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

子殷唤了一遍,内心里的感动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

谁都视你那莲花为妖物,可只有她,没有。

他突然觉得其实他也是幸福的,有她的关心,有她的在意。

抬起手来凑近凤洛凝的小脸,子殷细心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张小脸俨然模糊不堪了。

男子瞧着,心里觉得暖暖的,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子殷霍的笑起来,笑的急了竟开始不断的咳嗽起来,凤洛凝急忙伸出手来替他抚摸着胸口,子殷缓了缓,继而再次笑着,“洛凝,你真丑,真的好丑哇,咳……。”

“嗯?!”

凤洛凝一愣,半响没回过神来。

她丑?可她虽然不算是漂亮,但也不至于丑?

“子殷,你在说什么?”凤洛凝佯装生气,但还不忘替子殷抚着胸口,“我,我哪里丑了?”

子殷却是止不住笑,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再次笑起来,“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好丑,所以,洛凝不要再哭了,我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声音突然止住,也不笑了,子殷将目光移到远处盯着上下窜动的火苗,沉浸在臆想中,他思绪了良久,才有笑了起来,那缓缓弯起的唇瓣,纤尘不染,凤洛凝看的有些出神,却听到男子嘶哑的声音响起,“你是不哭的,你,不哭……”

那时候,他好奇怪她为什么能不哭,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她哭了,她每掉一滴眼泪,他都心痛的要死。

好痛,好痛……

“是啊,可是不哭都憋在心里好难受的,有时候,把心里的不快乐疏散出来也是不错的。”安慰着说道,凤洛凝拿手比划了比划,“所以,子殷,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想哭就告诉我呀。”

“嗯!!”

重重点了点头,子殷缓缓笑开。

两人顿时陷入沉寂,彼此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正当这时,子殷瞳仁一缩,声音轻缓如烟,“洛凝,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凤洛凝一愣,不解的望着男子。

“你叫子殷啊。”

男子默默的摇头,缓了缓气将目光挪到女子身上,“其实,不对。”他弯着唇,移过目光,思绪也顺着目光而拉长。

“其实我叫……”

天渊五年,四月,正值春暖花开。

鸷鸢皇宫里却进行着锦妃的丧礼,宫殿里白绫遍挂,然,锦妃下葬的时候,皇帝却并未前往。

当晚,夜色浓稠,几点星光点缀其中,北唐炎渊就坐上了马车出了宫门,不知驶向何处。

一路上,北唐炎渊怀中抱着的人都在痛苦的低吟,程绾清紧皱着眉头,全身似被灼烧,万虫钻心一般,让她痛至心扉。

“皇上,臣妾好痛。”她狼狈的拽住北唐炎渊的衣角,将身体往男子身上靠去,“皇上……”

她神智混沌,只是尽力将自己靠着男子,吝啬于他身上的任何。

然,北唐炎渊只是坐在马车里,杵在原地并未去理会女子。

忽的,男子邪佞一笑,那笑在寂静漆黑的夜里竟然显得森冷阴鸷,男子的潭眸望向车外,马上就是时候接他的阿凝回家了。

得不到男子的任何话语,程绾清混沌不堪的脑中忽然清明了几分,她艰难的仰头望向男子,而此刻男子却也目光宠溺的望向他,那唇畔的笑意越渐越浓,“爱妃再忍耐一会儿,明天,你就不会再难受了。”

听罢,程绾清竟然听话的点了点头,但小手仍然紧拽着男子的衣袍,身子不可遏止的颤抖着。

男子不再说话,轻阖起眼眸,等着马车驶向目的地。

而与此同时,子殷房间的窗户被风突然吹开,赤红的鲛纱四处飘散,凤洛凝急忙起身去将窗户关上,然后又折回到男子身边。

重新坐在狐裘地毯上,凤洛凝趴在床沿上看着男子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不叫子殷那叫,什么?”

问到最后,女子迟疑了一下,她的心里顿时觉得不安起来,为子殷将说出的话而不安。

“我说我叫……”子殷一挑眉,惨淡一笑,神色哀伤的让人心疼,他顿了顿继而开口,“我叫北唐子殷。”

凤洛凝听罢,身子一僵。

“我复姓,北唐!”男子又缓缓的道了一遍。

女子清眸焉得瞠开,一脸的惊讶,小手紧紧握住了床单。

“可是,我并不因为拥有这个姓氏而开心自豪,相反的,我为它而感到耻辱。”

“洛凝,你知道么?北唐炎渊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哥哥。”

“哥哥……”

重复呢喃了一遍,子殷兀自扬起下颚,将想要涌出的泪水收回眼底。

凤洛凝半张着小嘴,已经吃惊的无法言语。

怎么会?怎么会是哥哥?!

