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渐渐冰冷,几层薄薄的雪花覆盖在地面上,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浅印子。

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一撮小火上放着一个瓦罐。

凤洛凝蹲在一侧仔细的看着药,生怕煎的不好,清眸盯得紧紧的甚是仔细。

“阿凝,你赶紧进屋来,外面冷。”屋中,张奶奶轻声唤着,声音孱弱,凤洛凝听到急忙回应,“张奶奶,等会儿就好了,这药得煎够了火候才好,我没事,不冷。”

说完,凤洛凝继续盯着眼前的瓦罐,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她将手烤在火上,等着暖和了再放在脸上轻轻揉搓。

张奶奶入冬以后突然病的厉害,躺在床榻上几乎下不了床,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去找了大夫来,就开了这些药,叮嘱着得好好吃。

雪簌簌的飘着,落在女子的身上,随即融化。

一眨眼,她已经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半年之久了,虽然对外界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但也过的快乐,这样的生活让她的心里很平静,甚至从来都不想去探寻自己的过去。

浓重的药草味道将凤洛凝从臆想中拉回来,她释然一笑,端起瓦罐将草药倒进一旁木椅上的碗中,然后才端着朝屋里走去。

“张奶奶,喝药了。”凤洛凝走进屋里,小心翼翼的将张奶奶扶了起来,然后才喂着喝下了药。

可能是喝的急了,张奶奶不断的咳嗽,竟咳出血来。

“张奶奶!”清眸圆瞠,凤洛凝吓得急促的唤了一声,手不禁抖了起来,“您咳血了。”

伸手拿出身上的帕子,凤洛凝替张奶奶擦着血迹,却只见张奶奶一把握着她的手,像是用了全身的力道一般。

“阿凝啊,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要是哪天我突然不在了,你就离开这个村子,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的亲人呢。”张奶奶说的极其费力,她艰难的喘着气看向凤洛凝,布满皱纹的脸上便是沧桑,“我这一辈子就那么孤孤单单的过来了,能在最后还有一个你这么好的孩子陪着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张奶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凤洛凝紧紧咬着双唇,生怕自己哭出来,一双清眸里蓄含着泪水,通红一片。

张奶奶是她这半年一来唯一的亲人了,过去的一切她都不记得,只有张奶奶和她相依为命,她从来没去想过,如果张奶奶没了,她该怎么办,她一个人流落在这个世界上,她要去哪里?

想着,凤洛凝的一颗心便顿时疼痛起来。

伺候着张奶奶休息下来,凤洛凝便开始收拾家里的杂物,一直到很晚才睡下。

鸷鸢国,宸佑殿。

敞开的窗户,雪花四处飘散,分撒在九重宫阙上,显得越发苍白。

北唐炎渊伫立在窗口,望着银装素裹的庭院,潭眸被清冷的月光折射的璀璨发凉,如一汪冰泉。

“主子,好像查到了夫人的下落。”宵慕单膝跪地,毕恭毕敬的说道。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冰冷的雪花扫在脸上,即刻化作了冰水,然,男子的身子岿然不动。

北唐炎渊轻蹙眉头,沉淀的潭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旋即他眯了眯眼望向远方,薄唇轻启,“在哪里?”

“在一个被山谷环绕的小村庄里,当时都没有人注意到,这几个月我们的人继续寻找,才将那个几乎被掩埋的村庄给找了出来,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只有先来禀报。”将事情的原委对着北唐炎渊说了一遍,宵慕跪在地上等着主子的吩咐。

北唐炎渊静默不动,俊削的脸庞忽的勾起一抹凄凉邪佞的笑,原来她躲他,躲得如此隐秘,让他足足找了半年才找到了一么一丁点蛛丝马迹。

他甚至不得不怀疑,当初她要离开皇宫,是不是早就有打算逃到那里呢?

见北唐炎渊不说话,宵慕的心里顿时疑惑起来,他以为北唐炎渊知晓了凤洛凝的下落的话,应该立刻吩咐人去寻找,可现在他却是默不作声。

大殿内不知道是因为天冷的缘故,还是因为男子周身的寒气,让宵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主子……”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宵慕微微抬头注视男子。

许久,北唐炎渊才缓缓启音,他极力压下语气里的焦急和悲恸,让声音变得平静,“等天亮再去找她吧,天晚了,她胆子那么小,别吓着她。”

说完,男子竟欠身关上了窗户,然后折过身子朝着殿内走去,明黄的身影,落下一地的悲凉。

宵慕目送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重重鲛纱后,才听到一道声音自漆黑的大殿内响起,“宵慕,您先回去吧,朕要休息了。”

宵慕一怔,没想到北唐炎渊会是如此平静,但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起身眨眼间消失在大殿内。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芸思了,该去看看了。

躺在床榻上,北唐炎渊目光沉寂的望着床顶,一瞬不瞬,那空洞洞的一片漆黑,是那么的可怖。

他不敢睡觉,生怕一睡就会噩梦连连。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洛凝竟然会如此的躲避他,在半年间,他几乎要将整个天下都翻了过来,却没想到她只是还在那个战场,躲在村庄里。

“哈哈哈……”他觉得可笑,竟开始隐隐笑起来,每一声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如一把把刀子,割的他疼痛难受。

关于她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成了他最致命的伤痛,他不知道,那颗七巧玲珑心为什么可以宽容所有的人,却偏偏要如此对他?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要这般对他?

阿凝,是朕想错了么?你根本就不想再回到朕的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