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被梅朵吵得暴怒,扭头嘴一刁,就将那本珍贵的史实资料咬进嘴里,一阵摇头晃脑的就是狂甩。它的两条前肢受伤帮不了忙,于是就从篮子里坐了起来,两条后肢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朝着被咬固定的书就是一阵毫不客气的狂挠!

挠,挠,挠!特喵的,不对,特嗷的烦死了!

没一会儿,这本书就变成雪花片片,不成书样了。

见之,梅朵大骂“没出息”,又是两只手抓住蓝宝的耳朵,前后,前后,立起,抖动!

受到极大侮辱的蓝宝一口吐掉撕扯的稀烂的书,两条前肢举起,勉勉强强的挡住了耳朵,面向篮子里面的棉花小垫子就是一个猛子的栽了进去,一副癞皮狗的模样。

梅朵恨铁不成钢的在它毛茸茸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这家伙扫扫尾巴,坚决不理会恶劣至极的主人。

婆郎、央兰和奶娘这三个下人已经被梅朵冲蓝宝的一通狂骂给震懵了。大小姐这是受啥刺激了?

确实,是受刺激了。

从书记官的记载中便可以看出,多吉绝对是一条千年难得一见的怪獒、凶獒。这点不用怀疑,这不是传说,起码梅朵的阿爸就是见过的。

多吉从小到大,都是周围獒中的霸主,两岁时,更是以一爪毙命老虎而达到獒一生中的顶峰。

獒神,这是人们信任它、喜爱它的称呼;虎獒,这是人们给它的荣誉,是它的业绩,也是它的光荣,这绝对是前无古獒,后无来犬的独一无二的荣耀!

可是!

特喵的蓝宝这小怂干了什么?

至今梅朵都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多吉那个大力金刚獒犬就是被蓝宝干掉的,虽然还损失了秋秋……

蓝宝是什么体形,迷你獒哇,多吉呢,一代虎獒大型熊啊。老天爷,你让她怎么能相信是蓝宝干掉了多吉,还只是背上有了个洞,仅有两条前肢骨折。告诉她真相吧,就是多吉自杀,把蓝宝压成重伤的吧?

望着还在扭屁股的蓝宝,梅朵觉得三观已碎,不必捡了。

几个人里,唯一感到有些想笑的就是仁青了。很难得的能看见梅朵这样耍性子撒泼的模样,就跟被她惹烦炸了毛的海蓝兽一样,瞪眼鼓着脸两边的腮帮子,跟鱼一样整个脸进行大喘气的规律运动。

仁青不禁轻笑了两声,声音就好像现在正在吹拂的轻风,柔柔和和,带着一些**的意味。

他将蓝宝一甩头扔进梅朵怀里的烂书拿出来,白皙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皱起来的地方展平,虽然有被撕碎失去的地方,但是也争取将每一页都恢复原样。

央兰看得眼睛都要冒桃心了。

奶娘桑吉在央兰脑袋上一打,喝道:“瞧瞧你那规矩!”央兰立刻恢复了正常。

梅朵又发了会儿愣,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意识到饿了。

“奶娘,把这没用的家伙放回屋子去,”梅朵将篮子递给桑吉米玛,“央兰,去去去,拿吃的,饿死了。”

梅朵因为被獒神虎獒的给刺激到了,中午可是美美的一顿大吃。酥油拌洋芋泥,羊排,荞面馍馍加蜂蜜,再来一小块香喷喷的奶酪。

“香!”梅朵塞得满嘴嘟囔道。

坐在梅朵后面吃饭的央兰笑得开了花:“好吃你就多吃点。”小样还会打广告?

