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爱慕者大少爷的侍女们全都瞠目结舌,没一会儿就个个哭成了泪人。大少爷迟迟不娶妻,她们每一个姑娘都在幻想着成为大少爷的夫人,可是现在大少爷没了胳膊,啊,那还嫁给大少爷做什么?

消息不需半天就传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寨子,人们在为大少爷伤心惋惜的同时,不免会想到前一段时间一直流转因为麦其土司老爷要种罂粟而会给麦其家带来灾难的话,也有人猜测道或许是之前大少爷不潜心的寻找活佛大人转世,而让佛祖降下灾祸了?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传言满天飞,人们在担心着多吉次仁伤势的同时,很严肃的思考着有关麦其家的事情,一直本来被麦其土司独自决定或实施的事情,大事。

麦其土司赶忙派人从东求寺里面请来了柯德喇嘛和其他几位包括箐河喇嘛在内的长老,向他们请求着救助。喇嘛们在官寨里面一番动作后,麦其官寨里面正对着官寨大门就摆好了一座经坛,每一挂经幡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每一盏酥油灯都被下人添上了满满的油,不敢有丝毫的缺损。

在多吉次仁回来的前几天,官寨里面就终日的燃起了桑烟,响起了念经木鱼声,这是在作法,将这地方所有的幽灵恶魔全都驱赶走,好等多吉次仁回来以后便是再干净无比的地方。

才旺平措没有跟来,他需要留在东求寺里面耐性认真的教导旺堆学习佛理。

在大家心心念念的等了四五天以后,多吉次仁终于被小心抬着送回到了麦其家,麦其土司一见到回来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人,都是脸色黑了一截。

刚进官寨大门,多吉次仁便被担架抬着给放在了经坛前面,喇嘛们围着他撒符水,念长生经,吵杂的声音将处于痛苦不堪的多吉次仁吵得是头疼欲裂,再加上因为感染而产生的高烧,基本上多吉次仁现在已经处于很不好的状态了。

可是喇嘛们还在念经,源源不断的念经,周围的人也没有谁阻止,反而是更加带着希冀虔诚的注视着。有家兵还跟有眼色的将多吉次仁断了的左胳膊给献到了喇嘛们的面前。

箐河喇嘛一举起那只已经开始发臭腐烂的胳膊,便有几只苍蝇从上面飞走,箐河喇嘛直接将一碗圣水给泼到了左胳膊的上面,然后到:“阿弥陀佛。”

其余长老喇嘛们见之,纷纷同样的动作:“阿弥陀佛。”

然后就又是无穷无尽的念经,梅朵站在楼上很是无奈的问着仁青诺布:“那样真的会好吗?”

仁青诺布向她摇头:“绝对不会。”

啊,看啊,连一个傻子都知道的事情,那群聪明人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真的是拿人命不当回事啊。

可惜,梅朵是不会去说的。

懂得些许歧黄之术柯德喇嘛站在一旁不去看一看多吉次仁的情况,而是也跟着其他喇嘛们一起念着经,这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

在这落后贫穷的地区,人们对于疾病基本上就是扛过去的,实在抗不过去就到庙里面去让喇嘛们念念经,再喝上几包圣灰水,要不然就是大师们用柏枝烟一边念着经,一边熏着。结果无外乎两种:好了,全是菩萨的功劳,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没好,挂了,那就是上辈子什么事做得不厚道,或者是这辈子在那个地方没有供奉好菩萨,菩萨一生气,这就让人挂了。

看着院子里面乱糟糟的场景,梅朵很怀疑,到最后不仅多吉次仁的伤口好不了,还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这时,下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凑头一看,原来是多吉次仁实在受不了这般吵闹的开始奋力挣扎,呼叫乱喊起来,可是却被人解读为病魔受不了喇嘛们的念经声,这就要从多吉次仁的身体里面给出来了!

于是,周围的人就都开始帮忙诵经,梅朵在上面只能看见多吉次仁悲催的发了一阵子疯以后发现抗议无效,又浑身没力气的被气晕了过去。

然而,箐河喇嘛却对在旁边担忧不已的麦其土司说道:“看样子病的魔鬼已经从大少爷的身体里面钻出来的,老爷,现在可以将大少爷抬进屋子里面好好的休息了。”

麦其土司见到最骄傲最得意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模样,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就连仁青诺布看着他阿哥的状态都差点要流泪。

麦其土司脸色难看的一指那个已经脱离多吉次仁身体有十几天的左胳膊,还是很期待的向箐河喇嘛询问道:“箐河师父,多吉的这条胳膊……”

箐河喇嘛瞥了一眼:“不行啊,没用了啊,恶魔已经将大少爷的灵魂吃掉了一条胳膊,这胳膊已经接不上去了。”

傻子也知道接不上去了,这要是能接上去就得变成丧尸。

闻言,麦其土司好生失望:“我可怜的多吉啊!”

在众人的哀呼声中,家奴们抬着多吉次仁上了楼回房间里去休息。梅朵站在楼上唏嘘不已:“啧,啧,这要是不冲动不就还是好好的?”

见身旁仁青诺布的脸色不好,梅朵闭嘴没再多说。仁青诺布走到楼梯口,等到家奴们抬着多吉次仁上楼来的时候,赶忙看了一眼,但是就这一眼还被麦其土司嫌弃耽误时间。

“你快让开,没看见你阿哥伤成什么模样了?”

仁青诺布退后,当麦其土司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听到麦其土司愤怒而哀伤的说道:“怎么受伤的不是你!”

