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次仁明明渐渐好转起来,虽然说还不能下床,但是意识已经清醒,可见脑子还没事。

就在这静静的消耗时光中,听闻消息成了梅朵最大的派遣无聊的方法,可惜,她能够收集的消息除了这附近就还是这附近,更远一点的德钦家的事情、汪觉家的事情、甚至于拉巴茸家的事情她不能知晓分毫。

转瞬之间,花了整整两个月的功夫,仁青诺布才将他规定下的那一百遍长生经给抄完。仁青诺布拿着厚厚的一沓去了多吉次仁的房间。梅朵没有跟去。

多吉次仁的房间味道古怪,有些许的草药味道,也有大量香的弥漫,但更多的是臭味,房间、身体、床褥散发出来的臭味。

仁青诺布进去的时候,多吉次仁正清醒着。为了经常的通风换气,房间的房门已经不关,只是搭上了一层帘子。房间里面不仅味道不好,光线还很弱。多吉次仁察觉到屋外的明亮由于门帘的掀起而射了进来,他欣喜而渴望的望着,但是却不敢移动身子分毫,一动就好像粉身碎骨般的疼痛。

他想看一看是谁来了,会不会是阿爸,阿爸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他,他想向阿爸保证他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重新熟练没有左胳膊的身体,他一定会……

想到这里,他一怔,意识到就单是没有一条胳膊这一点,他这辈子恐怕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有人从小小的屏风后面显出了身子,多吉次仁期待的瞥眼睛看过,甚至“阿爸”两个字都已经在舌尖滚了一圈,可是,来人并不是他现在最想见的阿爸,而是他一直没见没最不想见的弟弟,仁青诺布。

仁青诺布没有对房间里面的味道和光线皱眉,要知道,就是现在连多吉次仁的贴身侍从也不愿意进这个房间里来。仁青诺布放轻了步子来到了多吉次仁的床前,生怕打扰到他阿哥的养病,可是他的阿哥太敏感了,多吉次仁对于仁青诺布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两个字评价:“真吵。”

多吉次仁的声音因为生病而不再显得湿润和浑厚,而是很干瘪和沙哑,就像是一个寡居多年的老人,难听极了。

仁青诺布因为这话立刻停下脚步,站在距离多吉次仁的床边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站着,站得很僵硬。

久久的,房间里面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多吉次仁看着头顶挂着的葫芦装饰物,一言不发。前两个月都没有来看他一下,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心中轻视,什么时候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弟也懂得要装一套?

学得真快。

仁青诺布站在房间里面站了很久,直到外面突然的一声狼狗被惊得大叫打破了这寂静。

仁青诺布将手中抄写的长寿经拿了起来,对阿哥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这个……这个……是,呃,我……”

“出去。”多吉次仁简单的道。

根本不理会仁青诺布说的话,说的是什么话,说得说不成,来做什么?他现在成了这个模样,最有资格嘲笑他的就应该是仁青诺布了,哈,傻子虽然傻,但是也好歹四肢健全不是?

多吉次仁玩玩不想再看仁青诺布一眼,一想到未来很有可能麦其土司的继承人身份就会被仁青诺布得到,他的心里就生着一团闷气,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

恶心。

恶心!

仁青诺布一下子便僵在了原地,他愣愣的看着躺在**的阿哥,感受到了阿哥的冷漠和拒接。

手里面握着的一叠长寿经立刻就变成了跟废纸一般,是的,废纸。

低着头想了想,仁青诺布转身离开。出了房门,重新呼吸到干净新鲜的空气,仁青诺布将手中的写得字迹工整的长生经交到了门口小厮的手里。

小厮接过,又不识字,不知道这是什么,婆郎立刻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家少爷为大少爷抄得一百遍长生经,你讲这东西放在靠近大少爷的地方,大少爷一定会在佛祖的保佑下身体健康,万寿无疆的。”

小厮点了点头,二少爷抄得?

真稀奇。

等目送着仁青诺布走后,小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进了主子的房间。

走到了多吉次仁的床头,将东西往床头的桌子上面一放:“主子,这是二少爷给你抄得长寿经,放在身边能够保佑身体健康、万寿无疆呢。”

说罢就紧紧的闭住了嘴,坚决不想再让一丝邪气进入。

长寿经?

多吉次仁睁开眼睛:“呵。”

小厮听不出这是什么意味的哼哼,还以为是主子要他退下呢,于是便道了句:“那我就先退下了。”

但是刚退一步,就又听到主子很生气的说:“把东西给往扔了,什么晦气玩意儿!”

“恩?”小厮不知道,什么晦气。

多吉次仁还在道:“呵,还敢说是抄得,他连字都不识一个,怎么可能抄出这么多呢,肯定是在说谎。快,你快拿出去扔了!”

小厮这才听明白了,原来是嫌弃二少爷送来的东西啊。于是,就又将放在床头的经给拿了出去,心里面还在想着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进来送了。

而等梅朵看到仁青诺布一脸垂头丧气的从楼上下来,便猜测道她在多吉次仁哪里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八成还是被哄出来的。

仁青诺布看着她,淡淡的扬了扬嘴角。梅朵上前将他拥住:“给了就好。”

“恩”他应声。

转眼即是秋天,丰收的日子到了,所以哪怕是麦其土司再没有忙活的心情也要开始安排下去一系列的事项安排。而今年关于收割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交给麦其管家罗追才仁进行了。梅朵看得这个可怜的管家,之前被仁青诺布和达杰索朗各打了一拳这都没死,真是福大命大,可是再福大命大也要为麦其土司鞍前马后,真是辛苦。

梅朵和仁青诺布也在这田间地头走着,只是他们走得路线并不是单纯的按照已经分明的小路走,而是没有规律的这里走走,那里走走。

秋天到了,罂粟的果实也该成熟了,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也是交给罗追才仁进行呢?