吃饱了饭,见得管家当秋还没有下来给她说阿爸忙碌完,梅朵便回屋午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午饭吃得太多的原因,她一中午睡得都不是很舒服,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下午。

她记得在梦里,有无数人的影子闪过。一会儿有弟弟旦真贡布举着刀,刀上还滴着血,面目狰狞冲她吼叫,一会儿有达杰索朗立于空旷无垠的草原之上,一张坚毅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却接过了一个新娘。那一身极其喜庆红衣的新娘扭头面向她,梅朵一看,原来是她的好妹妹达瓦卓玛。

“月亮从东山顶上生升起,美丽姑娘的面容就浮上了我的心间。”

达杰索朗牵着达瓦卓玛越走越远,突然,又有一个英俊后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追着达瓦卓玛而去。仔细一看,原来是木匠果日边巴。

她的梦中闪过无数人的身影,有雪贡土司的,有二太太的,有奶娘桑吉米玛的,也有侍女央金兰泽的。她记得恍惚中小白玛举起了专门砍脑袋的大砍刀,吼声震天的冲她道:“大小姐,我替你报仇!”

她睡睡不着,醒醒不了,明知陷入梦中,也不焦急,看着每个人的脸从面前闪过,直至……

穿着那日订婚时一身金黄色锦袍的仁青诺布,如同水纹般汇到了眼前。他抿着嘴,平日里显得木讷的脸这会儿在梦里显得既冷静又冰冷。他红红的嘴唇张开,一阵好像清澈流水般的声音便在梅朵的耳边响起:“梅朵你真漂亮。”

不知为何,在梦中还会说这句话的仁青让梅朵忍不住嗤笑出声。仁青有时犯傻,有时聪明,有时平静,有时癫狂,但从来没有哪次是像梦里这次一样,冷着脸的说出夸赞她的话,眼中不带一分羞涩。

梅朵便是这样从梦中笑醒的。她喘着气的从梦中笑醒,眼角还带着点滴的泪水,看起来既娇弱又美丽。

门外守着央兰和奶娘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便进来服侍主子收拾服饰妆容。

仁青还是和上午一样,在梅朵房门口不远的地方、在栏杆旁边坐着,又换了本书在看。

梅朵收拾好以后出门,仁青扭头看她一眼,好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便收了回去,但是梅朵发誓,她从中他的眼中看到了“懒猪”二字!

哼。

梅朵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在栏杆旁边站定。她展开了胳膊,任午后的秋风吹佛着脸庞。她一低头,看到木匠又重新出现在了院子里,身旁没有女人的纠缠,很难得的在认真做木工。

梅朵想起他和拉姆早上出去,拉姆应该是有有关二太太的事情要予他说的,这会儿都说完了吧?

她正想扭头吩咐央兰下去去叫木匠上来聊聊天时,在大小姐身上绝对装了雷达的木匠正好抬头。

一看到大小姐在,果日边巴的眼中就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甚至都忘记了手上还拿着刀,高高举起就向梅朵挥手。

梅朵嘴角扬扬,向他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仁青见到梅朵和木匠的互动,一蹙眉,很有骨气的拿着书起身进屋了。眼不见心不烦,同样帅的人相看两生厌。呸。

婆郎干笑两声,搬着椅子、桌子的就跟着主子回屋。

果日边巴见到大小姐让她上楼,乐得放下手中的活就上了楼去。

正巧这会儿卓玛在外面逍遥了一天刚刚回来,见到木匠收拾工具的背影,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阿妈的警告,和她就要嫁到汪觉家当土司太太的身份,抿了嘴。

将马匹交给下人后,便径直上楼。

木匠就跟在她的身后。

卓玛以为木匠是舍不得她,想要跟她来说说情话的,所以心里面很是欢喜。想着就算是她以后当了汪觉家的土司太太,现在也是还可以跟木匠好的嘛。而且,木匠日后脸烂不烂的也没准,她会向阿妈求情保他的。不过,要是她真能嫁到汪觉家了,木匠烂不烂的脸的就跟她没关系了,谁还在乎一个当木匠的奴隶?

