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的过路百姓,见红云可怜,送了她一些吃食,吃下点东西以后,红云好转许多,得知丈夫为了赌钱,竟当街卖女,红云气一口气差点又顺不过来。

女有此父,妇有此夫,的确是天大的不幸。

李寅得了六十贯现钱,正琢磨着如何去千金楼翻本,冷不防被冲上来的红云一口咬在手臂之上,直疼的大声惨叫。

此时即使是哭,也早已流不出眼泪,红云知道那六十贯钱,兴许过不了今晚,就又是别人的囊中之物,这辈子自己是没有指望了,可是女儿还小,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怕是撑不了几年了,以后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想到这里,红云忙跪在路中,朝着赵子凡咚咚连连磕头,这个少年面慈心善,方才还施舍了自己钱物,跟着他或许女儿才有一条活路。

“公子,请好好待我的女儿,她~她和我一样是个苦命人,红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有顿饱饭吃就够了,下辈子,红云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红云额头鲜血汨汨,顺着鼻梁滴滴答答的留下,让人不忍直视。

“大嫂,你这是何苦,快领了你家女儿,回家好好过安生日子吧!”赵子凡忙扶住虚弱的红云。

赵子凡只是见那女子心怀不轨,出手相助而已,并未想要将女童带回家中当什么丫鬟。

李寅今日能当街卖女,明日输了钱,不知又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红云跪坐在地,死也不肯起来,苦苦哀求赵子凡收下女儿。

“公子,你可不能反悔!”李寅将钱紧紧捂在胸口,再要去寻一个愿意出六十贯的冤大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红云嘶哑着喉咙仰天嚎哭,令人凄然,哪有人这么狠心,愿意将亲生女儿,拱手送于他人,可是此刻夫妻二人一个为了钱,一个为了女儿能活下去,竟是求着别人买自己的女儿,作为母亲,她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公子,你若是不收下宝菱,今日,我就撞死在这蔡桥巷子!”红云神情决绝,殷红鲜血将那浆洗发白的绸群染的通红。

“大嫂,我答应你就是,你快快起来!”再闹下去,真要弄出人命,赵子凡只得应下此事。

李寅松了口气,这钱算是真的到手了。

余味楼二楼,赵子凡与李寅签字画押,办妥一应事宜,手印刚刚按完,李寅便迫不及待下了楼,往千金楼飞奔而去。

江大少特意叫了几分糕点,准备招待母女俩,红云只是拿了几块藏在袋中,便要追着李寅而去。

“这样的混账,让他自身自灭就是,大嫂你又何必再管他?”江大少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输光了钱,早晚被债主打死,我不去,谁来替他收尸?”红云惨然一笑,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如今女儿有了着落,她便也无牵无挂了。

红云交代了宝菱几句,便急匆匆离去。

一般的女童,早已大哭大闹,可是宝菱却不同,她只乖乖的站在赵子凡身后,偷偷抹着泪,眼巴巴的先后目送父母离去。

宝菱知道母亲唱曲讨来的赏钱,只够勉强养活一个人,自己呆在她身边只会是个累赘,离开了母亲,她就少了一个拖累。

“宝菱,跟这位胖叔回去,好不好?赵子凡轻轻抚了抚她的羊角小辫。

赵子凡家中可不需要什么丫鬟,再者钱是江大少出的,让她跟着江大少,以后衣食无忧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知小丫头撅了撅小嘴道:“不,公子,我就跟你回去,方才宝菱说了为公子做牛做马,伺候公子一辈子!”

宝菱端坐在桌边,抓起一怪绿豆糕,美滋滋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嘴角就涂满了白白的面粉,可她却丝毫未觉,依然装作一个小大人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子凡兄,我看就让他跟你**信局,你那刚好少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她不正好合适么?”江大少见宝菱玲珑可爱,也是十分欢喜的。

赵子凡不禁哑然失笑,这么小小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她却喜欢故作老成,还说要做丫鬟,问题是,倒底谁伺候谁,还真不好说呢。

事实证明,赵子凡错了。

民信局二层小阁楼,赵子凡的卧室之内,小米兄正眯着眼睛临摹瘦金体,赵子凡站在身后不时指点着其中诀窍,而二人身旁,宝菱正细细研墨,好奇的看着那歪歪斜斜的字体。

小丫头换上了一身整洁的新衣裳,大红色的粗布衣裳,东京城里哪里都能买到,羊角小辫换成了双丫髻,乌黑细密的发丝被平分两侧,再梳结成髻,置于头顶两侧,前额留有垂发,俗称“刘海”,脏兮兮的小脸早就洗的干干净净,显得雪白。粉嫩,一看就让人有轻轻捏一把的冲动。

前几日赵子凡带小丫头上街,为她购置衣物用品时,本看中了几件绸丝抽花小褂,可是一听价格,便连连摇头,小丫头年纪虽小,但他知道公子刚刚开办民信局,用钱的地方不少,又总觉得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于是主动要求赵子凡买些耐穿又便宜的给她。

按小丫头的说法:做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模样,从发型到穿着打扮,再到行为举止,每一样她都以一个贴身丫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赵子凡很不习惯,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有手有脚,却要一个十岁的小丫头伺候自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小丫头心灵手巧,这个小小的卧室,本来杂乱不堪,经过她细心整理之后,变成了一个窗明几净的所在,要知道每次练字,小米兄宁愿呆在人声嘈杂的大厅之内,也不愿挤在这个乱糟糟的小阁楼里,因为这儿实在是乱得没有一个能落腚之处。

平时小丫头更是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杂活,赵子凡就感觉自己像是买了一个童工回家,看着她乐呵呵的忙里忙外,心中总有种负罪感,可是小丫头却说了:公子连条被子都叠不好,床榻就像是个狗窝一般,早该娶个媳妇回家,好生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如今公子既然还没有媳妇儿,那么这些活自然只能让自己这个贴身丫鬟来干了!

最最让赵子凡头疼的还不是这些,阁楼地方不大,仅容得下一张小小床铺,这样一来小丫头便没有了睡觉的地方。当赵子凡提出自己要睡大厅时,她竟急的呜呜大哭起来,在她眼里赵子凡就是她的主人,让主人睡冷冰冰的板凳,而自己躺在这软绵绵的锦被里,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小丫头怎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那以后,赵子凡白天享受着小丫鬟的尽心伺候,晚上却得抱着小丫头入睡,也算是倒过来伺候她了,因为这床铺实在太小,只能恰恰挤下赵子凡一人,于是赵子凡的身体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天然的软床。许是过去的经历实在惨痛,小丫头睡着后,总是会做恶梦,时常手脚并用,对赵子凡又打又踹,有时还会冷不丁的在赵子凡脖间前咬上几口。

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赵子凡只能对自己说: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