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快走几步,跟在江采苹身后,只见李隆基正被高力士等人簇拥在阁阶前,彩儿、月儿俱伏首于地,两条胡凳东一条西一条翻倒在阁门里外【梦在大唐爱270章节】。

掠过彩儿、月儿,江采苹径直歩近李隆基,上下看眼,才关切道:“陛下无碍吧?”

李隆基身穿绛公服,冕冠立于门外,扶了扶头上的通天冠,龙目微皱。小夏子一干人等抬头一看,但见钗钿礼衣妆颜下的江采苹,“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何止是美艳动人,更为雍容华贵。

眼见李隆基搭上江采苹的玉手,头也未抬的步入阁去,高力士连忙以臂肘碰了下已然看呆了神儿的小夏子。小夏子看似一惊,目光依在瞟向江采苹曳地的裙襦。

顺着小夏子的目光看去,高力士狠狠地拿净鞭敲了记小夏子的脑袋,压低声呵斥道:“犯甚愣?还不快些带人行‘奠雁礼’?”

冷不丁吃痛,小夏子这才回过神儿,慌忙唤了其他小给使,亦步亦趋于后一拥而入梅阁。其实也怨怪不得小夏子,但凡男人,今刻看见江采苹的—肌妙肤、弱骨纤形,少不得为之倾心,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正所谓“食.色.性.也”,虽说小夏子是个身体残缺之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高力士趋步于前,顺势示意彩儿、月儿先行起身侍立一旁,彩儿与月儿面面相觑眼,于是垂首向边上去,适才差点一胡凳打在李隆基身上。所幸虚惊一场,不过龙颜仿乎隐有怒气,现下自是躲远点为妙。

“朕有点头晕,扶朕去殿内。”睇目身前的坐榻。李隆基一手抚上额际。貌似有些乏倦之意。见状,江采苹未赘言,朝身侧的云儿使了个眼色,径自扶着李隆基转过珠帘,步向帘后的寝殿。

李隆基的样子像是受惊不小。江采苹单独侍奉在旁。少时反却易说话,但愿彩儿、月儿所闯下的祸不致使天颜盛怒才好,会意江采苹暗示之余,云儿遂与高力士一并静候于帘外。听候差唤。

且待扶了李隆基坐于卧榻上,江采苹回身倒了杯清茶奉上,却见李隆基轩了轩长眉:“怎地吃茶,不是灌酒?”

江采苹娥眉轻蹙。端量向李隆基,心下忽而一动:“陛下方才不是说,有点头晕?这会儿怎可吃酒,岂不越发头痛?茶可提神,陛下吃口茶为宜。”

面对江采苹探究的美目,李隆基不在意的抚掌道:“无妨,今日乃朕与爱妃的大喜之日,理当多吃几杯酒才是。”

见李隆基一推自己端持在手的茶水,江采苹稍作沉吟,莞尔笑曰:“嫔妾的梅阁,少有佳酿,倘使陛下非要吃酒,需是遣人去取。”

凝睇江采苹,李隆基揉一揉额际,二话未说,朗声一笑:“朕早知,爱妃要以茶代酒,故已备下瑞露珍,且让力士呈上来便是。”

江采苹搁下茶水,低垂臻首但笑未语,寝殿里宁谧一时。不夜月千里,乱云低薄暮,窗外的天色却已暗下来。

含情凝目芳馨满体、端丽冠绝的江采苹,李隆基执过江采苹一双柔荑:“爱妃陪朕喝杯合卺酒可好?一杯而已。”

江采苹垂下眼睑,依依凝眉:“但凭陛下开怀便可。”

“爱妃怎地看似不欢喜?”扳过江采苹娇躯,李隆基敛色。

江采苹抿唇浅勾了勾唇际:“陛下待嫔妾情深绵绵,嫔妾感沐皇恩,何来不欢喜一说?”

李隆基仿佛舒怀不少:“朕,不过想给爱妃个惊喜罢了。”

抬眸迎视着李隆基的多情,江采苹嫣然一笑,说来的确是一大惊喜,可见这几日李隆基未少为此用心,玩出民间亲迎的大礼,后.宫三千佳丽,几人享此恩典,今日之事恐怕可载入史册,然而不知为何,此刻心头却兀自有分绞疼感。

这时,“嘎”地一声,从帐幕外突兀传入耳一声雁叫之音,江采苹与李隆基同时一打愣,旋即相视而笑。

“上点儿心,莫扰了圣兴。”高力士急得直敲小夏子后脑勺,一叠声从旁提点出声【梦在大唐爱第270章合欢章节】。小夏子连躲带闪着,嘘声发一声喊,冲一旁的几个小给使连连打了个手势,把抓在手中的几只大雁隔着行障掷向对面的云儿。

彩儿、月儿带头抖开一幅红罗,先时随驾而来的十余个宫婢眼疾手快的一块上,接住小夏子那边掷过来的大雁,用红罗裹住,再行拿五色丝锦缠住雁嘴,以免这几只大雁乱叫,转即把大雁捧出阁外去,以待礼成之后放生。这即为刚才入阁时分,高力士郑重交代给小夏子的奠雁礼,唐时,此乃亲迎之时较为重要的一个环节,而大雁不止在亲迎时不可缺失,更贯穿六礼中。

隔着设于堂中的重重屏风帐帘,看着灯烛下影影绰绰倒映于行障之上的人影,江采苹美目流转,含娇瞋目李隆基:“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不成想竟以多欺少,投机取巧!”

