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间新闻快讯。

“原本理应于昨日揭展的法门寺地宫展览活动,因中途突生意外状况,馆主已正式对外宣布,珍宝馆将暂停开放。同时,近日与之相关的一系列活动,暂时也均取消,诚望从世界各地前来观览的游客可以稍予理解。”

剪留长燕尾发型的播音员,轻垂睫颊翻动着手边薄薄一沓纸页,随就持着标准的普通话腔调,继续往下接作报道。

“另外,附贴一则消息。寻人启事,内容如下——

姓名,钱青青。

性别,女。

年龄,二十三岁。

身高,一米六七。

体重,二十五公斤。

职业,申报记者(注,尚处实习期中)。

婚姻状况,单身。

现今住址,泙槐区三十八路猫尔狗胡同一百零八号。

因其本人于昨日凌晨时段无故走失,有遇见或是见过的人,恳请及时电联下方手机号码。此机号码将会二十四小时待机,来电属实者,必有重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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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报办分社办公室。

“我靠!没想到钱青青这妮子,竟然一夜成名!”

“可不是?哎,姐妹们,你们倒说说看,这丫头有这么大胆子吗?光天化日的,就敢独身一人勇闯那地宫地下,并搞坏那盖藻井!要知道,那可是古董啊!这要抓住了,得赔多少钱!纵然往少里说,也得值个百八十万的吧?”

“嗐,知人知面难知心,你怎么就料准她没这个胆量?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出名就是这么炼出来的!”

“喂,我说各位大婶,能不能别杵在这乱嚼舌头根子了?保不准,只是个巧合呢?根本就不像那些‘高智商’的专家们想象的那样,也说不定吧。有时候,把简单弄复杂化,才是最大的误导。”

“切!李杨,都到这时候,你还死鸭子嘴硬是吧?倘若没啥关联,那些‘高人’们,为何不把外人的名字跟这地宫失窃案拴捆在一起?难不成,钱青青的名字带吉祥,只要发下海捕她名字的条文,那被摧毁被盗窃的千年文物,就能自动修复,插翅飞回来?”

“可怜的天真娃!人家都名花有主了,你就甭瞎操这份心了。识趣的,还是多培养点脑细胞,好好研究前任组长派分给你的任务吧!这完不成,可会受罚的!届时,我们这些做‘大婶’的,磨破嘴皮子也救不了你!”

李杨本意只想图个清静罢了,实在没防备,他不开口倒还好,这一开口,却是把话题的矛锋引拽到自己头上。不过想想也对,自身裤腰带还没提起来,现下何添闲心顾及别人。即便贪人领情,那也得当事人睹得见才是,这眼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over挂掉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人家还不一定领情。如此,还是单求自保得识时务。

李杨忖度着也就不再搭腔,直接倍感烦躁地埋头去捏虐鼠标。而他周围那群八婆,不愧是从事新闻这行的精英,张张足以啐伤人的嘴巴,依然在叨唠个不嫌累,并且愈演愈烈。

“猛地提及,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不知你们知不知道,钱青青那妮子,施了啥**汤傍上那富家公子哥的?”

“他们俩人,门不当户不对,究竟怎么相识的?二姐你倒是说来听听。我对这个还蛮感兴趣,有开发潜力。快讲讲!”

听人这么一扯谈,李杨竟也不由自主竖起耳朵眼。虽说搞不懂咎于何因作祟,心理上确实倏忽生出了股子冲动,也急欲了解下旁人嘴中捣出的这段故事情节。

“其实,说起来蛮狗血。大家伙别急,且待二姐我先吃口茶,润润嗓儿再慢慢与卿们细细道来!”

“道什么道?上班时间,又围成团编排人不是,想扣工资想疯了吧?”适值这间歇工夫,不巧陈媛媛正巧板着黑线脸从科长室返了回来,一见有人聚众偷懒,立时冒火,“王尔杰,交代你的工作,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王尔杰恰是这被人唤作“二姐”之人。起初,皆因谐音缘故,给谁开了个头,喊“尔杰”发音失误喊成“二姐”,慢慢地,这俩字眼就变为她在同事堆里的代号。若深究的话,这称呼实则挺与她本人般配,因为王尔杰的行事作风,一贯蛮“二”的。

“快了,催啥催?头衔都已撤,过期无效。还这般尽职尽责,亏不亏啦!”

“咕哝什么废话呢?”眼见王尔杰跟自己耍大牌,陈媛媛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在科长室受上级领导训斥也就罢了,回来办公室还要再看同级别人脸色,对陈媛媛而言,是为忍受不了的屈辱。更严重些讲,简直是对她人格一种的挑衅。

“算了,都少说句吧。同事一场,何必大动干戈?”察觉苗头不妙,自是有人站出来充好人,“小陈,你那是不是又接收到新指示?”

“你说呢?还是那跑腿的苦差,这次轮到谁上前线了?”陈媛媛唉声叹气的坐回自己位置,就把手中厚厚地文件夹扔在桌上,环视圈办公室到位的人员,复又追问了遍,“上次是谁去的来?这次该排到谁?”

“上次?似乎自打钱青青来报道,这两天的活,统是由她一人大包大揽。大前天也是钱青青去的海东置业吧!”王尔杰倒大人不计小人过,见陈媛媛问疑,连眼皮都没眨,就应了席痛快话。

陈媛媛却没王尔杰那分大度。就算王尔杰主动为她解答了问题,陈媛媛仍旧摆着副爱搭不理架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满脸不屑地哼唧出声:“是吗?那这回该换谁人?”

