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场冬雪下来,早已地白风色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梦在大唐爱271章节】。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翳翳经日雪,在目皓已洁。

梅林中的丛簇梅枝,已悄然凌寒自开,暗香浮动,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别有一番情致浸在其中。

是日,瞧着窗外雪停,江采苹于是出阁赏逛,半月有余未踏出阁门,斜阳疏林上,雨雪瀌瀌,见晛曰消,曲径通幽处,且走且看来,私燕席云罢,方觉已近冬至,已怀时节感。下雪不冷化雪寒,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难怪这几日连金针银线都懒得倒拈,看来为李隆基所绣的那件锦袍,虽已绣了四五个月,只怕还要等上一年半载才可鼓捣完工。

云儿谨翼的在旁扶着江采苹,半步不敢大意,下了十几日的雪,见日小夏子尽管有带一干小给使来梅林扫雪,以便圣驾出入梅阁,林中径道上的积雪并不深,但时下将至落日时辰,踩在薄薄一层冻雪上,稍不留神儿更易让人滑跌。

彩儿、月儿一左一右跟于后,时不时戳几指压于枝头的碎雪,簌簌掉落一地的冰晶,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记忆犹新去年初雪之时,其等随江采苹步出翠华西阁赏雪,一时玩性大起在宫中打雪团子的情景,当时差点被活活吞埋在宫道边的雪堆里,今时想来好不刺激。

彩儿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看眼身旁正被眼前的一片银装素裹所沉醉的月儿。不假思索的顺势一抖,把手上的一簇梅枝撒向月儿,枝丫上的碎雪立时“哗哗~”倾洒了月儿一身。月儿只觉脖颈一凉,忍不住瑟缩了下削肩。低呼着抬眸看去。这才发觉竟是彩儿在旁捣鬼,故意将雪抖在其身上。

“作甚?”月儿边忙不迭躲闪几步,边拍下溅在衣身上的碎雪,嗔声站在那捂着嘴窃笑不已的彩儿,转即奔向江采苹。“娘子。彩儿戏弄奴!娘子为奴做主……”

“娘子,奴实非是成心为之……”眼见月儿向江采苹告状,彩儿忙跟向前,替己伸冤。但见江采苹止步回身蹙眉看过来,彩儿顿觉心虚,自知逃不过江采苹的法眼,当下未敢多做狡辩。悻悻地撇了撇嘴,垂首咕哝了声,“大不了叫月儿回撒奴一身雪便是,奴、奴不过是想逗乐罢了。”

瞋目彩儿,江采苹未言它话,彩儿逗乐倒会找人,却是害苦月儿,眼下天寒地冷,但愿莫着了凉才好。云儿疾步至月儿身侧,为月儿拍了拍沾在发梢衣襟上的碎雪,只因是在梅林中赏玩,先时三人才一块儿跟出门来,彩儿的玩心一贯不减当年,幼时在伊香阁其与月儿就未少挨彩儿的捉弄,为此更是未少受罚,尤其是月儿,性子一向懦弱又逆来顺受,彩儿的心性向来爱争高,是以早年便受惯彩儿的欺辱。现下时移事易,自入宫以来得遇良主,月儿的脾性貌似变了不少,遇事儿至少不似往昔那般忍气吞声了,特别是自从由大理寺天牢回宫之后,云儿总感觉月儿比往日刚强了许多,经一事长一智,痛苦多可促人成长,教会人何谓真理,何为生存之道。

且待拍落衣身上的碎雪,月儿就地蹲下身,抓了把地上的积雪掷向彩儿。见月儿动真格的,彩儿慌忙抱头躲开几步,江采苹既默许之,嬉闹一番又有何不可,二人遂嘻嘻哈哈打起雪仗来,一时间雪团子乱飞。

见状,云儿连忙搀了江采苹步于一旁,以免彩儿、月儿净顾瞎闹,手上的雪团子砸偏溅江采苹一身湿。看着彩儿、月儿的欢快劲儿,江采苹颔首浅勾了勾唇际,心下却隐过丝丝忧伤,去年初雪时,几个人也是正在玩雪,采盈掩身在树丛后陷入雪坑之中,得以相见相聚,时隔一年,今下采盈却不在身边,甚至乎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已返回珍珠村与江仲逊团聚一堂,人都是感情动物,思来怎不牵肠挂肚【梦在大唐爱271章节】。

掐指细算,自在天牢匆匆一别,时气已然换了两季,寒暑交替,薛王丛却一直未从宫外捎信来,月前听似薛王丛染疾在身,李隆基曾出宫亲临薛王府看探,当时因于武婉仪一事江采苹未能随驾同去,转眼又已一个多月过去,武婉仪早已入葬园陵,冬衣一事亦已暂告一段落,却未见薛王丛入宫来,不知病情有无好转,宫外的事究竟怎样,宫中的日子,纵繁华笙箫不断,每当夜深人静时分,心底却不无落寞。

“江娘娘!江娘娘~”

江采苹正丛生纷扰,身后却传来一叠声喊唤声,听似像是临晋公主的声音。云儿搀扶着江采苹循声望去,果是临晋从林道间疾奔而来,且牵领着董芳仪的帝姬。

“快,快些迎过去,雪天路滑,切莫让公主摔脚。”江采苹赶忙示意云儿急急迎上前,董芳仪的帝姬不比临晋,尚未及始龀之岁,被临晋拽着向前跑,脚下着实危险。

“是。”云儿应声疾步过去,亏得江采苹差吩的及时,就在快要奔过林道来时,董芳仪的帝姬脚底一打滑,差点趔趄在地,幸有云儿一把接抱住,才未出事。

彩儿、月儿扔掉手中的雪团子,快步跟江采苹歩近。江采苹浅提衣摆俯身搂过董芳仪的帝姬,温声关切道:“可有伤着?”

