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藏族人对吃药就像是要命一般痛苦。旁边的药铺进进出出的都是打箭炉以及附近居住的生病的汉人和家属,很少得见藏族人。

今日看见张半仙的神通,这对于骨子里面也是佛血的仁青诺布来说,不亚于见到了神仙。因而,才有了求药这么一个举动。

可是他求得轻巧,张半仙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两个小贩听到这里,也是被张半仙的四个完全正确的占卜给惊到。

“哎呦,张老头的能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就是呀,前几天还给我说我家的老母鸡要死,结果我回去一看,我家老母姐那天多下了一个蛋。”

“张老头他今天出门前是求菩萨了?这邪门?”

两个小贩脑袋凑脑袋在一起悄悄议论的话语仁青诺布没有听到,要不然才不会被这个张半仙震惊成这样。

看着张半仙只是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仁青诺布想了想:“这样吧老先生,您要是能为在下求来神药,在下便将你引荐给我的父亲,我父亲会好好重用你的,保你衣食无忧。”

麦其土司要是得一老神仙,绝对要称霸草原的野心!

张半仙听了半天,才终于让自己的心情恢复正常。真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这么巧,至于要被仁青诺布引见什么的,张半仙完全不奢望,因为他知道没几天就能被人给乱棍打死了。

“呃,咳咳,这个仙药嘛……”张半仙正想说“诚意不够,菩萨自己不会给的”,但是一想到自家道教从哪里来的菩萨,顿时卡壳,不知道哪路神仙是道佛互通的。

愁着呢,手有点紧张的往旁边一拍,正好拍到挂在椅子上面的布兜子,里面的一个小瓷瓶正好被他拍中,隔得手疼。

哎呦,有了!

张半仙顺手着就把旁边耷拉布袋里面的小瓷瓶给掏了出来,同时,脸面换上了比较正式严肃的表情。

“既然你这样有诚意,那老夫就把老夫从天上各路神仙那里求来的一瓶神药卖……呃,赠予你吧。”差点就说“卖给你”,呼,赠就赠,卦金多要点就好。

肚子里面想了一大堆货的仁青诺布思路断掉。诚意?什么诚意,他话还没有说两句好不好?

“老先生,这是什么药?”

张半仙开始故弄玄虚。

“太阳神的五彩神光,苍穹上的万朵祥云,大地之母的粒粒黄土,风之神的阵阵怒吼,天地万物聚合于此,佛曰:不可说啊!”

边说,张半仙边将药递到了仁青诺布的手里。

仁青诺布感觉很玄乎的接过。小小的瓷瓶几乎可以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摇一摇,里面有些许玩意儿晃动。

帕桌见得这个老东西递给自家主子一个瓷瓶,很好奇的将脑袋往仁青诺布的手凑了上去,同时,瓮声瓮气的开口:“这是什么东西?”

仁青诺布没有理他,而是再悠悠打量了片刻瓷瓶之后,心中情绪难辨。

是喜、是忧、是怀疑与担心。眼神在老先生和手中瓷瓶间来回的转移。

张半仙也不着急说话,任由仁青诺布来回打量,并且愈加的摆出一副仙风道骨自是高人的风范来,愈发让人感到神秘。

这幅模样让旁边两个小贩见了,也是阵阵犯嘀咕。

很快,仁青诺布便放下忧虑,而是先把药收进了怀中,而后对张半仙一抱拳:“多谢老先生求来仙药!”

“恩。”张半仙淡定的悠悠用几根指头捋着自己的一撮山羊胡须。

眼看着仁青诺布将药收进怀里,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收了药就代表相信了,这一相信,卦金不就好说好说嘛!

恩恩,是要十两还是二十两呢?看这小伙子的身着打扮不是普通人,要不然要上二十两算了?

谁料,仁青诺布将药一收,双拳一抱,又重重的道了声谢后,竟然是起身便走!

帕桌快步跟上。

“诶?”张半仙又愣,赶忙起身伸手向前伸招呼着这没几步就走了两米的仁青诺布,“你的卦金还没给呢!”

仁青诺布扭头,看他,有点疑惑:“卦金?”

“是啊是啊,卦金啊,老夫给你算卦,你得给老夫卦金啊!”

仁青诺布抿嘴:“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恩?张半仙纳闷,这跟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

见张半仙不说话,仁青诺布道:“我请老先生您算我的名字叫什么,您没算出来,我又让您算我的奴隶叫什么名字,您还是没有算出来,如此,您给我算什么卦了?”

张半仙吐血:“我不是给你算了你家中不和命犯小人爱人远在他乡嘛,最后我还给了你一瓶药啊!”急得连“老夫”都不自称了。

听这话,仁青诺布更不解:“老先生您是不是记糊涂了?我没有请您帮我算,是您自己要我画个图,也是您要给我看那图然后算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啊,我最后还给了你一瓶药呢!”

张半仙急得满头冒热汗,都要从卦摊后面走出来了。

仁青诺布怒:“那药是您从神仙那里求来的,怎么能是您给的?”

“我求药也很费心神的呀!”

“胡说八道,我看您随手就从布兜子里面拿出来的,哪里费心神了?”仁青诺布怒叱。

正巧,这会儿进药铺里面买药的王大夫和朗日也已经办完事情走了出来。

“仁青公子久等了。”

“主子!”朗日的手上大大小小的拎了好几捆药包。

看见他二人,仁青诺布点头,正要开口说话,谁料方才为他算卦的张半仙已经按捺不住,“噌”地从桌子后面快步走了出来,一边急急向仁青诺布走来,一边急急道:“你这人真是无理,我给你算卦,你怎么连卦金都想蒙骗过去。不行,今天你要是不给钱,我就一直跟着你,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去哪儿都无所谓!”关键就是恶心死你!