“爱妃何出此言?”李隆基显是一怔,不解何故适才还在饶有兴致地看赏高力士、云儿等人在帘外行奠雁礼的江采苹,无缘无故说变脸便变脸了。

江采苹佯气坐下身,看也未看紧跟过卧榻来的李隆基:“陛下明知故问。”

这下,李隆基不由犯难,都说女人最是善变,是以唯小人与小女子难养也,果是在理。为博美人一笑,看来尚需多花点心思。

听着李隆基低低闷笑出声,江采苹不禁侧目,殊不知,其这一颦一笑,着实风娇水媚不已,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本就是绀黛羞春华,自当更为撩人心怀。

“朕何处有欠妥善,爱妃不告与朕,朕怎知?”闷声干咳一声。李隆基忍笑皱了皱眉,正色看向身旁的美娇娘。

轻拍下李隆基揽上腰肢来的大手,江采苹往旁侧稍挪了挪身子,微扬下巴一本正经道:“可是陛下要嫔妾说的。嫔妾今个便直言不讳一回。”顿了顿。煞有介事的启唇道,“陛下何曾听闻,尚未撤障,郎子便已登堂入室,有胆儿坐在新妇子闺榻上者?连高堂也未请至。稍时上花轿。嫔妾聆听何人说教?弄郎子原无过失,只因嫔妾担忡陛下受惊,急急奔出阁,不成想陛下反却借机混入殿内来……”

被江采苹当面反问一通。一时间李隆基楞是无言以对,半晌,才推诿道:“朕乃九五之尊,岂知其中这般多事?”

“陛下知吟诗。知吃酒,知奠雁,偏不知旁的,着是叫嫔妾难以心悦诚服……”江采苹支颐轻叹息声,尽收于眸李隆基极难为情的囧相,心下忍不住偷偷乐开花,眼前的这个男人,坦诚讲,此刻端的可爱有加,谁会料及,堂堂一国之主,却连圆谎均面红耳臊,哪儿还像平日杀伐决断的帝王,简直跟个忸怩的小娘子无两样。

人只道,自古圣怒难犯,普天下的男人,心性上实则并无多少差别,即便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即便生而尊贵,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也罢,昏庸残暴的一代帝皇也罢,骨子里总有其鲜少为人看得见的一面,唯一共通的一点则在于,大凡对待心上人时,再不堪再不济的男人也有其柔情尽展的时候。

“陛下该不是恼了嫔妾,故才一言不发?嫔妾可未虚言片语,哪有未催妆,新妇子便猴急般跑出门去迎郎子的,亏得今儿未宴请宾客,不然,众目睽睽之下,嫔妾岂不丢人丢到家了?最可气的是,陛下竟从中使诈,蒙混过关……”少顷,江采苹端坐正身姿,绞着纤纤十指,依偎向李隆基肩头,温声细语道,“不过,念在陛下肯用心讨嫔妾欢心的份上,嫔妾姑且不予以追究,只当夫唱妇随,谁叫陛下前刻吓嫔妾担忡?”

“胆敢戏弄朕?”李隆基霁颜,倒也未愠怒。

“嫔妾自去年入宫以来,今夜最为欢喜。”缓声自顾自吐露着心声,江采苹伸出双手环抱上李隆基的腰,眉语目笑,“陛下心里有嫔妾,嫔妾何其幸哉,而今时今刻,嫔妾才切身体味到身为个小女人的幸福!”

江采苹泪盈于眸,情之切切,李隆基揽其入怀,同样觉得心中平添了股子从未有过的柔软,情之所动,情之所牵,怎不动情?天交织女渡河津,来向人间只为人,小别胜新欢,更是情浓羡煞人。

帐幕一合,李隆基拥了江采苹上榻。龙须摩挲在玉颈上,令人痒痒的,江采苹环上龙颈,展颜嘤咛道:“陛下与嫔妾早是老夫老妻,今夜良辰,得以行此夫妻之礼,往后里可否是为‘老公老婆’?”

深嗅着身下江采苹的体香,李隆基轻啄了口美娇娘坦于胸前、粉腻酥融娇欲滴的一片白纤,声音略带沙哑道:“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

江采苹羞娥凝脆,颜颊稍染猩红,喜上眉梢:“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

凑近江采苹耳垂,李隆基温热的气息呼之欲出:“老婆一片婆心。”

“老公十分公道。”江采苹情不自禁吻下李隆基,颇显大喜过望,“陛下几时知悉的?”

“朕,岂有不知之事?”李隆基未答反问,深深地在江采苹眉心落下一吻。

四目相对,一室旖旎,江采苹信手拽过锦褥,颔首窝进李隆基怀中,这一刻同榻共枕的枕边人,只是其一个人的,不求朝朝暮暮天老地荒,至少这一夜,当真于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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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老公老婆”的典故:唐朝时,有一位名叫麦爱新的读书人,考中功名后觉得自己的妻子年老色衰,便产生了嫌弃老妻,再纳新欢的想法,于是写了一副上联放在案头:“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恰巧,对联被他的妻子看到,妻子从联意中觉察到丈夫有了弃老纳新的念头,便提笔续写了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以“禾稻”对“荷莲”,以“新粮”对“老藕”,不仅对得十分工整贴切,新颖通俗,且“新粮”与“新娘”谐音,饶有风趣。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被妻子的才思敏捷和拳拳爱心所打动,便放弃了休妻的念头。妻子见丈夫回心转意,不忘旧情,乃挥笔写道:“老公十分公道。”麦爱新也挥笔续写了下联:“老婆一片婆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