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苍白了嘴唇,看着他,良久,嗫嚅道:“我答应就是。”

“我不信,姐姐发誓吧,就拿长安的性命发誓,是在姐姐的有生之年,不能将齐家的所有人赶尽杀绝,长安就不得好死。”

六娘面色煞白的看着他,语气里有一丝恳求,“长安……”

长安转过头来看着他,“姐姐舍不得?”

六娘咬了咬嘴唇,看着他的眼睛,“我发誓。”

长安的眼里无异于多了一些柔和,“我很喜欢两个孩子,可是姐姐肚子里的,才是秦家的孩子,等孩子生出来,就过继给我吧,那个李谦泽不错。”

“长安,你是在逼我吗?”

长安看着她,眸子如星子般璀璨夺目,也如毒蛇的牙齿般恐惧冷冽,“前一个,我在请求,后一个,姐姐随意。”

六娘抿了抿唇,“我明日让五姐姐来看你,你好了她也会高兴。”

长安看着窗外摇了摇头,“我谁都不想见,姐姐就别白费心力了,多让两个孩子过来陪陪我就好。”

六娘咽了一口气,“好,我让人伺候你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来不来是姐姐的事情,只是姐姐别再逼着我清醒了。”长安双目空旷的看着窗外,眼里有一些茫然和抗拒。

六娘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你好好的就好,都依你

。”

她不会放过齐修竹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长安非要赶尽杀绝,也许是那件事情对他来说,是耻大辱吧。

不过既然起了誓,她自然要说到做到。

他曾说过,会登门拜访,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拒绝,可是又一想,只有心虚的才会躲着不见人,她既然已经断的干净利索,他也能上门来访,是不见,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

他们之间的第一道坎,就是要谁的心更狠,谁忘的更彻底。

他是不必说,在齐修竹的眼里,自己杀了他的女儿,拿齐家最大的秘密来威胁,自然是罪不可赦。

可是对于自己,他隐瞒的那些事情不算,伤害了一个长安,就是要了她的性命,她那么惜命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离去,还在装傻呢?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私心作祟,他明明和如婧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偏偏自己的插入,扰乱了关系。

皎的死,其实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是自己不去横插一脚,顾家的人也不会想方设法为了保护如婧,不惜杀害一个未足月的孩子来把她赶走。

说到底,自己是间接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她身上也许真的有罪孽,怎么也洗不清了。

“让他进来。”六娘说道。

清水愣了愣,跑出去通传。

过了不一会儿,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里多了太多的东西,嘲讽,讥笑,痛恨,诅咒……

六娘特意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好在虽然三个多月了,可是孩子长得不快,不过是轻微的凸起,看不出什么,只是能看出有些发福罢了。

是这次不见他,日后肚子大了,再见的时候,可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六娘看着缓缓进来的人,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六娘的脸,仿佛要看出一个洞来

冬儿上来搀扶着缓缓起身,六娘行了个礼,“齐大人万安。”

齐修竹在一旁讥笑了一声,“我听别的人说,都说易夫人不识礼数,可是这一见,却不是这样,想必是有人在外面扯了谎。”

他说的应该是当初她见齐门门主的时候,六娘自顾自的起身,“六娘出身卑微,没有人教过见了平民地主也要行礼的,六娘只不过是按照朝廷的规格,做该做的事情,齐大人也觉得不妥?”

清水带着丫头进来上茶,六娘挥了挥手,丫头都退了下去,剩下清水和冬儿在这里伺候。

齐修竹也不生气,径直的坐了下来,“这次前来看望夫人,一是来念在咱们故交一场的份上,特来辞行的,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回京城了,二是还有些事情想问问夫人。”

六娘端着冬儿递上来的人参茶闻了闻,抿了一小口,“大人请问。”

齐修竹双目看着六娘,“听闻在铜陵的时候,那场大火事出有因,所见的人说是奉了易夫人的命令?”

六娘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他说道:“我有两个答案,大人是想听哪一个回答?”

齐修竹脸色一怔,“愿闻其详。”

六娘擦了擦嘴角,看着门口,道:“这第一个答案,六娘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大人可不能听信谗言,六娘怎么会放火烧了自己的东西,那不是傻是什么,说出去谁会信?