这点恐怕梅朵万万料想不到,麦其土司之所以没有闲情去管农收,那就是因为他需要忙着收获他那些值钱的、大批的罂粟果实。这次,在其他人都不知道,最起码在麦其土司一家里都是只要麦其土司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的打算。

梅朵和仁青诺布在晃悠的同时,静静的等待着最适应发现大事的时机。

麦其土司接到了来信德钦家的消息,两个月,德钦家果然也已经把一部分空置的田地给种上了罂粟,甚至还特意开辟了一些土地出来。而等秋收过后再接到消息,那就是德钦土司下令抢收,因为他还想试试再种上一批罂粟看看行不行。

麦其土司的行事愈发的诡异起来,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经过一个月忙忙碌碌的农忙,田地里面的粮食已经被收获了绝大部分。粮食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麦其家即使这次种植罂粟占用了那么大的一部分天地,但是依然算得上是得到了大丰收。每个寨子里设置的粮仓都装的是满满当当,简直是让人看了都欢喜。

而在这丰收的喜悦之中,大家也被另一种东西所陶醉着——气味。是的,气味,控制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诱人气息,时不时的会有人看见远处的山谷里有浓浓的黑烟冒出,但是想要靠近却又会被麦其土司派的人拦住,不得靠近。

但这气息却是一日比一日浓郁,简直到了可以令人飘飘欲仙,走路都是踮着脚走的地步。

关上房门,梅朵对仁青肯定的说道:“你阿爸已经将所有的罂粟果实收货了。”

仁青面前慎重,点头。

这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因为罂粟果实已经收获,但是麦其家却没有再合适的人将罂粟的果实去给送到中原去。大少爷多吉次仁原本是既熟悉路又和查尔斯熟悉,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是能继续活着就算是不错了。

而仁青诺布肯定是不会去的,那么麦其家还有谁能够获得麦其土司的信任?难不成让管家罗追才仁亲自迈着老腿跑一趟?

那也太可怜了。

况且罗追才仁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情况,麦其土司也一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货物交给罗追才仁来押送的。

在这么思考的过程中,梅朵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身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天晚上,还是晚饭之后,仁青诺布倒是有些困的先回房去休息了,而麦其土司也是早出晚归的压根就没有参与吃晚饭,很顺利成章的,梅朵又被麦其土司太太给留了下来唠嗑。

对于梅朵来说,和麦其土司太太唠嗑无外乎就是听一场没有意义的讲座。

这天,当她又打算这样和麦其土司太太共同度过美好的晚饭后时光时,麦其土司太太却不拉着梅朵的手要跟她说三道四了,而是从座位上站起来,扔给了梅朵一个神秘的眼神,说了句:“跟我来,给你看个宝贝!”

说罢便出了饭堂的大门而去,梅朵这次被提起了兴趣,什么,什么宝贝?

于是,也便就起身跟了上去。

其实,麦其土司太太也没有把梅朵带到哪个地方,只不过就是回了麦其土司太太他自己的房间。

麦其土司太太的房间设置的相当精致豪华,就跟她的人一般,是很雍容华贵,一看就是贵夫人的感觉的。珍贵的从汉地来的瓷器自然不必说,入门两个大的,梳妆台上摆着两个小的,就连床头边,窗台上也有几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好宝贝。

可惜对于麦其土司太太而言,这东西除了能作为有钱的装饰外,什么用也没有。

梅朵大致扫了一圈,认为麦其土司太太的房间是很讲究格调的,墙上面的书画很优,衣柜很古典,就连放脸盆的架子的都是刻着牡丹花的漂亮好看。

就是汉人女主子的房间嘛。

麦其土司太太坐到了一边的软榻上,软榻上铺着厚厚的毛垫子,坐上去就好像是坐进了沙发里一般,非常的暖和舒适。

两个人的侍女都被喝令站在门外,屋子里面就只有梅朵和麦其土司太太两个人,可是即使明明没有外人,麦其土司太太也还是拿出了说悄悄话模样,用手捂着嘴巴,凑到了梅朵的耳边悄声的道:“你看着,这是老爷最近刚给我的好东西!”

这般的神神秘秘早就将梅朵的好奇心给吊得高高的。梅朵连连点头:“恩,我会好好看的。”

然后,梅朵就看见麦其土司太太嘿嘿一笑,然后从软榻上起身,到软塌下抽出了一个小桌子来。

梅朵惊讶,在软榻下面藏一个小桌子是什么智商?

在梅朵怀疑的注视下,麦其土司太太小心翼翼的将桌子给端在了软榻上,正好放在她和梅朵的中间。这时,梅朵才注意到到,原来不只是小桌子,这小桌子上面还放着一个檀木的小匣子,可见麦其土司太太说得宝贝应该就是在这个小匣子里。

藏得这么隐秘,这要不是宝贝都对不起这藏身之处。

麦其土司太太再次冲着梅朵露出了个纠结人心的笑容,然后,在梅朵紧张的呼吸节奏下,缓缓的将锁着的小匣子给打开。

看来果然是大宝贝,连锁子都有,难不成是一大堆金银珠宝,由于最近看她十分顺眼,所以想给她分上一些家传之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