“还能换谁?咱们办公室,除去肯卖力气的钱青青,不就还剩一个男劳力可供使唤?这还用得着挑么?现成的放着不用,难不成招来当花瓶做摆设?”

“也不是没有道理……”陈媛媛暗自嘀咕着,目光就扫向趴窝在对面桌上的李杨。实际上,陈媛媛老早就想找个“专”人,接下这摊子费力不讨好的累人事,只可惜一直没敢兴心动这个念头。一来是苦于根本找不见合适的人选,至于其二,自然是基于自身职位有限考虑,生怕一旦提议出口,张嘴容易收嘴难。

毕竟,寻人讨债的活不容小觑。万一弄不妥善,债款讨不到手白跑腿倒在其次,关键是,要是一不留神激怒那帮破产破得穷叮当响,倒闭直闭到光余有一条烂命程度的债主,反被人收拾顿,招惹出好歹,恶果可就难处理。

“不晓得钱青青上回使得啥激将法子,回来楞是说,这回再去时,那姓刘的大厂长答应支付money!”王尔杰说着,就转向仍旧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的李杨,“哎,李杨,这次要真能把债讨到手,你小崽子可就沾爽便宜!回头得请我们这些‘老’人们撮一顿才行,我们虽然老的不愿再折腾,可怎么说,也曾为这焦头烂额事风里来雨里去过!对吧?还呆做磨蹭啥,赶紧得收拾下去挤路车吧!晚点可没人额外补贴你打车费!”

“过往的闹心事甭提,只要有人扛就是。咱还是说道钱青青吧!她这会可谓焦点人物。小陈,你得空就总往科长室溜达,探到啥鲜为人知私密没?”

“焦点?烤焦还差不多!不是,我说你啥意思?话里带刺是吧,什么叫我得空就总往科长室溜达?你把话说明白……”

“哎呀,今个都嗑火药了么,怎么一开口就喷烟呢!”王尔杰适时打断着,又“咕咚”噎咽口茶水,“旁的我不知情,但据我悉,钱青青昨日上班时,是你们这伙事先约定好赶往地宫口碰面集合的人中迟到的最后一位!这我便转不过弯,她是失约的末了一人,咋就会比你们还要过早的钻进地宫去了呢?你们就不觉得,这事蹊跷得很吗?”

“你以为我们就不犯疑?早时给她打电话,她说起床晚了,马上就下楼赶车。谁想等了半小时也未见她人影,再打她爪机,就无人接听了!再后来事宜,报道都报了,也就无需我详加解释。”

“听说,昨个下午,警察搜寻过咱们这后,随即查去钱青青家了。你们想象的出么?别看钱青青新交的男友家世背景耀人,钱青青住的地方,可是不堪入目着呢!据知情人士描述,好像是租赁的一位欧巴桑地下室!那屋子小的,只能容放得下一张单人木板床,而且,窝里仅就有一件勉强凑合着称得上家什的电器,还是白捡拾的人家房东小孙子玩废弃的黑白电视机,只有五寸大啊!

“真的假的?”陈媛媛不禁过激地跳起身,“你听谁泄露的?属不属实?未免忒汗人吧!平日看她穿戴够利索,怎会去住那种残破地方?恐怕夜里都有老鼠作伴,真恶心……”

“这就叫,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王尔杰啧啧叹息着,就习惯性开咬笔杆子,“唉,如此说论来,钱青青反蜕变成个谜一样的小人物!我就奇怪了,既有羡煞人眼的男友,还有必要去租赁人家地下室住吗?到底是洁身自爱,还是故作高姿态呢?现时代,未婚同居早不犯法,弄不白,越发弄不白……”

“白不了就让它黑着吧!我倒真有一点绞不透,钱青青为何会把工作证丢落在藻井旁呢?这贼当的忒明目张胆吧,担忧警察查不出凶手咋的?再个,你说钱青青一姑娘家,面对无以数计的珍宝不偷,偏拿那舍利子作何用?那可是死人遗物,揣在怀里,多瘆得慌!”

“就钱青青那素质,一千二百五十度的高度弱视力,竟也敢孤身下去地宫探险,摘走鎏金银宝函内承装的佛祖真身舍利,连人带宝消失不见,哪找也找不见人,彷佛凭空遁地,还有啥子事情干不出来?阿弥那个陀佛,佛祖慈悲……”陈媛媛莫名打记冷颤,端起玻璃杯就冲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热水,想暖和下泛凉丝的身体,“别再往下絮论了,我老觉得背后像是有双眼睛盯着我似的!”

见状,李杨厌烦地随手抓取过陈媛媛搁置在桌面的文件夹,二话没说,一脚踢踹开办公室门,紧接就头也未回的径直朝电梯方向走去。这下,愣抛留全办公室的人瞅着被“摔”的门大眼瞪小眼。

无论旁人作何言说,媒体怎相刊报,李杨均自始认定,钱青青的事,绝对不单是意外或蹊跷那模单纯。例来敏感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桩迷案背后,肯定夹有不为人知的种种隐情。

都说钱青青是灰姑娘,都说钱青青遇见的男友是王子,并且是青蛙王子。然而,在李杨旁观来,青蛙王子同样是王子。美人鱼的凄美童话忠告于世人,但凡王子,寻寻觅觅期间兴许有生过怜惜灰姑娘的情谊,但那只是情谊,却不是爱。所以,不管是青蛙王子抑或其他王子,最终选择的牵手对象往往也都不是灰姑娘,而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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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青青与地宫究竟挂有怎般关系,是否当真有所牵葛?失窃的国宝是人为还是另有人为,渊源从何而起?消失了的钱青青又在哪里,是生是死......总得有个人去逐层拨开云雾,揭晓真相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