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咽了口气,抬头看着李玉堂,“敢问大人,李公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李玉堂眉头微皱,脸上不动声色的回答道:“被打了四十棍子,现在在**躺着呢。”

六娘心里酸涩无常,早就觉得李玉堂不会轻饶了他,没想到这么重,不过对于旁人来说,这四十棍子确实轻了。

“大人替我多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时间仓促,六娘就不亲自道谢了,希望公子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我回去之后,就会拜见皇上说明这里的情况,怕是也就不回来了,大人也好好保重,六娘告辞了。”

六娘说完,就跟着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留下眉头深蹙的李玉堂。

启程大家休息的时候,六娘把准备好的药依然给了长安,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奶妈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夫人,公子说请夫人帮着看着孩子,他想休息一下。”

翠莺眼里一喜,刚要抱过去,就被六娘拦下了,“去回禀公子,就说我这些天也累了,如果他想休息的话,就把孩子交给丫头看着,别送到我这里来。”

那奶妈有些尴尬的看了六娘一眼,点了点头,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夫人,少爷好不容易愿意松手了,他这是跟您求和呢,您怎么还让人把孩子送了回去?”

六娘看着不远处的奶妈,把孩子送上了长安的马车,长安向这边看了一眼,就接过了孩子。

“我说过,那是他的孩子,我半分不会染指,你以后也注意着,不许让人把孩子抱到我这里来。”

翠莺点了点头,又上了马车拿了点粮食给她吃了,一行人才继续赶路。

刚回到京城的秦府,就看见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哀戚之色。

六娘一怔,谁还会代替她给娘亲送终?

六娘下了马车,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身穿着孝服,脸上也都是哀伤,其中大多数都有些眼熟,像是秦记以前的那些合作过的老板

“夫人回来了?”里面的馒头出来一看,脸上一喜,连忙喊道。

馒头连忙走了过去,眼里夹杂着眼泪,“夫人总算回来了,幸好还来得及。”

清水帮着把东西都卸下来,“这里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回来,怎么就开始吊唁了?”

馒头擦了擦眼泪看着六娘说道:“都是玉林先生安排的,说是正好赶上夫人能回来,一点也不会晚,也别耽误了老夫人入土。”

六娘垂了垂眸子,点了点头,“有心了,多亏了玉林先生,他现在可在?”

“玉林先生安排好了就回去了,说是他年纪大,不适合在这里,等夫人把事情忙完了,再去谢他也不迟。”

六娘点了点头,“准备衣服,把东西都送进去,让丫头收拾,咱们先进去吧。”

翠莺点了点头,就上去扶着六娘进去。

长安也带着三个孩子穿着孝服跪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纸,旁人只是时不时的看向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可是别人心里都清楚,长安发生的事情是瞒也瞒不住的,只是三个孩子的到来较意外。

六娘也跟着跪在旁边,过了没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人,其中有些是长安以前结交的朝廷的大臣,长安并没有多加理会。

过了一会儿,忽然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长汀府上的管家。

那人先是对着秦氏行了礼,又看向六娘,“夫人走得急,我们家夫人也没赶上,可是手上又有事情,就不能赶来了,特意派我过来送送老夫人。”

六娘讥诮的笑了笑,“五姐一向是以大局为重的,娘自然会体谅。”

管家尴尬的站了起来,立在一旁

长安默不作声的跪在那里,六娘看着人来人往,究竟有几人是真心?

收拾妥当了,快到了傍晚,六娘和长安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听见后面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越来越安静。

那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六娘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至少现在这一刻,是平静的,是平静下的暮光,辉煌过后的凄凉。

“节哀。”

感觉到长安的身子一颤,六娘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那张千万年不变的温润眸子,只是她再也没有想要就此沉睡的感觉。

齐修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六娘,自从徐州一别,仿佛过了千万个世纪,多少恩怨可以抛诸脑后。

可是不一样,感觉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长安在旁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齐修竹说道:“齐大人连夜过来,是怕人看见见不得人,还是齐大人想告诉我们,你心胸宽广,以德报怨,两家的仇恨想放在一边?”

六娘伸手拉了拉长安的袖子,长安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面色依然坚定。

齐修竹无其事的看了看长安,“秦齐两家的恩怨,到底从何而起,秦公子不是最清楚?”