这第二个答案……”

六娘故意的顿了顿,看着齐修竹眯起的眼睛,六娘轻轻抿了抿唇,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明知故问。”

看着齐修竹顿时煞白的脸,六娘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她看着齐修竹接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东西直接交给皇上吗?”

齐修竹面色冷冽的足以冻结一个人,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六娘妖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魅惑,“因为我知道,提心吊胆的滋味,可不好受

。”

把账簿直接交给皇帝,皇帝也许有理由可以打压,可是根基不死,账簿只是九牛一毛,只有把里面的东西真正的掏空了,账簿最后交上去,那就是如泰山压顶,火上浇油,齐家就会彻底完蛋。

齐修竹眸子冰冷的看着她,愤恨不已,末了,嘴角浮起一抹邪笑,“夫人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那那怪那么多人要争着照应。”

“大人过奖了,六娘一直信服一句话,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好的坏的,情同此理。”

齐修竹双手在袖子里慢慢的攥握成拳,“铜陵的事情,是我们轻敌了,不过夫人可要记得,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夫人这么聪明,可没什么好。”

“好不好的,就不劳大人记挂了,六娘先祝大人一路平安。”

齐修竹讥诮的看着她,忽然一个人从外面进来,捶打着腰间,懒散的说道:“长宁你起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睡的我腰酸背痛的。”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忽然看清了面前的人和形式,顿时一怔,看着六娘说道:“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也不把我叫起来,都怪昨晚上太能折腾。”

六娘面色僵硬的看着昨晚上非要死皮赖脸留下来的李谦泽,最后在伯清的房间里挤一挤的,能不酸疼吗?

就连清水在旁边都变了脸色,李谦泽刚刚一番话,无疑是在齐修竹面前,把他当成了外人,让人家听成,他李谦泽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和六娘才是一家人。

只见齐修竹已然是铁青着脸色,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原来是李公子,真是打扰了。”

李谦泽看也没看六娘一眼就在一旁坐下,冬儿连忙下去上茶,李谦泽随意的坐在那里,“无妨,是我起晚了,让客人笑话了,不如留在这里吃顿便饭,也好表达一下我的歉意?”

六娘僵硬的脸色也不好发脾气,更不能否认,只能小声的叫道:“李谦泽”

这在外人耳朵里,却不是斥责,而是亲昵的称呼,齐修竹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不定,仿佛是再多看这两个人一眼,就会脏了眼睛一样。

李谦泽对着她皱了皱眉,“客人在呢,你至少给我留点面子,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

。”

齐修竹拂了拂衣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不早了,齐某就先告辞了,等有机会再见吧。”

李谦泽笑着起身,一身的倨傲,“也好,我们这粗茶淡饭的入不了眼,等回到京城,一定补上。”

齐修竹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六娘,转头就走了出去。

“清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送送,还等着我送呢……”李谦泽对一旁的清水说道。

“哎。”清水反应过来,立马就赶了上去。

六娘生气的走过去,踢了踢李谦泽身在外面的两条腿,“李谦泽,你还真当这里是你家了?”

李谦泽连忙笑着起身,“是啊,我一直不见外,不过我知道,这里还是秦家的。”

“你刚刚说那些话……”

李谦泽连忙打断,把她扶在了座位上,自己蹲在一边,把冬儿刚刚端上来的热茶吹了吹,递过去,“我这不是替你出气嘛,你想想那齐修竹那么欺负你,差点把你害死了,这次来也是来看你笑话的,总之就是不安好心,这口气怎么能忍下去?”

六娘看了看他,还要责怪,李谦泽连忙站直了身子说道:“要是我,我可忍不了,六娘你想想长安,想想如今我们为什么要来徐州,你只有过的他好,他才不会看不起你,否则你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蚂蚁,随时都能把你踩死。”

六娘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接了过来,“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挺能说。”

李谦泽满是笑意的坐在旁边,“是吧,以后咱们就出去这么说,害死一个人难,可是气死一个人也不简单不是?”

六娘无奈的看了看他,“以后出去就不要这么说了,人多眼杂的,对你以后的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