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青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是浓郁的伤痛。梅朵她,根本连丝毫挽救的可能都不愿意去做。她会为了鸦片跟着他千里奔波远方,却不会为了他为服软半下。

“梅朵,我……”他真想就这样将梅朵扔下,奔回房间里面,将房门紧闭,好好的发一顿火,可是他害怕,害怕他一松手,梅朵就真的会收拾东西,像云一样眨眼间便离开,没有踪迹。

梅朵,她何其残忍。

“你再等我几日,我去给阿爸说,好不好,你等几日,等几日。”仁青软下了口吻,向梅朵请求道。

梅朵心中又疼又酸的看着他,仁青对麦其土司还存有希冀,所以信任麦其土司,认为事情有转机,可是她与麦其土司没有分毫的血缘关系,她认清了麦其土司的真面目便不愿意进行妥协。

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两个人的分歧点,所以梅朵在仁青发怒的时候冷静,在仁青放低口吻的时候心疼。

“仁青,你这样做没有用的。”她说。

“我只想让你等几天,哪怕是等到查尔斯来也行,你就那样着急离开我?”

梅朵摇头,她又哪里是那样无情无义的。

看着用血红眼睛请求她的仁青,梅朵点头:“好,我等到查尔斯来,等到你去汉地,咱们一起走。”

听到梅朵的承诺,仁青这才稍微感觉到了安心。只要梅朵不这么快离开他,一切都还有挽回补救的机会,有的。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在第二天,一封来自遥远汉地的信便加快了一切计划行进的步伐。

麦其土司看完了信,愁眉苦脸。

“罗追,这查尔斯有事不能来,要人给他送到打箭炉去,这可怎么办?”

一封来自汉地的信,让麦其土司看完了以后,瞬间变得愁眉苦脸。

麦其土司有些苦恼的向管家罗追才仁问道:“罗追,这查尔斯有事不能来,要人将鸦片给他送到打箭炉去,这可怎么办?”

查尔斯送来的信中,这个要求让麦其土司陷入了烦躁。查尔斯因为有事无法亲自前往,在信中请求麦其土司派人将已经炼制好的鸦片送往打箭炉(康定)去,并且查尔斯会多付一些银子来弥补麦其土司的车马辛劳。

这个问题如果是在前几个月发生的,那么麦其土司是绝对可以爽快的答应的,能多得银子的事情,为什么不干?但是这个问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就变成一件着实让麦其土司头疼的大事情。

查尔斯并不知晓多吉次仁受伤之事,因而在信中并没有提到如果麦其土司不能派人将鸦片送过去的话怎么办,但是多吉次仁一受伤,麦其土司的身旁的确是没有可以让他放心的人手来担起这个任务了。

之前倒是还能有几个可以信任的头人能够交付,但是坎堪头人叛逃的事情一发生,麦其土司现在看谁都是叛徒,虽然说有点疑神疑鬼,但是给这些人吩咐事情,麦其土司还是坚持不予重托。

唯一能够完全相信并且有能力的儿子多吉次仁伤成这个样子,急得麦其土司竟然红了眼的向管家罗追才仁问道:“这样子该怎么办,我该派谁去?”

实在是愁得没有办法了,竟然会去问管家罗追才仁的意见。

接收到麦其土司老爷突然变得好像跟魔鬼一样阴狠的眼睛,管家罗追才仁咽口唾沫,向后退几步。

喃喃道:“不……不知道。”

一见管家这副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模样,麦其土司忍不住的大大翻一个白眼。就知道问他也没用!

扭回头,喘着粗气的在桌子上捶着拳头。

麦其土司头疼啊,难不成要他亲自跑去汉地一趟?可要是不亲自去的话,这鸦片交到谁的手里他都不会放心的!尤其是在和德钦家结了这么大一个梁子以后,麦其土司极其担心德钦土司会臭不要脸的派人来抢他麦其家炼制好的鸦片。

德钦家的罂粟种得迟,很有可能眼红嫉妒麦其家,也很有可能不会眼睁睁看着麦其家赚到银子,麦其土司唯一的担心,就是害怕在运送鸦片的路途上被人给抢了。

虽然说好像这个怀疑有点杞人忧天,因为德钦家的人马不会那么轻松的跨过整整一片麦其家。可是……麦其土司就是担心呀!

“唉!”

愁大呀,愁得大发了。

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面将能够派上用场的人手统统想了一遍,但是没有一个能是镇住场子的。

麦其土司倒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仁青诺布,可是仁青诺布简直比那些家奴头人还要让他不放心,况且再一想到刚刚才和仁青诺布说了要解除和梅朵的婚约,麦其土司皱着眉头,将任用仁青诺布的可能给排除掉。

“唉,怎么除了多吉,就没有个能用上的人呢?”

罗追才仁听着,忍不住的撇嘴。不是还有仁青少爷吗,照他来看,仁青少爷去就行,就是老爷太不长眼罢了。今天一点也不顾及仁青少爷的感受,指说不定你让仁青少爷去,二少爷都不会去呢!