帝姬圆乎乎的小脸冻得通红,许是适才跑得有些急,喘吁着摇了摇头,小嘴一抿,笑脸看向刚才伸手跪接住其的云儿。未顾拍打裙摆上的血渍,云儿原地屈了屈膝:“奴见过二位公主。”彩儿、月儿同是缉手行了礼。

临晋挥下手,示意云儿三人自行起身,娇红的瓣唇一嘟:“江娘娘好生偏心,眼中只看得见二十六娘,问长问短,也不看眼临晋!”

听着临晋的抱怨,江采苹抬首启唇,正欲说些甚么,不远处皇甫淑仪与董芳仪已然紧赶追过来,望见江采苹在前面,二人忙在婢子相扶下,越发快走几步近前。

“二位姊今儿个来,怎地也未差人告知声?”江采苹率然搭过云儿的手站起来,笑语相迎。

皇甫淑仪、董芳仪依礼见过礼,几个宫婢同时随之礼毕,乳媪慌忙从旁领过董芳仪的帝姬。但听董芳仪先开口道:“连着降了半个多月的大雪,日日待在芳仪宫不得出来玩耍,早生闷坏,今个天色好不容易放晴点,嫔妾便带公主去百花园散闷,不巧遇见淑仪正在园中赏雪……”

董芳仪尚未说完,帝姬已伸出小胳膊吵着要抱:“阿娘,抱~”

临晋公主在边上逗弄出声:“当着江娘娘之面,二十六娘也不知羞!这般不乖,江娘娘不喜二十六娘了!”

董芳仪的帝姬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啃着拇指窝在董芳仪怀里,乌黑发亮的眸瞳看看临晋,又看看江采苹,眼泪儿“啪嗒”滚落面颊。

这下,皇甫淑仪连声轻呵向临晋:“净乱说话,还不快些赔不是?身为十二姊,成何体统?”

临晋垂下长长的眼睑,小声不平道:“儿只是吓唬下二十六娘,谁知二十六娘这般不经逗。”

江采苹霁颜莞尔笑曰:“临晋素与二十六娘亲厚,童言无忌。”边从中说和,边轻捏下董芳仪的帝姬红呼呼的脸颊,“江娘娘多备几样糕点,拿与二十六娘吃,可好?”

皇甫淑仪与董芳仪皆非不明事理之人,正因此,两位公主才如此合得来,自是不会真为眼皮子底下的这点小打小闹较真,睚眦必报。但为免横生尴尬,言多必失,何况是黄口小儿,是人均有分性子,一旦话说的过重使小性子,难保闹不愉快,江采苹故才上前圆场子,平息掉不必要的事端。

留意见董芳仪的帝姬直看云儿,江采苹旋即一笑,拿绢帕轻拭掉帝姬面上的泪痕:“且让云儿,在前引路。哭花了小脸,可不美了。”稚子的天性,这年岁最为单纯,方才云儿出手相救,帝姬便对云儿有了好感。

临晋公主挽上江采苹的臂腕,不适时的冲董芳仪的帝姬扮了个鬼脸:“这般爱哭,往后里不带你玩了。”

“不得无礼。”皇甫淑仪蹙眉嗔声临晋,含笑握了握董芳仪的帝姬的小手,不无关怀道,“小手冰凉……”说着,与江采苹相视而笑,“江梅妃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且去梅阁小坐会儿,董芳仪意下如何?”

临晋立马拍手欢呼:“儿全无异议,儿与二十六娘,本即来江娘娘这儿讨糕点解馋的!江娘娘,有无儿爱食的糕点?”

临晋正摇着江采苹臂腕撒娇,不经意间忽见高力士带着两名小给使远远地朝这边行来,不禁“咦”了声:“那不是阿耶身边的高给使?”

江采苹与皇甫淑仪、董芳仪不约而同看去,只见高力士正踏雪趋步绕过路来:“老奴见过江梅妃。”躬身拱着手,继而礼向皇甫淑仪、董芳仪,“见过董芳仪、皇甫淑仪。”

江采苹抬了抬袖襟,缓声询道:“这时辰,阿翁怎过来了?”

呵口热气,高力士满堆着笑意作答道:“老奴是特来传陛下口谕。”

见站于高力士身后的两名小给使中,其中有一人双手恭擎着一道圣旨,显是李隆基亲笔书写的敕令,江采苹与皇甫淑仪、董芳仪面面相看一眼,便作备肃拜接旨,但闻高力士紧声抬手道:“江梅妃大可不必叩接圣谕,老奴简言交代过后尚需即刻赶去太常寺传旨。不日即为冬至,阴极之至,阳气始生,陛下决意亲祀南郊,前往圆丘祀天,特命老奴及早告与江梅妃,晓谕六宫,斋戒七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