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蒂尼有一双巧手,从她每天给自己编的头发上就能看出来。一丝一缕密密交织,服帖而细致,仿佛这样的头发已经不是简单的为了美丽,而是晋升成了一种指尖上跳跃的艺术。

当然,我这样宁愿披散着头发,也懒得动手扎个马尾的人,也只有望其项背的份。索性不管了,由她折腾吧,毕竟被人伺候也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

“好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蒂尼走到我跟前,仔细打量,“夫人,您真是美极了!”

“呵呵。”蒂尼的速度真快,我心想。

至于她的夸赞,我挠了挠腮帮子,觉得言过其实。虽然知道这裙子是漂亮,这发型也绝对OK,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明镜似地。

“夫人不信,自己看。”蒂尼见我这样,以为是害羞了,不由分说将我推到了镜子跟前。

“蒂尼别闹了,快下去吧。”

我是真的被束腰勒的喘不过气,每呼吸一次都得费老大的劲,不知道的以为是得了哮喘。这样一来,根本没心思和蒂尼玩笑,只想赶紧出门透透气。

只是话音刚落,回头目光就定格在了落地的雕花大衣镜上,抠也抠不下来。

“这个,真的是我么?”我有些不可思议,伸手拂了拂镜子里的自己。

不要怪我会惊讶,因为自从住进来以后,每天一觉醒来连头发都懒得拾掇的人,是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用过这面镜子。而此刻乍眼看到,还真不是“意外”这样的词可以形容的。

雪白的肤色,是从未有过的细致,连以前零星可见的雀斑都不知什么时候无影无踪了。与之相应的是唇的红,浅浅的一抹,却似新盛开的玫瑰要低下水来。鲜艳,晃眼。

原本的黒眼睛是彻底变成了浅棕色,在日头逐渐下沉的夕阳里,显得有几分不真实。仿佛单单看着,就要沉溺下去,犹如被诅咒一般。

关于这,我后来倒也听科尔德提起过——血族,是近乎完美的存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会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尤其是眼睛。这样,愚蠢的人类才会心甘情愿的上钩,并为此不惜丧命。

由此看来,我已经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吸血鬼了。

乌黑齐肩的头发如今变得更长,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腰际了。而蒂尼也确实有心思,知道我喜欢简单,并没有弄得过于花哨。她将头发分成两边,从发际开始编了两个辫子往脑后一扎,还留了一部分披在身后,看上去清爽而沉静。

至于身上的裙子,真不知道是该夸科尔德眼光好,还是自己的身材争气,不大不小刚刚合适。浅桃的颜色配着此刻的发型,也没来由使我看上去多了一份俏皮,而不会显得过于刻板。虽然穿着束腰的感觉不敢恭维,但腰是腰,臀是臀,对于二十几年被嘲笑为门板的我,实在是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慨。

“嘻嘻,我没骗您吧?”蒂尼见我表情怔怔的,笑着晃了晃我的胳膊,“您自己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蒂尼,会不会太••••••”

我发誓,这辈子到今天为止,都没有一次打扮的像今天这么隆重过。就算惊艳,可相比较而言,我似乎更喜欢平日里的穿着。

因为此时此刻,我居然有些发窘,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合适。简直成了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处处显得尴尬。

“夫人,难道您不想叫主人瞧瞧?”

我刚想说要不换一件吧,蒂尼这个冒失鬼就兴冲冲的把我拉出了房间,向大厅走去。

【8】

刚才还叫我别急着出来的人,现在走的比谁都还急。我无奈的看着蒂尼,一点都不怀疑,假如不是怕我被裙子绊倒,她凭着那股子兴奋劲会直接从二楼一跃到科尔德跟前。

“你能别这样看我么?”我没好气的拿眼瞟科尔德,心里却莫名其妙有些喜悦,好像在期盼他能多看几眼一样。

我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竟然会有这种丢人的念头?暗骂了一句,又想想,幸好表现的不明显,不然一定会被某人当做笑柄。

“这可不能怪我,谁教亲爱的如此美丽。”科尔德神情慵懒,眼睛却没从我的脸上移开,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和原先比起来,确实好了太多。”

所以他又再拿我和乞丐相提并论么?

“也许我更适合原先的打扮。”我不客气的反驳,“至少比某些假惺惺,自以为是的亲王来的真实,你说呢?”

“对极了,”科尔德凑近我,冷冽的气息弥漫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网,霎时笼罩我的全身,“我可爱的夫人。”

得,说了不爱听的就拿气势来压迫我,所谓的绅士风度,也不过是看他心情。

不过,我才不吃你这套:“必须如此,亲爱的。”

说完,我也不理会科尔德是什么表情,提着裙子环顾四下里。原来在我换衣服的当口,大厅也被精心装扮了一番。原来墨绿的窗帘变成了淡淡的香槟色,被仆人挽成一个恰好的弧度,在烛光的映衬下,倒平添了一份金碧辉煌。

而一直靠墙角竖立的四个半人高的空花瓶,也终于扬眉吐气,插上了深深浅浅色彩不一的花束,果然生气了不少。

再低头,才发现脚下也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玫瑰色绒毯,踩在上面显得格外轻盈。想必不久就要到来的漂亮小姐们,是最爱在上面一展舞姿的。

我看完无语,心想这家伙倒是实诚,逢场作戏也来的这么起劲,假使要动真格,不会把这里都铺上金子吧?

“我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富裕。”科尔德依旧笑着,神色却十分戏谑。

擦,一直怀疑他有读心术,这都能看出来!那么••••••突然想到刚才我那些被门挤了被驴踢了的蠢念头,是不是早就被他瞧出来了?

“他们,要到了。”就在我懊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科尔德蓦地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脖颈处,“人多,可别害怕。”

我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身体一瞬间有些呆滞,但明白过来其中的挪揄,马上不留情的肩胛一抬,想把他推开:“你什么时候瞧见过我害怕了?”

“到时候,别乱跑。”

无奈他抱得紧,推了半天也没推开,却听见他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儿?”我甩了个卫生球。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提醒我,要呆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也就是说,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我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谢谢,科尔德就自己松手了:“蒂尼,太阳下山了,开门吧。”

我还留在原地,一时间感觉后背空落落的,心也随之没来由的空落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