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确吉头人以为把梅朵待到自己家,想要怎么招待那就是另外一说了,但是没有想到,泼皮无赖大流氓现在雪贡土司的马车——

堵在确吉头人碉楼的大门口,不进也不退!

啥!意!思?

刚开始马车在门口停下,确吉头人还以为是大小姐要下车了,但是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下来,就转眼想到是不是马车卡住了,但是也没有见赶车的马夫小白玛下车查看。

又等了一会儿,这下,确吉头人可是明白了。

敢情今儿个这丫头就是要逼着他下马去请她吗?

方才对峙的局面再一次发生。如果说刚才两方对峙是要有一方妥协,而梅朵有用了泼皮无赖的法子给绕过了,那么这次,就是不得不有一方必须做出退让讨好的姿态!

要不然怎么办,这么一大帮子堵在确吉头人碉楼的大门口吗!

官寨的人还好说,出行的装备都在身上,但是让确吉头人和他的孙子们怎么办,吃没得吃,睡没得睡的,怎么办?

确吉头人咬紧了牙。要知道他就不应该出来迎接的。

梅朵的马车就堵在确吉头人的碉楼门口,自己不进,也不让确吉头人进,可谓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是的,不要脸。

还未见面,梅朵在确吉头人的印象中就是这样的。

五孙子洛松往确吉头人的身旁靠近,凑近道:“波拉,这……呃,土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洛松将梅朵称呼为“土司大人”,确吉头人好像有点不满意,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皮,盖下满满一双眼睛里面的阴鹜。

低头还是不低头?

自打知道梅朵要来,确吉头人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一个几年前还只是个傻子的小丫头,不过就是去了麦其家转了一趟,能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确吉头人一个人,在附近这个地方的几十座寨子里面就已经竖立了权威八十年,就跟不要再加上确吉头人的阿爸和波拉等祖先的影响了。

这个小丫头土司这次前来是为了什么,确吉头人不想猜,也不乐意猜。只是不要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就好。

再三思索过后,确吉头人决定对梅朵采取半强半软的策略。就是表面还尊着她是雪贡家的土司,但是还会表现出来对梅朵的不在意,要让梅朵自己知道她在他眼中的地位。

这样的决定对于现在的确吉头人来说是最好的。因为确吉头人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毕竟再怎么酬谢老天爷的赐福,衰老还是必然发生的。他需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孙子们能从雪贡家独立出来争取时间。

现在就是个比较不错的时间。土司有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担任,雪贡家还能有多大的出息,不过有与确吉头人自己还没有决定出来应该选择哪一个继承人,所以并没有立刻要反叛。

不过,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土司如果把他逼急了的话,就此把来自官寨的所有人都留下也是不错的。

确吉头人一直都是个又精明又阴毒的坏老头。

梅朵在马车里面轻轻打着哈欠。

在马车重新动起来的那一刻,梅朵就醒了。其实要睡也根本不会睡沉过去,这种情况下,能够睡死过去的,那不是大智慧的人,而是真的傻瓜。

从金娜央美的嘴里知道现在是停在了确吉头人碉楼的大门口堵着路,梅朵微微点点头。

不错。等着吧,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确吉头人有多大的能耐。

“叫小白玛给我拿出来一把弓和两支箭。”梅朵对金娜央美说。

“弓箭?”金娜央美一边疑问,一边静静掀开了门帘,“要那做什么?”

喃喃自语的奇怪了后,给小白玛说完,没过一会儿,小白玛就从旁边家奴的手上获得了最好的一把弓箭。

递到马车里面。

“主子醒了?要这些做什么?”

金娜央美接过:“不知道呢。”放下车帘。

弓箭交到了梅朵的手上,梅朵掂在手掌上,试了试弓弦。还行,不错。

“小姐你要弓箭干什么?”央兰眨巴着眼睛,很是好奇的看着梅朵打量弓箭。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着急和确吉头人之间的事情吗,大小姐要弓箭难不成就是要把马车放在这里,然后自己出去打猎?

央兰很单纯的猜测着。

梅朵笑笑。

干什么?

呵呵,如果那个糟老头人不知道什么叫做低头的话,她可是不介意让那个糟老头人知道一个阎王爷的俊俏模样。

“软硬兼施。”梅朵说。

紧紧盯着梅朵脸庞的丹西目光微闪。软硬兼施?

央兰一副搞不清的样子:“什么?”

车外,确吉头人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样耗下去耗到天黑都完不了!

确吉头人不愿意做出低头姿态,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周边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们看着,他不可能让百姓们认为他是个反叛土司大人的家伙。

哪怕确吉头人有一颗火热的反叛的心,但是确吉头人也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名声。

确吉头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快要掉光的上下两排牙紧紧闭合。

“去,洛松,请大小姐下车。”

他只是孙子去。

就算是给土司大人低头,确吉头人也不会自己亲自下马。洛松是他的孙子,身份倒是合适。

洛松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打马便到了梅朵的马车旁。下马向里面喊道:“请土司大人下车休息!”

确吉头人叫不出来“土司大人”四个字,洛松却没问题。其实洛松对于年轻的女土司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确吉头人在上面压着,连带着洛松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很欣赏土司的意思来。

洛松在外面的声音传进马车,小白玛坐在马车外面听着,心思却是忍不住的敲鼓。

这次小姐会不会应声啊?