卓玛故意走的很慢,等着木匠赶上前来,轻轻的拉住她的胳膊,跟她说他绝对不会因为二太太的警告就离开她,跟她说他要一直跟她在一起。拉着她的手,将她拥抱……

“二小姐您让让,小的着急去见大小姐呢。”

幻想瞬间破灭。

卓玛扭头,一张虽稚气满满但却不失娇美的面容露出了愤怒,将娇美之色减了几分。

她就挡在楼梯口,怒道:“你说什么?”

木匠很明显不愿意这个时候惹二小姐生气,毕竟大小姐还没有明确的告诉他到底还用不用勾引二小姐。于是,立刻收了着急上楼的神情,摆出了一向秒杀少女少妇的后生阳光灿烂笑,柔声道:“二小姐今天一天不见踪影,可是让我担心死了,”边说边上前拉了卓玛的胳膊,再顺势慢慢牵上了卓玛的手,“二小姐可想过我?”

他虽是笑着,但仍是眼露伤心,眉头有点轻皱,摆出了一副伤情人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又酸又痛。这种面容对卓玛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正是一大杀伤性利器!

卓玛顿时就敛了怒容,心从钢铁软成了春水。

她急急的反握住木匠手:“我当然是想你的,当然!我……我只是今天被我阿妈的话惊到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边巴,你,你不要伤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害怕见到你。”

木匠自然也是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

他点头应道:“二小姐你是珍贵身子,自然不用时时惦记着我。只是,我想知道二小姐的心思。若是你怕太太责怪你,那咱们俩便再无关系,若是你不怕,我哪怕舍去一身性命,也定是要和二小姐做一对儿苦命相好的。”

卓玛再狠再顽劣,也终归是个小丫头,更何况还对木匠果日有情。木匠这么一说,卓玛心里面立刻就乱了。本来她就希望木匠能够说出“什么也不怕,也要跟你在一起”的这种话,如今听到了,更是高兴坏了。

她急急抱住木匠的胳膊:“我自然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只是,你也听拉姆说了,我阿妈和阿爸要把我嫁到汪觉家去,我没办法呀。”

木匠急着上楼,哪有那么多心思跟二小姐在这里纠缠。想着大小姐该在上面等急了,于是忙忙安抚着二小姐说:“只要二小姐你能坚持下去,我就能坚持下去。要是二小姐你哪日不需要我木匠了,我也不怪念二小姐,因为我知道,二小姐的心是跟我在一起的!”

“边巴……”卓玛闻言都泪水盈盈了。她没有想到木匠果日对她用情深至此,顿时,她就决定了,哪怕日后不能和木匠在一起了,她也要保下他!若是能把木匠当作陪嫁跟着她去汪觉家就更好了!

见到二小姐的眼里重新有了脉脉柔情,木匠松了口气,然后道:“可怜我想多跟二小姐说会儿话,但是无奈大小姐又不知道叫我什么事情。二小姐,要不然你跟大小姐说说去,这样子我就不用去了。”

他故意说成不乐意去见大小姐的样子,一方面是避免二小姐的妒意,另一方面是撇清与大小姐的关系,省得二小姐怀疑出什么。

卓玛自然信了,只是……

“这……这不好吧,你是那个傻,呃,姐姐的奴隶,她叫你自然是有事情的。”卓玛声音小小,自从上前亲眼见到梅朵打她阿妈以后,她就有些不敢与梅朵正面交锋了,鬼知道她会不会也被打。

不去跟大小姐说?倒是正和了木匠的意!

于是木匠怜惜的握住了卓玛的两只手,安慰着:“算了吧,大小姐那样凶悍,我怎么舍得让二小姐去。二小姐放心,只不过是我最近领了老爷的命,要给大小姐做个桌子,大小姐不会为难我的。”

卓玛有些暗羞的点点头,挣开木匠的手:“那,那你就快去吧,我……我姐姐发怒了可不好。”

一想到那天梅朵的连环踢,卓玛的脸面就是一僵:“你,你要是被她打了,就叫我,我就在……”

“放心吧,二小姐。”不愿意再和卓玛废话,木匠一转身就从卓玛的身前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