心中蓦然一亮,仁青诺布“蹬蹬”后退几步,不敢相信这是从他阿爸嘴里说出来的话。麦其土司太太跟在后面,同样听到了这句,于是立刻保护儿子的冲着麦其土司吼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感情就只有多吉是你的儿子,诺布不是吗?那我母子俩干脆离开好了,在这里舔着脸呆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麦其土司头大的甩着手跟着多吉次仁上楼。

麦其土司太太留了下来,走到仁青诺布的身边,很是疼爱的安慰道:“你阿爸也是因为担心你大哥才无心说的。”

仁青诺布低着头;“恩。”

见到儿子这般被打击到的可怜兮兮的模样,麦其土司太太很是不舍,她上前紧紧的将仁青诺布拥抱住,宽慰道:“其实你比你阿哥有福气才对,你有阿爸阿妈,现在还有了梅朵,而你阿哥也就只有你阿爸疼他,所以说你阿爸偏心他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梅朵在仁青诺布身后站立,静静的听着。就这句话,让她对这位一向喜欢打扮的光彩照人的麦其土司太太有了一些浅浅的好感。

拥抱完仁青,麦其土司太太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梅朵,于是将仁青诺布往梅朵的方向推了推:“行了,如果真的担心你阿哥的身体,你就和梅朵多为他念几遍经吧。”

梅朵看着土司太太和善的目光,也笑着点了点头。

麦其土司太太放心的上了楼去。

“走吧。”梅朵道。

但是却没有想到仁青诺布一动不动,梅朵真害怕他刚才被麦其土司的那句话给刺激到了,于是上前两步,一只手抓上了仁青诺布的胳膊:“仁青?”

问完话才等到仁青诺布抬头看向她,这一看,把梅朵吓了一跳,仁青诺布的眼睛竟然血红血红的!

天呐,能被麦其土司的话伤到这份上?

那个老家伙实在是太不可饶恕了!

可是还没等梅朵表现完她的愤慨,却听得仁青诺布哑着声音道:“我要为阿哥写一百遍长生经。”

说罢,就向书房走去。梅朵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他那红眼睛不是因为伤心愤怒,而是因为对多吉次仁的担忧呀。

第一次,梅朵知道了仁青诺布对他家人的感情有多深。他对家人的感情深到可以辱骂唾弃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必定会全心全意的去心疼每一个亲人。

梅朵的嘴角轻轻的扯开,恐怕,这就是一个傻子的单纯吧。像她,像达杰索朗,是绝对不会对不一条心的亲人付出一颗真心的。

当然,看走眼的时候另算。

自打仁青诺布说要为多吉次仁抄长生经起,他就开始了十分有规律的生活。早上睁开眼,先躺在**为阿哥念上十遍经后,才下床穿衣洗漱,而后吃早饭前,念经。吃完了早饭,前往书房抄写经,这一吵基本上就是抄到了中午。而后午饭,照例的饭前念经,午饭后午睡小会儿,起身后又是开始抄写经。直到下午晚饭前,离开书房到经堂里去敲敲木鱼念念经,念一百遍经后才去吃饭。

这般严以律己让梅朵惊叹。这般的爱,想必原来兄弟关系也是很好的吧,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时间在念经之中过得很快,多吉次仁在高烧昏迷了几天几夜后,终于又被念经声吵起来。他的伤口恶化的很厉害,而且伤的很重,那彪形大汉砍得很疯狂,基本上削掉了多吉次仁左边的半个肩胛骨。就算是多吉次仁现在好起来,整个脖子左边相当于是没有用的,并且疼痛难忍。所以多吉次仁自打醒来以后就躺在床下,吃喝拉撒全在**,没有几天房间里的味道就难闻的受不鸟。

麦其土司也渐渐去的少了。

麦其土司的心一旦放下来,就要开始追究责任了,首先就是先把家兵那群人一一盘问,询问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几百个人就剩下了二十多号回来。这一问,立刻火冒三丈,感情那汪觉土司压根就没有管多吉次仁,出发没多久就擅自离开了!

好啊,好啊!

麦其土司真是怒极反笑,他活了一把年纪了如今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玩了。

好,真是好!

以后汪觉家不要想从麦其家得到一丁点好处,绝对别想!

殊不知,达杰索朗和麦其家结盟的唯一理由就是图麦其家的兵,结果一发现这兵又少又弱的就立刻完全不稀罕了。

正巧,在麦其土司调查出事实真相的时候,达杰索朗来信了,信上没有几句话:“麦其土司:你那一点虾兵蟹将连我联手都不够瞅的,看来你们麦其家除了靠罂粟赚了点白银外,真的是一无是处。呐,正好,我把罂粟种子给德钦土司了,不谢,希望你麦其德钦两家一起发展壮大!——达杰。”

看完了信,麦其土司一个气急攻心就给昏了过去。

这个混蛋!

罂粟就是麦其土司的**,就是麦其土司今后几十年都会依赖的东西,可是没想到这个可恶的汪觉土司竟然把罂粟种子散到了德钦家!

啊——真是让麦其土司恨得牙痒痒。

该如何是好,怎么做才能保持麦其家在罂粟上面的优势?这个问题成了麦其土司担忧大儿子身体后的第一大问题。

眼看着秋收在即,想一想他那几大块种植罂粟的地方,可以预料得到该是如何的丰收景象。

恩,可得好好想一想。

仁青诺布的祈福工作还在继续,梅朵没了能够说上正经事的人,也开始无聊起来。而无聊的时候也显得比较清闲,因为她可以随意的出门,穿得朴素一点,到寨子里,到田头见去听一听那些百姓们的聊天,在和别人聊天的过程中,她就清楚的知道了如今仁青诺布的威望可以说是源源上升,而大少爷多吉次仁在百姓们的口中竟然病情已经恶化到:没救了。

没救了?说这话的人得对生活抱有多大的悲观态度啊,况且,也太不实事求是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