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面向长廊的方向,两旁还矗立着两个长长的灯盏,上面没有燃着蜡烛,反倒是放了两个精致的棕色的熏陶,上面还在缓缓的燃着熏香,走近了,才闻到那熏香渐渐地浓厚,虽然不是名贵的香料,可是闻起来也不讨厌。

“夫人,我去禀报一声。”翠莺在后面说道。

旁边的管家立即阻止,“不可,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不允许下人通传的,扰了宁静,主子就在里面等着,夫人进去即可,我等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就吩咐一声。”

不许人进去,进去的人谁会吆喝?

来者是客,更何况六娘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树敌的,自然是入乡随俗。

她转过头对这翠莺几个人说道:“你们就和管家一起,在这里等着吧,咱们第一次来,也不要太失了规矩,东西我要的时候,你们再送进去。”

和管家在一起的意思是,管家那么多事情要做,自然不会一直呆在这里,他去哪,翠莺他们就跟着去哪儿,这样一来,那管家也不会乱跑,一定会乖乖的站在这里等着吩咐,这样也不算轻视。

翠莺点了点头,像是了解了六娘的意思。

那管家自然也听出来了,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六娘眼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六娘自己轻轻走下了台阶,台阶不过五步的距离,就是小暖阁,看起来也就十几平米的大小。

六娘上前去敲了敲门,随后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丫头开了门,打量了六娘一眼,又看了看六娘身后的人,让开身子

“夫人请进。”

六娘微微颔首,走了进去,里面不同于外面,布置的倒是古香古色,各色的字画挂在墙上,中间还有一道屏风,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出现一个身影,看来真正的主子就在身后。

可是不是说是知府和夫人两个人吗,怎么只有一个,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男人。

那个丫头关上门之后,走过来说道:“夫人就在那里,易夫人过去吧。”

六娘看着屏风里的影子有些熟悉,有些陌生,那人是侧着身子,面前的小桌子上应该是一个茶盘,她正缓缓倒着水。

六娘微微颔首,“叨扰了,秦夫人,六娘失礼了。”

说着,也没听见什么回应,六娘顿了顿,便走了过去。

越过屏风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穿着华丽,风姿斐然。

她对着六娘笑了笑,终于开口说道:“六妹妹,好久不见了。”

“五……五姐。”

六娘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早该想到,外面的管家多次提醒,自己怎么忘记了,五姐长汀的丈夫就是姓秦,当时还没有自己的和长安,爹爹原本是打算让五姐夫入赘的。

后来有了六娘才暂时搁浅,六娘生出来之后,爹爹也不好提起这件事情。

菱汀系带,荷塘倚扇。

五姐长汀的脾性,是最像娘亲的,也是姐妹里最清高的一个,从不和六娘和长安去偷点吃的。

“怎么,见到我很怪,你姐夫被临时调到这里,我也就跟着来了。”

长汀看着六娘说道,眉目间风情妖娆魅惑,丝毫不减,眼里多了一丝戏谑和深沉。

长汀常年跟着姐夫在外面,每年寥寥无几的写信回家,也只是报喜不报忧,潦草的说几句不重要的话,秦母看了,却每次说她最懂事

“五姐回来就好,我之前听说,五姐夫是要去京城的,我以为这次又要错过了。”

“原本是要去的,可是圣旨都下了,我们也不能去了,不过你来了这里,我倒是有些吃惊,你好好的易夫人不当,跑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长汀的性子是豪爽的,见不惯的就会直说,不想说的就憋在心里,大家闺秀的矜持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我……是为了秦家的生意,姐姐也知道,长安如今能干得很,秦家不能只在京城落脚,在外面也好有个退路。”

六娘坐下之后,还是有些紧张,她不怕是别的什么难对付的人,只是长汀是自己的亲姐姐,官场上和商场的事情少不得打照面,有些事情她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退路?你以为我不知道,长安那小子什么时候有那脑子,我都查清楚了,秦家的今天,是你促成的吧。”

六娘干干的笑了笑,喝了一口茶,“秦家好了,姐姐脸上也与有荣焉不是?”

