

齐修竹把孩子往她面前一送,冷声说道:“抱她。”

六娘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她接了过来,皎出生,她抱过的次数没有几次,这一次,却像是抱了很久。

看着那张与世无争的小脸,六娘一阵恍惚,她脑海里如今一片空白。

“大少奶奶”冯婆子尖叫道。

六娘惊讶的向前一看,如婧不知道什么起身,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齐修竹厌恶的转过头去,脸上一慌,连忙的追了出去。

六娘的腿脚发软,靠着桌子也不能够站直了。

更何况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冯婆子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拿了桌子上的茶盏就要砸过去。

六娘下意识的一挡,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出,反倒看到面前站了一个纤细坚定地背影。

顺德。

未央在一旁呵斥道:“大胆的狗奴才,你是不长眼了吗,老太太的人你也敢动?”

冯婆子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忙哭的又要冲上去,“我要给小姐报仇,我要给大少奶奶报仇……杀了这个毒妇

。”

顺德凌厉的看着门口,“来人。”

冯婆子一愣,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已经到了面前,把冯婆子压倒。

冯婆子惊恐的看着顺德,“姑娘……”

顺德镇定的擦着身上被撒上的茶水,茶盏已经在地上碎成一片,那一下想是没有伤到要害,可是看顺德肩膀上一片的****,想来那婆子下手的力道也不轻。

“齐家的事情,还轮不到秦家的人来过问,怎么处置她,那是大爷的事情,这次念在小姐的份上,便放过你,你是再出手无礼,就别怪我用家法了。”

顺德说的肃穆,那冯婆子也听的一愣一愣的,她自然知道顺德不是吃素的,像大户人家的大管家丫头,没有几分手段,怎么会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

冯婆子被人带了下去,顺德转身看着六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先委屈姨奶奶了,怎么处置您,还得听老太太和大爷,来人,去把她关到暗室,听候发落。”

六娘一听,心里顿时沉了下去,她以为顺德会给她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的确她说的话很有用。

她从头至尾没有说过要查清楚这件事,也就说,这件事,根本不会查下去,听候发落,也就是认定了是她做的,没有反驳的机会。

一句处置,六娘便知道,这一局,她怕是过不去了。

小厮上前犹疑不决,因为六娘怀里的孩子,都看着顺德听她的指示。

顺德顿了顿,有些复杂的看着六娘,“委屈奶奶抱着小姐了,相信大爷很快派人去找您。”

六娘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她听得出来,顺德这是在帮自己,怕齐修竹把她关起来就不闻不问,最后秘密的被人处死,是抱着孩子的尸体,虽然不符合人伦,可是齐修竹必然不会不管不问,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只是顺德不知道的事,从齐修竹一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可能再回头,因为她如果没有猜错,顾将军得手了,长安出来了

众人也不敢上前去,六娘只得抱紧了皎的尸体,慢慢的走了出去。

旁边的丫头皆是悲痛的看着孩子,痛恨的看着她,六娘的脊背挺得越发的直。

“姑姑,这样怕是不合适吧,孩子怎么能在她手里?”未央一直没有敢说话,等人都走了之后才开口问道。

顺德摇了摇头,“这是大爷的意思,我们快回去禀告老太太吧。”

齐修竹的意思,让六娘从心里不安,让她看着皎自惭形秽,否则也不会走过去把尸体让她抱。

六娘一步步的跟着前面的人走着,他们要走的方向是后面的海棠厅,六娘曾在这里把一个除夕办的风风光光,如今也正是这里,成了谁也不敢涉足的禁地。

从前六娘和翠莺被关在的假山山洞里,便就是他们说的暗室。

可真是巧了,这个地方就像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谁也没进来过,唯独自己。

远远看着翠莺像是焦急的跑了过来,想探明情况,可是被人拦下了,隐隐的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方婉容,那双沁冷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方向,像是在嘲笑她的报应不爽。

六娘弯腰便走了进去,还是那个地方,真是一点也没变,只是上次她在存留的一口气之前,是齐修竹的出现,让她重获新生,这次,应该没有人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把皎小小的已经僵硬了的身子放在上面,又紧紧本来裹在身上的小被子,不是脖子和脸上的青紫,还真以为这个孩子已经睡着了。

六娘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不到明亮的部分,黑暗中到处都一模一样,唯有身旁的孩子与她作伴。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就听到外面正在打开铁门,一丝光透了进来,六娘窝在黑暗中看着洞口,想着他一定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