心中思量了思量,罗追才仁想着还是找个机会就去给仁青少爷和梅朵小姐说说这个消息,毕竟之前梅朵小姐那么关心罂粟,没道理会任由这批毒物运到外面去。

趁着麦其土司休息的功夫,罗追才仁急急的就下了楼,去给仁青诺布说了查尔斯要求麦其土司派人将鸦片给押送到打箭炉,麦其土司现在正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押送鸦片。

而仁青诺布和梅朵知晓后,也当即是感觉到了事情的急迫。看着罗追才仁离开,梅朵说道:“仁青,看来前去汉地也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你应该尽快的去给你阿爸说,你来负责这趟运送。”

之前想的是查尔斯来,他们一块跟着,现在没了查尔斯也所谓,只有最后能找到那个毒贩神棍的老巢就好。

对于管家罗追才仁提供的这个消息,梅朵很是重视,然而仁青的反应却很冷淡,他没有什么着急紧张的反应,反而是平静的向梅朵问道:“那你呢?”

“我?”梅朵疑惑,不明白仁青诺布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理所应当的道,“我自然是跟着你一起去喽!”

她一说完,竟然看到仁青诺布随之在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似乎带着无尽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梅朵多管闲事,还是在自嘲他自己在梅朵的心中没有地位。

冷笑?

梅朵蓦地被他这冷笑惊得瞳孔放大,声音卡在了嗓子里。仁青诺布会笑,会轻笑,会大笑,会仰天长啸,但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阴笑、坏笑、冷笑这些根本不可能会在他的心灵里出现的阴暗东西!

说实话,哪怕是冷笑,仁青诺布笑得也很是好看,原本看着干净斯的面容就在那一抹冷笑浮上嘴角的刹那,让整个人都染上了桀骜不驯的邪魅气质!他的冷笑里带着不言而喻的不屑和嘲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羁,这和平日里他整个人带给人的感觉是截然相反的。

不够,在他这抹冷笑中,似乎还有着丝丝的失落与黯然。

感到心中一惊发凉的梅朵赶忙握住仁青的手:“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笑,难看死了!”

仁青他,他不笑不说话,他甚至可以流着口水的露着傻兮兮的笑,但是这种冷笑真的让人无法相信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是她做得过火了吗?

仁青诺布没有看梅朵,而是看向了梅朵握着她的十根青葱手指。他淡淡的问道:“和我从打箭炉回来以后呢,你去哪里?”

这话问出口以后,放在他手背上面的双手有了一丝微微的颤抖。梅朵没有想到他会到可以说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有些尴尬僵硬的回道:“自……自然,我自然是要回雪贡家了。”

“哼!”

她的话音未落,仁青诺布便抬起胳膊挥开了她的双手,双眼好像染上了远方神山之上的冰雪,冷冷的看着梅朵道:“自此与我再无瓜葛,是不是?”

处理了让她真正放在心头上的大事,他这个和她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自然就可以抛弃掉了,是不是?从此,他当他的麦其二少爷,她当她的雪贡大小姐,娶谁嫁谁都没有关系了,是不是?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来这里又为的是什么?”仁青诺布紧紧追着逼问道。

最初,他以为梅朵对他是动心的,是有心思的,所以才会千里迢迢从雪贡家而来,与他共住一片屋檐下,但是如今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毒药的事情就能让她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自行其事。呵,他还真是想得天真!

在梅朵的眼里,他到底算是个什么?

被仁青诺布追问着,梅朵神情一僵,有点无话可答。对于麦其家,其实她和达杰索朗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

梅朵垂眼,不再直视仁青。

和达杰索朗一样,在最初不了解麦其家的时候,被它的东方第一土司家族的名号所吸引,本着有困难寻找联盟,寻找靠山的原则,梅朵来到麦其家求助。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梅朵会意识到了麦其家不过就是如此。麦其家的富庶和强大是因为它的地理环境好,常年风调雨顺,积粮诸多,在食物贫乏的高原地区,百姓们的生活奉行着一个常年不变的真理:有奶就是娘。

因此,麦其家的领土越来越广,归顺的人民越来越多,虽然与周边的几家土司家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战争,不过终究因为麦其家地大人多,拥护度高而取得战争的胜利,甚至,战争对麦其家有益无害,因为战争只会为麦其家带来更为广阔的领土,和更多的人民。

想象不到吧,原来在麦其家的地盘上,最起码有着五个土司家族。

然而,麦其家也只是一个富裕的家族,算不上是强大的家族。强大的家族是什么意思,强大,不仅要让百姓们吃得饱,还要能够抵御外敌。过去的麦其家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家族,但是现在麦其家就不一定了,通过暗地里观察发现,现在麦其家的军事力量极其的薄弱,关于这点,也是在经过了麦其家的大少爷多吉次仁亲自带兵只是去德钦家要一个逃跑的头人,但是却被揍成这么一个怂样这点上被侧面证实的。

现任麦其土司只喜欢银子而不愿意花银子的毛病,让麦其家已经没有了可以拿得出手的军队。

当梅朵和达杰索朗亲眼看到麦其土司去救儿子,却只能点出几百名士兵后,才发现了麦其家外强中干这个真相。要是麦其家就在拉巴茸家的边上,它早已经被**的干干净净了!

因此,梅朵同达杰索朗一样,第一时间在心里打消了与麦其家结盟的想法。只是,达杰索朗再没有其他的事情,所以可以早早脱身,但是梅朵却在意着罂粟,而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

不知道这些大实话要是被仁青诺布知道的话,他会不会发怒。

梅朵也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麦其家虽然武力不行,好歹有钱啊,活脱脱一个大土豪。可是,往些年靠卖粮食换来白银还好说,今天却用罂粟换白银,这点就是让梅朵和达杰索朗相当不耻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况且,武力这种东西因为不是能够轻易发展起来的,所以二人会垂涎,可银子这玩意儿,要想赚,二人敢抢敢挣,哪里会在意。

嘛,上一句还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