长汀轻笑了一声看着她,挥了挥手,让外面的那个丫头退下去,不久就听见了关门声。

六娘有些心虚的看着长汀,这个五姐自小便不简单,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事,她自然也知道,秦家发生的事情,不仅是荣光,还有六娘点缀在上面的污点。

长汀挽了挽袖子,在旁边的竹盘里夹了一点茶叶填进去,旁边的小炉子上还烧着滚烫的热水,还想随时准备着冲泡新一轮的茶叶。

“我有没有荣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自小就鬼聪明,给长安出主意让他去做,自己一副无辜的样子,这次终于栽了。”

长汀说的话,六娘却没有听出嘲讽,“姐姐就别笑话我了,到了现在这一步,进退维艰,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到这里养精蓄锐了。”

“养精蓄锐?”长汀精明的看着她,目光灼灼的像是要打她一顿,“亏你自喻自己脑子不笨,京城的事情我不在场,可是也知道的十有**,你也只有一件事情做对了

。”

六娘看着她,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听得长汀接着说道:“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娘送走了,否则她非得被你气死。”

六娘垂了垂眸子,温顺的坐在那里,长汀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六娘知道,这是她要生气的前兆。

“一步错步步错,就你这样还想在齐家混?人家一人一口就能把你吃了。”

“五姐,你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六儿,嫁去齐家是委屈了你,你不安安分分也就罢了,闹出那么多的事端,为什么不派人给我写信?

你既然想把秦家的生意交给长安,为什么要私底下插手生意,非把自己放在风头浪尖上,让人抓到把柄?

那皇帝给你封赏你就受着,在齐家竟然还抬不起头来?他们什么品级,见了你哪个不得三跪九叩?还让一个小妾一个正妻前后夹击,那齐家老太太又是个省油的灯?你还真把她当成靠山了?

她把你当枪使完了,要扔了的时候,才知道危险?”

“五姐……”六娘看着长汀只顾着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每件事情都说在点子上。

“还有你自己,相信你自己也意识到了,那齐修竹是个简单的角色,你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最后得到了什么?

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拜他所赐,都是你自找的。”

六娘咬了咬牙,眼睛也跟着红了,她不能说出对他的恨,长汀一番话也表达不出她的情意。

“五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别再说了。”六娘忽然抬起头,像一个乖巧的妹妹,对着她撒娇,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长汀也有些不习惯。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把炉子上的沸水拿下来,倒在壶里,反复一系列复杂的动作之后,才递了过去,“你既然来了,就先留下吧,你姐夫出去了,晚上就回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先对我说,凭什么都是秦家的女儿,我就像个外人?”

六娘垂了垂眸子,点了点头,“我想在这里开一间‘谷居斋’,希望姐姐和姐夫帮衬个脸面,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倒也能给几分面子,事情也好办

。”

长汀看了她一眼,“知道了,改日让长安来见我,我听说他之前病了,如今可好点了?

六娘脸色一变,她骗的了谁,也骗不了长汀。

看着她的脸色,长汀仿佛意识到什么,手里的茶水捏在手里,“怎么,病的连路都走不了了?还是不肯认我这个姐姐?”

六娘咬了咬下唇,脸上面无血色,她猛然的挪到旁边跪了下去,轻轻颤抖着肩膀磕了个头,“五姐……”

长汀脸色跟着一变,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话就说话,跟我拐弯抹角,说句话得到明天,别在我这里耍心眼,有什么话就直说。”

六娘抬起头来看着她,把一切都照实说了,只是省略了账册在自己手里和怀孕的事情。

如果让长汀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一定会让她打掉这个孩子,这是她几年时候第一次看到长汀脾性的判断,所以她才刻意隐瞒。

只看着长汀的脸色变幻无常,阴晴不定,脸上越来越阴沉,眼里越来越深邃,六娘抿了抿唇,“就是这些了,我之后便来了徐州,见到了姐姐。”

长汀垂着眸子许久都没有说话,六娘也没有开口,就直直的跪在那里,房间里忽然变得静谧了,只听得炉子上咕噜咕噜的水声。

“我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把你姐夫调过来了,原来是这样子。”长汀犹疑了一会儿,眼里无神的说道。

“齐家的重心在齐门,我们首先要对付的,就是齐门,我正在想办法。”

“你想办法?在皇上下令的那一刻,齐家就准备好了你回来,就等着你落网了,你那些办法人家都能想到,还是省省吧。”长汀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六娘,转过头去盯着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