“子殷……”凤洛凝唤着子殷的名字,她知道此刻她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如此事实,她只有轻声的安慰着。

子殷垂目,苍白的脸上浮上沉痛的哀伤,“其实,我也好想有哥哥,好想,好想……”声音缓而又缓,霍的,男子撑开双目,直逼上凤洛凝,目光中决然苍凉,“但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可以留在母后身边,可以享有一切爱,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什么我要从出生的时候就被喂以毒药,不公平!”

“不公平!!”

子殷十指紧攥住床单,深深陷入被褥里,狭眸幽若寒潭,凤洛凝望着,心里如被生生刨开一般,片片撕裂,疼的她难以平息。

这一切都太突兀了!!

连她都难以接受,何况是承受了二十多年痛苦折磨的子殷呢?

“洛凝,我真的好痛,好累,我不断的矛盾着,却无法,将自己心里的矛盾化解,”男子的语气压抑暗哑,气若游丝,凤洛凝听罢急忙担心的替男子抚着胸口,“子殷,不会的,事情不会是你想的这样,渊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啊,是不是?”

她问着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坚定,然,她也看到子殷点头。

“是啊,他不知道,我被送出宫的时候,他才三岁,连我记忆都是从母后和义父的话语中拼凑的,”缓了几口气,子殷敛去自己忧伤的目光,复而说道,“一开始,我并不懂,但是……我越大,那毒药在身体里带来的痛楚越剧烈,义父替我化解,却也解不了。”

“只能,当我发病的时候,稍作缓和罢了。”

凤洛凝紧咬着双唇,怕自己因为感染到男子的伤痛而呜咽出声。

子殷发病时候的样子她是见过的,她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如何熬过来的?是……凭借着恨么?!

想到这些,凤洛凝又兀自摇头,不是,不是恨!

他是凭借着心里藏匿极深的那份爱,想要和哥哥相认的爱,所以他才撑着,他才,能等到今日。

他才能遭遇一次次非人承受的痛楚时生生捱了过来。

“只因为,我出生的时候,额头间有一个莲花的胎记,只因这个,我的父皇亲手在我的身体里灌下毒药,想要毒死我,毒死我!!,咳—咳咳!!”

子殷说道激动时,又不断咳嗽了起来,细长的双眸微瞠,里面是久久不能平复的怨恨。

凤洛凝懂得,得知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毒害,是怎样的一种铭伤刻骨的痛,对子殷这样承受父亲亲手给与的痛苦二十年更是无法泯灭的。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他,我的父皇一定没想到我活下来了!!”

说这样悲切沉重的话时,子殷竟然笑了出来,凤洛凝瞧着,心紧紧攥做了一团,生生作痛!

“子殷,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

终于,凤洛凝忍不住,她哭出声来,为子殷可怜的命运而哭泣,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启凌国的时候已经够苦的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子殷?!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洛凝,母后将我送出宫来,交给义父,她每年都会来看我,可是,五年前她再也没有来,不!是她,没办法再来了,”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了,子殷折眸望向身侧的女子,他将手指轻轻抚上女子的脸,用最最悲凉的语气诉说,“因为……她死了,被我一直都嫉妒却思念的哥哥,杀死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母后。”

“再也没有……”

“哈哈哈!!”

他说道悲痛至极时,狂笑起来,竟险些呼吸不过来,凤洛凝急忙伏起身子将子殷紧紧抱进怀中,哽咽着哭道,“子殷,你不会孤单的,不会!你该有好的生活,子殷,你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些话,怀中的人却不再言语,焉得,凤洛凝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阵冰冷,她愕然抬头,有泪竟然自子殷的眼角缓缓淌落。

“洛凝,我好累了,好累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模样沉稳安详,就像是……死了。

凤洛凝先是被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探,感觉到子殷平缓的呼吸时才深深的舒下一口气。

她望着阖起双目的男子,愣了半响。

她不知道,如果北唐炎渊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弟弟,他会怎么想?

为什么回是这样?

她要不要告诉北唐炎渊?

迟疑了一下,凤洛凝深深咬牙,她不能说,在没得到子殷同意时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