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镇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出门,开始为生计忙碌,来买包子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七十多大汗往这一围,百姓们当然是挤破了脑袋也进不去,可小镇上就数这铁记的包子个大松软,而且价格最实惠,百姓们又怎么愿意去其他地方用更高的价钱买不如这里的包子呢,于是乎闲着无事的老人家、拄着木拐,捋着白须,耐心的在外面等待着;顽皮的孩童到处乱跑;着急的年轻小伙则是卯足了劲儿,向里边挤去;买菜的热心肠大婶四处打听,这些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的大汉是何方神圣。

铁记包子铺周围顿时热闹非凡,不久后终于从前面人群中传来消息,据说有位出手阔绰的军爷出了五大贯铜钱,只为求西街弄堂赵亭方的儿子,外号四有青年的赵子凡代写一封家书。

“五贯铜钱!?没有听错吧?俺家男人累死累活干小半年也就这么多,人家写书信就能挣这么多?!”大婶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噢~原来是那赵家小子啊,以前可没听说这小子还是个读书人,不过看那样子斯斯文文,应该是块好料子!”老人家吹了吹胡须。

“赵子凡是哪个?”年轻人似乎不怎么熟悉这个名字。

“哎哟!他你都不认识啊,就是每日大清早都会在咱们门前经过的那个少年人!听说他每天如此奋力奔跑,是得自高人传授了一种奇特的养生法,据说功效可不错呐,改天咱须得去向他讨教讨教!

“早知道穷死也要让俺家儿子读书识字,看看人家这钱挣的多轻松!”

“赵子凡啊,我知道!就是那个外号四有青年的小子嘛,什么?五贯钱,你框我呢吧!”

铁记门口,赵子凡望着这五贯铜钱,虽说这是昨日与张博早已约定好的事,可是代写一封家书,就收人这么多,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给五十文就成了,剩下的你收回去吧,要不了这么多!”赵子凡可不愿让人在背后说他讹钱。

“小兄弟,这是咱们商量好的事儿,我张博虽说大字不识一个,但你看我像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嘛,咱不是啥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大老爷们,你若是嫌少我再加你一贯便是!”说着张博又掏出一贯,咣当丢在桌上。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这封家书寄托着几年来,张博对家人的深切思念,更是对冯谦的一种无声示威,张博为的就是争这口气,当这贯铜钱甩到桌上的时候,他心中非但没有一丝肉痛之感,反倒觉得无比快活,想到冯二狗子得知此事后的表情,真比当面扇那鸟人几记巴掌还要过瘾,身后传来军中同僚阵阵欢呼,张博突然觉得的自己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大手一挥更加坚决的道:“小兄弟,就这么定了,这钱你今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莫要让我张博在这么多弟兄面前失了面子!”

赵子凡暗暗咽了口口水,以往对钱的概念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在如今的大宋朝才真正体会到了贫民百姓的艰辛生活,家中过年置办年货的钱都已经不够,母亲和云儿已经许久没有添置衣裳,父亲的身体需要滋补调养,这些都需要钱,现在足够全家生活半年的钱就在码放眼前,他又怎么能不心动。

赵子凡嘿嘿讪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这些铜钱收入囊中,正在左右为难之时,一只大手刷的伸出将这些铜钱悉数收起。

“子凡呐!这钱靠的是你的本事挣来,没啥不好意思的,铁叔先帮你收着,等你办完了正事儿,回去前到我这儿来取便是!”铁叔整日与市井小民打交道,一看人脸色便知道那人在想些什么,见赵子凡撇不下脸面,连帮他解了这个围。

张博见事情解决,心中大快,便道:“子凡呐,不耽误你了,这些弟兄们都还等着呢!”那些大汗早已等的有些心焦,聚在小小角落中翘首期盼着,赵子凡见还有许多书信要写,也只得安下心来,继续奋笔疾书。

