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倒底是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老者不怒自威,家丁丫鬟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侍立两旁,只留下两人架着采花大盗赵子凡,不让其逃脱。

老者不急不缓走向这里,张氏惧怕老者威严,不自禁向后退了半步,欧阳汐则是梨花带雨的福了一福,道:“祖父,还请您为汐儿做主。”

两记大耳瓜子,打的赵子凡现在耳中仍是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来人是何模样,一时半会竟也瞧不清楚。

老者身穿青灰对襟长衫,须发灰白,气度不凡。

赵子凡正叫苦不迭,偷偷潜入人家府院,被人当做**贼抓起来不算,还遇上了欧阳汐的祖父,试想,爷爷知道孙女被人调戏,会作何举动,更让人郁闷的是,看这老者的来头似乎不小,自己这罪恐怕犯大发了。转念一想,这手稿不就是欧阳汐的祖父所撰写,这样自己不是能开脱了?再一思量却更加心惊胆战,一个须发灰白有权有势的老者,能当着家中下人的面承认自己是这“**词艳曲”的原作者?

想到这里赵子凡双眼一闭,干脆对他视而不见,心道今日这采花大盗的恶名是不担也得担了。

张氏恭敬的行过了礼,道:“老爷,窃贼已经抓到,正要送去官府查办!”

陈谏得了张氏眼神示意,即刻走上前来道:“大人,这贼厮半夜呢潜入府内,意欲对小姐行不轨之事,证据已经被小人等拿到!”

张氏冷冷一笑,站在人群外不动声色的看着这里,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看看你这宝贝乖孙女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老者接过那那手稿,扫过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未作何说法,只把手稿放回木盒,收在手中,心中对陈谏几人的目的已然一清二楚。

张氏以为老者故意隐瞒,岂肯善罢甘休,便又道:“老爷,这窃贼说不得做了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还是将他送官的好!”老者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根本未理睬张氏,反倒示意为赵子凡松绑。

张氏恨的牙直痒痒,挪了挪身子道:“老爷,这贼厮写了些什么,难道您就看不见,若不然把它给我,我来念给您听听!”

老者本想就这么息事宁人,张氏急火攻心出言不善,老者气得灰白胡子都几乎要倒竖起来,双手反剪背在身后,威严面容就像罩上一层寒冰似的,显已是怒极。

家丁丫鬟们也慌了神,要说大人位高权重,可从来都是慈眉善目,待人和蔼,今天这脸色可是头次见。

“念给我听,哈哈哈哈,这手稿上的诗每一句每一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乃是我年轻时一时兴起所作,交给汐儿是为了让她抽空为我校勘错漏,免得以误处遗于后世,让人贻笑大方,汐儿顾忌我名声,不愿说破,你倒拿这个当成回事,非要闹个鸡犬不宁才舒心?”

张氏哪里想到这诗稿,其中还有这么许多的绕绕弯弯,最后竟绕到老头身上,方才一时冲动顶撞了他,却反而证明了欧阳汐的清白,得罪了当家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散了,成群扎堆的,欧阳府不是南门菜市!”老者大手一挥,张氏心中有鬼,低着头便与家奴陈谏离去。

老者借着灯笼烛火,看了一眼“窃贼”,口中咦了一声,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便亲自掌灯,凑到跟前细细打量起来。

“四有小青年?”老者惊呼道。

反正横竖都是送官,赵子凡正作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而老者的话顿时让他睁大了双眼瞧去。

“老人家,怎么会是你?”赵子凡想要揉眼,双手却被家丁牢牢反缚在身后。

“还不快松绑!”这声音低沉却有力,竟是当日法源寺偶遇的老者欧阳修。

宋时姓欧阳的不多,而在东京城内皇家园林之侧,拥有府宅且又姓欧阳的当朝大员,除了欧阳修还能有谁?

赵子凡惦记老者的字画已久,也想过寻个机会上门求教,可堂堂大宋宰执相当于今日的国务院总理,赵子凡一个平头小百姓登门,那些守门家丁怕是连报个名号的机会都不会给,便会把人赶出去。

本以为当朝大员的府宅必是深如海,可未成想,阴差阳错之下,赵子凡已经来过两次,而这第二次更是被人当做**贼给逮住,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老者面前,

松了绑,赵子凡才觉得实在失礼,便恭敬一揖,又道:“晚生赵子凡拜见参知大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大老远的来了东京,又怎会当成窃贼被人捉住,在我府中出现?”欧阳修道。

“大人,此事~此事说来话长!”赵子凡异常尴尬,他总不能说半夜入府,是来与人家孙女相会的吧。

自从法源寺一遇后,欧阳修常常会惦记这个痴迷书画,有些乖张却颇有见地的少年,二人志趣相投,倒有些忘年交的味道,若不是政务繁忙,诸事缠身,欧阳修还真想与这少年再聊上一聊。