长安脸色顿时煞白,六娘猛地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他,“滚出去。”

齐修竹面色一变,仔细的看着她,眼里仿佛还带着一丝有一丝柔软和愧疚。

六娘指着门口,大声地说道:“滚出去,我秦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齐修竹面色一僵,看了看长安,轻轻垂了垂眸子,抬头说道:“我问一个问题,问完了就走,那个孩子,是谁的?”

六娘顿时煞白了嘴唇,脸色都有些颤抖

长安刚要说话,齐修竹接着说道:“我知道不是你的,你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三个孩子哪有一个是你的?”

“六娘,那孩子是不是我的?”齐修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沉寂了一阵儿,三个人互相僵持着,忽然听到外面满满的传来一阵脚步声,笑声朗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长宁,你就告诉他那孩子是谁的?”

六娘神色一震,看着李谦泽一身素白的衣服,从容地走了进来。

齐修竹顿时面无血色,看着李谦泽。

李谦泽讥诮的看了齐修竹一眼,伸手搂住六娘的肩膀,“齐大人不是都清楚吗,那孩子反正不会是你的,六娘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说,孩子是我的,是六娘跟我商量,长安弟弟膝下无子,就偷偷把孩子生下来,过继过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谁心里清楚。”

齐修竹看着李谦泽搭在六娘肩膀上的手,脸色一变,“他说的可是真的?”

六娘抬头看了看齐修竹,“当初我没走的时候,你不就在怀疑我们的关系吗,我一直没告诉你,你怀疑对了,孩子不是你的。”

齐修竹眯着眼睛审视着六娘,六娘毫无退色的看回去,这一场心理搏斗,谁也不能先认输?

几个人正在僵持着,听见外面一阵嘈杂,李谦泽笑着说道:“大人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用膳,我们可没什么准备?”

齐修竹僵硬着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六娘,转身就走了出去。

背影萧索,步伐萧瑟。

六娘忍住了要流出来的泪水,看了看惨白着脸的长安,转头对着李谦泽说道:“你怎么来了,我听你爹说,你挨了打,下不来床呢。”

李谦泽不屑的笑了笑,忽而一副痛苦的样地佝偻着身子,颤抖着胳膊拉向一边的长安,“大舅子,快扶我一把。”

长安架着他的胳膊走向一旁,六娘脸色一变,走上前去,“李谦泽,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

。”

李谦泽额头上真真的冷汗冒出来,像是隐忍的痛苦,“这可真是亲爹啊,四十棍子一下也没少。”

长安把他放在旁边的蒲榻上,还没做下去就跳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屁股,脸色煞白,“不行不行,骑了一整天的马,我都要累死了,怕是又要出血了。”

六娘看过去,果真李谦泽的衣服后面有些粘稠的血迹,不过因为他的衣服是暗色的,打眼也看不出来。

“你受着伤还过来做什么?”六娘不禁埋怨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李谦泽仰着头说道,长安第过去一杯茶,李谦泽看了看长安,“大舅子眼下是都好了,那就好。”

长安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李谦泽看着六娘说道:“你回京城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亏得我在暗牢里替你呆了一天一夜,挨完了打才知道你竟然一言不发就走了,我爹也不告诉我,我当然要来了。”

六娘红着眼睛把他按在桌子上,轻轻地把他后面的衣服掀起来,“都成这样了还骑马,真是不要命了。”

李谦泽滋的一声,咬了咬下唇,“我是担心你,再说你娘都没见过我,我能不来送一送吗?”

六娘咬着下唇看了看灵堂上的灵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李谦泽感受到后面有些凉意,就转过头去看着她,“长宁,你哭了?被我感动的?”

六娘伸手拍了他一下,李谦泽的脸色顿时青了又紫,“谋杀亲夫……”

“不许再我娘的灵前胡说。”六娘轻声说道。

“好。”李谦泽无奈的答应了一声,看了看上面的牌位,“岳母大人,我可是对长宁百依百顺的,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您老人家就给她托个梦,让她嫁给我得了。”

六娘抬起手刚想打他,就听见外面有人走动,转眼间翠莺就走了过来,看着李谦泽有些吃惊,“李公子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