片刻赵子凡代写一封书信得了六贯铜钱的消息迅速的蔓延开来,通往铁记的几条街道更加拥堵了起来。

“五贯铜钱算什么!我框你做啥?你还别不信?方才从里边传来新的消息,那阔绰的军爷又多赏一贯,赵子凡光那一封书信就挣了咱半年的工钱!”年轻小伙道。

“奥哟,听说那赵家小子生的眉清目秀,虽说长的瘦削了些,但只要调养好了,过几年那身子骨一长,可是个十足的美男子,怎么样,你家闺女今年也不小了吧,要不,啥时候我帮着去说道说道,他爹娘就住我家附近,跟我可是熟络的很,我去一说准成!那说媒的银子嘛,你看着办好了!”半老徐娘得意的炫耀着与赵子凡父母的关系。

“大牛他娘,这姓赵的小子我是看中了,她家的女儿今年才十一,年纪差的多了点,和那小子不合适,不如~不如你帮我女儿去说说,银子嘛好说出双倍都成啊!”买菜大婶刚说完,那位十一岁姑娘的母亲顿时暴跳如雷:“啥事儿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十一岁咋的拉?十一岁就不能嫁人了?想当年我十二岁就和我家大壮生了个大胖儿子,你呢?到现在都是一窝丫头片子!哼!”两位大婶谁都不服谁,吵的不可开交。

这边不安顿,那边也挺热闹,赵子凡自坐下后,屁股就没有离开过那木凳儿。士卒们只须将家中成员一说,赵子凡立刻就能在半柱香的时间之内写就一封感人至深的家书,每次写完赵子凡都会当着众人的面朗读一遍,确认无误后方才交给对方,每个拿到书信的人,都是十分满意,面带微笑的将五十文铜钱恭恭敬敬的放在木桌上,不一会儿,上面的铜钱又渐渐堆积的多了起来。

铁记的包子已经全部被卖空,挤了小半天才进来的百姓们纷纷向铁叔抗议,父女二人只得加紧赶工制作包子,忙的不可开交,买不到包子的百姓干脆站在这儿不走了,方才在外边,那赵子凡一封家书抵六贯的事儿穿得可是沸沸扬扬,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近距离的看到这小子,当然要一探究竟了,听得赵子凡朗读家书,百姓心中的好奇和怀疑也渐渐变成了佩服,只须说出家中几人名字,便能在顷刻间完成一份如此感人的家书,这份功力别说是小镇上的读书人了就算是濮阳县的秀才,也不见得能做到,百姓们交口称赞,都说这五十文花的值,那些得了书信的士卒们,听周围人这么一说,更是高兴,只觉得五十文钱换这么一封家书那是大大的划算。

一时间街巷间将赵子凡传的神乎其神,先是说只须报出家门不用多说一句便能将你心中所想都写进去,后来传的更是厉害,据传赵子凡念完书信,一名士卒竟当众嚎啕大哭,说听了这信中所写,仿佛老母妻儿就在眼前,恨不得立时飞回老家与家人团聚。传来传去反正就是一个意思:赵家那小子文笔非凡,将来必成大器。

拿到书信的士卒们欢天喜地的离去,未轮到的也不再着急,因为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半个多时辰,基本上都可以完成了,铁记门口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赵子凡终于可以更加安心的为剩下的士卒们写信。

铁叔父女俩也是累的筋疲力尽,既要卯足了劲儿搓面,还要应对嘈杂的人群,幸好这些人付钱时都非常爽利,这一会儿,也让铁叔家进账不少,不过与赵子凡面前那堆的高高的铜钱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

最后一封信终于写完,张博与几名士卒千恩万谢的离去,赵子凡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望着桌上满满一堆铜钱,心中忍不住乐开了花。

“子凡呐,你小子可是发达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能读书识字,感情是深藏不露啊!你铁叔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了,这木桌儿以后就归你使用了,不过快过年了,你得帮我家写幅对联儿,也好让咱沾点你们读书人的斯文气是不?”铁叔知道赵子凡这个小伙儿脸皮薄,受了人好处就非得回报人家不可,所以老实不客气的提出了一个小小要求,这样反倒让赵子凡觉得自在许多。

“这还不简单,不过以后我就经常要在这儿叨扰铁叔了!”赵子凡嘿嘿一笑。

“子凡哥哥,你叨扰的可不止我爹爹一人,还有我呢!你该怎么谢我?”平日里拘谨的铁兰竟也高兴的与赵子凡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