这要是在不应声可怎么办啊?

愁着呢,马车里面的梅朵给出了回应。

“叫你波拉来,你还不够资格。”

梅朵端庄的坐着,静静人啊看着手中的弓箭,口气清清淡淡,也没有嚣张的轻视洛松的身份,只是平静的在表述一个事实:洛松确实不够资格。

土司和土司是一个等级。土司和头人本来就是差开了,就更不要说土司和头人的孙子了。洛松连头人的儿子都算不上!

洛松在外面听到,颇为为难的扭头看向确吉头人。

想了想,有些为难的比划了手势:波拉,你来!

这样让人犯难的事情真是谁做谁罪人。

洛松的耳边还回响着梅朵的声音。声音很嫩,很清脆,带着点稚气,确定是大小姐这个年纪的声音。

只是听着声音,洛松便是心中一动,听闻大小姐虽然人傻但是貌美,不知是否属实?这般的声音想必也是要配上一个好相貌的吧?

确吉头人看到了洛松的比划,顿时眉头一皱。

旁边的大孙子是已经四十二岁了,看到这种僵持的情况,也在劝着确吉头人亲自去接土司大人下马。

听到自己的孙子们一个个的都是在让他下马,确吉头人的心里面一点一点的在憋气。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殊不知,这般的情形是他一手造成的。

确吉头人在十几座寨子里面拥有绝对的权威,他的孙子们也是以确吉头人马首是瞻,处于一种时时的压迫下。

这种压迫倒不是对躯体上的,而是对精神上面的。

所谓隔代亲一般都是上一辈的亲下一辈,下一辈哪里会对上一辈有多么深的感情,深得应该是代沟才对。

阿爸被波拉逼死,波拉还一直占着头人的位置,这群当孙子早就看波拉不顺眼了。只不过真的是反抗不过。唉!

今天,好不容易土司大人来了,大家都想着土司大人能不能压着确吉头人一头,让确吉头人收一收那自负的状态。

确吉头人不乐意,不动,坚决不动。

那个丫头不出来算了,就算是都在外面耗着,他也饿不着冻不着的。看看谁先坚持不住!

耗!

他都耗了八十年,还怕耗?

洛松看到波拉没有动作,心底一叹。波拉也就是太固执了,自认当了八十年的头人,经历了四位土司,根本不把土司大人放在眼里。

不把土司大人放在眼里可怎么行,土司大人毕竟掌管着整个雪贡家。

洛松或许能够微微地猜到波拉的心思,但是洛松觉得自成一家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整个雪贡家都生存的艰难,要是他们叛逃出来,估计也存活不了多长时间。

可这话是不能对确吉头人说的。

成功的老人也不一定都会固执,自以为是,目光狭窄,但是确吉头人绝对是。

又等了一会儿,看土司大人的马车不再有动静,洛松叹口气,转头就向确吉头人走去。

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洛松转身离开的时候,马车里面一片寂静。

梅朵对三个侍女比出了“噤声”的手势,三个侍女不明所以但是却大气不敢出一下。

梅朵拿着一把弓和两只箭,静静的弯腰到门帘附近,低声叫了小白玛。

见到主子这幅做贼一般的悄悄偷偷的模样,小白玛也下意识的谨慎小心起来,弯着腰凑到梅朵这边。

“主子,怎么了?”

“那老头子在马车什么方向,多远?”梅朵问。

小白玛一惊,疑惑一下,不过还是慎重的看了一下再回道:“就在咱们的马车屁股后面跟着,大概半百步。”

梅朵心里立刻便有了一副示意图。

又道:“刚才来人走到那老头子马旁的时候,告诉我。”

“是,”小白玛刚答话,但是五十步的距离又能有多远,几乎是刚停下喘息的功夫,小白玛一看,便立刻道,“主子,他到了!”

不知道小姐是要干什么,但是看这个神神秘秘的模样,也不像是要干好事的。搞得小白玛也又鸡贼又激动。

一听,梅朵立刻掀开门帘,单手持着弓箭便站在了马车的车板上。在其他人根本都没有注意到马车里面钻出来了个人的时候,回身,车厢的高度正好适合梅朵将胳膊稳稳的搭上。

小白玛没有报告错,果不其然,马车的正后方,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老家伙坐在其上。

这会儿因为马旁边有人给说着什么,老家伙眼神没有看过来。

就是此刻!

梅朵两臂一开,“嗡”——

嗖!

一支箭准确的瞄着确吉头人的脑门而去!

梅朵一丛马车里出来,便迅速的站直身子回转面向了后方。弓箭拿起,两臂一开,只见连大男人都要用大力才能拉得满园的弓箭在梅朵看似轻松的动作的形成了满月般的完美状态。

“嗡”——

梅朵的心理状态非常的好。经过多少年的挫折与磨难,她已经很少有紧张的情绪。而这次,又因为将胳膊搭在马车的车顶上,稳,简直是不用质疑的!

准头!

在小白玛惊诧的目光下,只听得“嗖”地一声,饱含着震慑之态利箭飞弦而出。

这般变化哪里会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