之间转眼前还仙风道骨飘飘范的张半仙令人瞠目的变成了一个剥皮无赖的糟老头,用这等无赖方法向人要卦金,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公子,这是……”王大夫疑惑的问道。

几句争吵,旁边的路人纷纷侧目。

和算卦的吵起来,其实也不算是一件稀罕的事。

听见王大夫问起,仁青诺布扭头理直气壮的对他说道:“这位老先生会算卦,我请他给我算上一卦,就算我叫什么名字,可是他不知道!不仅如此,帕桌的名字他也是算不出来。既然算不出来,我还用给卦金吗?”

王大夫摇头:“自然不用。”只是还头一次听说算卦的算不出来卦的,连胡诌都不会?

有凑热闹围观的几个人听这话也是摇头。算卦算不出来还想要钱?真够不要脸的!

指责的目光看向张半仙。

旁边的张半仙一听这还来了个同伙,还要引起民愤?更是着急,连忙叫嚷说:“我后来不是给你算了一卦,还算出来好多事情,这你怎么不认账了呢?”

众人又看仁青诺布。

没想到仁青诺布闻言更怒:“我让你算,你算不出来,我没让你算,你倒是算出来一大堆?王大夫,若是别人硬要让我吃饭,这饭钱难不成还要我掏?”

王大夫自然摇头:“谁请谁掏。”

“是呀!”仁青诺布重重点头,“我敬重这位老先生通晓神灵,还请他给我从仙人那里请一瓶神药来,结果老先生从他的布兜子随便一抹便拿出来一瓶,摆明了是在糊弄我。我不予计较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要我要卦金?我还没有问真吃了这不知道是什么毒药的玩意儿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呢,还要卦金?”

怒视张半仙。

张半仙在众人种种指责的目光下,可是要哭死!

这事情纵然他有些占便宜的心思,可也不至于步步都是错把?是,给这人算卦是他先提出来的,可是他怎么知道这人就是只想知道两个破名字。是,他是从布兜子里面随便摸出来了一瓶药,可这药还是他……他从一位炼丹师那里寻来的,价值千金他不能保证,但总是有价值的吧?就这儿,给点卦金都不行?

张半仙算是认栽。

“一看就是个老骗子,看这位公子不懂还想狠宰一顿呢!”

“骗子,要不要脸,还敢给人药,药死了你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呸!”

差点就要有老大娘拿菜叶子扔张半仙了。

张半仙赶忙不敢再多做计较,退步道:“好好好,这事是老夫不对,那公子你把那药还给我就好!”就当浪费这半天功夫了。

张半仙自认这样做已经是退了一大步,仁至义尽,谁料,他却被上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主儿!

仁青诺布蹙眉,一张俊脸尽是疑惑:“既然是老先生从神人那里给我求来的,还能给别人用?”

张半仙卡壳。这个年轻人,这么咄咄逼人是要作甚!

“那不是我从神人那里求来的,就是一瓶普通的丸药!”张半仙所幸不要脸面的吼道!

其实那瓶丸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早年跟随师父学道时,师父还作为一名炼丹师给各个富贵人家炼丹。炼丹一技已经凋零,师父手中有一瓶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师祖中一位原来给皇帝炼丹的大师留下来的。炼丹的原谅已经不明,只不过据说有无边的法力。

后来……后来张半仙不愿意再师父学了,而他又不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师父死后好东西也是轮不上他的,于是他就随便偷了点东西逃脱师门。

这瓶药就是张半仙所偷物件的其中之一。

这么多年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也不敢吃,生怕多年的丹药有毒性要了命,这才放到现在。没想到今天歪心思一动,刚想给卖个好价钱呢,这就被人讹上了!

讹?上?了!

一向都是张半仙讹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讹呢。

张半仙坚决要把那瓶丹药拿回来,哪怕他的名声一扫而空,不能再在此地生存下去。

“普通的丸药?”仁青诺布不信,“你用普通的丸药糊弄人?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抓官府坐牢去?”

张半仙刚要道“你就别说大话先把药还我”,就看见那个被称为“王大夫”的人手里那这块令牌伸到了他的面前。

定睛一看,宣慰司?

!张半仙暴涨的其实立刻蔫了下来。还真能把他送到官府。可是这药……

盯着张半仙那舍不得的眼神,表面上被张半仙搞得烦躁愤怒不已的仁青诺布心下却十分清明。这瓶子里面装得应该不会是普通的东西,否则不会让张半仙这样不舍,听到坐牢都不退缩。

几根指头捏着药瓶,没想到随便转转还能搞到好东西呢。

一开始时,仁青诺布确实是因为不了解算卦这个玩意儿才上前去询问张半仙。但是等张半仙竟然只能从他的随手一画中看出那么多符合实际的事情,仁青诺布才心下确定,这位老先生还是有点真功夫的。

梅朵曾经与他玩过类似的游戏。比如说是根据他摆弄的石头还判断他的心思,虽然八成不准,但是梅朵对他说有类人是特意研究人们想法的,会从人的一举一动中看出这个人的真实想法,想必,这个老先生也不过就是这类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