如今四有小青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委实也让欧阳修大吃一惊。

欧阳汐自告奋勇为祖父校勘诗稿,如今诗稿却到了赵子凡手中,而且他拿得还是最最隐秘的那一打,看祖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欧阳汐就心里发毛,怪只怪当日自己心太软,竟没有将这手稿毁掉,经过这一连窜事之后,自己与赵子凡的关系怕是无论如何都撇不清了。

欧阳汐正觉百口莫辩,却没想到赵子凡与祖父早就相识,看他二人样子似乎还甚是投缘。

诗稿是陈谏从少年身上搜出,而欧阳汐又处处维护这少年,欧阳修一生阅人无数,又岂能猜不出其中一二。

欧阳修年轻时也曾风流狂放过,仗着一流的文采,写下许多艳诗,勾得不少女子的芳心,风流狂放自不必说,直到功名在身,成了家室才渐渐走上正途,不过这四有青年也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怀中揣着自己的大作,半夜三更的就敢摸上门来,如此乖张的行为,便是年轻时见惯了偷香窃玉的欧阳修也不禁汗颜。可他又哪里知道,赵子凡为了见欧阳汐一趟,从吴子桥一路步行到了这儿,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才不得已翻墙而入,为的只是将这诗稿送还给欧阳汐。

“小友,看来你我缘分未尽,我来问你,那民信局可是你开设的?”欧阳修生性豁达,扯开了话题,也不在人前多问孙女与赵子凡的干戈,那事儿他也着急想弄明白,可是总得给自家孙女留几分面子不是。

最近欧阳修也曾偶尔听到同僚说起,大相国寺有一家民信局,专为百姓传递书信,那掌柜就叫赵子凡,只是天下叫这个名字的人何其多,既然遇上了,他当然得验证一下。

得到赵子凡肯定的答复后,欧阳修眉开眼笑道:“四有小青年,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有远见,民信局解了百姓书信联络之忧,行的是大大的好事,这样的买卖既赚钱又能博得好名声,如此的好门道,倒让小友你给想到了,老夫也不得不佩服啊!”

“晚生只是见百姓鸿雁传书不易,突发奇想,当初只为赚几个小钱填饱肚子而已,哪里会想到生意如此红火。”赵子凡道。

“爷爷,你们俩就打算站这里说话到天亮吗?”欧阳汐陪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好好!那就依我孙女的话,小友咱们便去她那阁楼里稍坐片刻,上次那保甲法你可还未跟我说完呐!”欧阳修六十开外,记性却一点不差。

想起法源寺那日的情形,赵子凡不由会心一笑,恭敬的作了个揖便道:“那~那就叨扰大人了!”

“哈哈,少年郎,说什么叨扰,老夫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欧阳修说完,便向那阁楼走去。

“谁说要去秋凤楼啦,倒似我死气八赖求着他们去的,哼!”欧阳汐低低的嘟囔着,脚下却莲步轻移紧紧跟了上去。

“小姐,方才那诗真的是赵公子送你的嘛?啊~要是小米也能写一首这样的诗送我,那该多好啊?”春妮露出小花痴一般的表情,她只知道那诗写的文绉绉的,什么云啊风啊的,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写的是十分好的,小丫头羡慕的要死,也想尝尝被人送情诗的滋味。

“啐!死丫头,没听爷爷说那诗是他写的么,若是那厮敢送这样的诗,我不叫人打断了他的狗腿才怪!”欧阳汐掩着嘴儿,轻笑几声,不愿说破这诗中的意思。

欧阳汐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赵子凡大老远的跑来见自己,她自然是高兴的,可他偏偏不走好路,偷偷翻墙潜入,让欧阳汐十分着恼,总觉得他太过乖张,可赵子凡被当做贼人逮住以后,她又是最着急的人,这着急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更是为了赵子凡的安危,毕竟扭送官府进了大牢,弄不好进去就是被人一顿毒打,他那身子骨哪能吃得消。

此刻,那恼人的人已然被爷爷解了围,欧阳汐心中却忐忑起来,上次与赵子凡见面时属于朋友聚会,可这次爷爷在场,便领着他往自己住处跑,这~这倒底算怎么回事?

那诗是爷爷写的不假,可是自己却假手给了赵子凡回去校勘,爷爷不会是以为…….

“呀!…..这该如何是好?”欧阳汐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心道:爷爷不会也似那些无聊之人,以为自己与那赵子凡有什么交情不成?…….想到这儿,欧阳汐俏脸飞上几片红云,秀眉紧紧蹙起,仔细思量着,以后该如何向爷爷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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