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广平郡王李椒在春明门截获盗贼的消息急报入宫,皇太子李屿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梦在大唐爱第283章平息章节】。

李椒破此大案,全赖江采苹从中点提,虎父无犬子,李屿身为人父,闻此报,脸上自是增光添彩。

李隆基原意将盗墓贼关押进大理寺天牢,即日命三司会审,但顾及此案牵涉李唐家体面,家丑不可外扬,现下既人赃并获,于是听从江采苹劝谏,唤高力士传下口谕,直接让李椒把那伙盗贼押解入宫亲审。

盗墓者总共有数十人之多,为首的五名盗贼皆为长安城中的贵戚子弟,蒙祖荫,不但衣食无忧,有生之年大可享尽荣华富贵。正如江采苹所料,为盗掘刘华妃墓葬,这伙人的确费尽心思,至于那座相距刘华妃墓室三百丈开外的新墓冢,正是为掩人耳目所造,其下果然挖有一条通往刘华妃墓室的暗道,对此庆王李琮、仪王李璲已置身其中执火查证。这伙盗贼本以为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只需把盗掘出土的那些金银珠玉装载在牛车上运回府,且待此事以无头案不了了之,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下来,便可将脏物带往城东南的鬼市变卖掉,狠狠赚上一大笔。

除此之外,其等早已决意,等分赃过后就连夜远离长安城,自此逃之夭夭隐姓埋名。谁曾料,人算不如天算,临到头竟功亏一篑被逮了个正着。面对高高在上的李隆基,龙颜不怒自威,这伙盗贼倒也未矢口狡赖罪状。一应供认不讳。

“本宫瞧着,尔等皆非一介莽夫,古来读圣贤书,理当立君子品、做有德人。尔等怎可不顾礼义廉耻。犯此恶行?难不成,是有何难言之隐?”察觉李隆基动了杀念,江采苹环睇李琮、李屿等人,从旁温声多问了声。

“吾不知,江梅妃何出此言?”李琬立于殿左。立时侧目向江采苹。虽说刘华妃一事。江采苹功不可没,若非江采苹神机妙算,只怕今日仍难搜捕到这伙盗贼,不过。一码归一码,此刻才欲将其等绳之以法,江采苹竟又替其等说情,着实叫人匪夷所思。

江采苹本无意于为那伙盗贼开脱。但见李琬作此一问,似有不恭之意,先时初见时看似亦有颇深的成见一样,不由勾起兴致,欲一探究竟李琬何故对己这般不敬,到底何时得罪了这位甄王,让其如此的不领情。

“本宫只是心下好奇,随口一问罢了。且不知,甄王意为何意?”稍敛神思,江采苹目不斜视的迎视着李琬质疑的目光,神色自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仁圣,纵有犯下滔天大罪者,论罪当斩罪有应得,不过,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责其首而宽其从,恩威并济以儆效尤未可知不可行也。”

李琬登时有些哑口无言,江采苹所言不无在理,然而,刘华妃毕竟是李琮、李琬、李璲三兄弟的母妃,将心比心,面对眼前的变故,情急之下出言无状实也无可厚非。江采苹原本也无意于存心刁难李琬,倘使李琬是因于先时江采苹过问那座空冢之事而心存芥蒂,未免过于小家子气了点【梦在大唐爱第283章平息章节】。江采苹本是出于好心才问由刘华妃一事,若好心不得好报,只当多管闲事了一回,往后里绝不再与李琬三人打交道便是。

南熏殿内静极一时,李隆基端坐于御座之上,面色不可捉摸。圣心难揣,诸人自也未有冒失吱声的人。

“江梅妃?”这时,为首五人中,竟有一人醉醺醺爬起身来,一身酒气朝江采苹踉跄了几步,脚下一磕绊径自摔跌栽倒在地,“吾何其有幸,今可得见江梅妃丰姿!都道梅妃姣丽蛊媚,乃当今天下绝代佳人,艳美绝俗!白玉笛,惊鸿舞,一貌倾城,一曲倾世,一舞倾天下,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那醉贼一摇三晃瘫坐在地摇头晃脑,贼眉色目直勾勾盯视向江采苹玉颈,江采苹直觉浑身上下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蹙眉拢了拢掩于削肩上的霞帔。

未容那醉贼大放厥词,李椒已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劈掌砍向那人后脖颈,只听那人闷哼一声耷拉下头昏厥倒地。见状,高力士忙示意守于门侧的两个小给使先行将这名醉贼拖下去。

看眼同时默声退于旁侧的李椒,江采苹稍抚心神,从不曾想过李椒竟有出手替其解围之时。这两年,因采盈的事,江采苹鲜少与李椒同聚一堂,除却年节宫宴及形形色色的宴飨上不可避免碰面,平日就连李屿甚至是韦氏,彼此也甚少走动。

一众盗贼越发惊恐万状,四下又是片刻宁谧,李隆基霁颜睇眄下跪众盗贼,才开金口:“人脏俱在,尔等可还有甚么好抵赖的?”

但见余下的为首四人之中,有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矮个之人,貌似犹豫不决的伏首在下,嗫嚅道:“吾、吾尚有一事奏禀。吾等原只是打了个赌,那日吃醉了花酒,一时起念昏了头,才一头撞进城东土原上,可、可吾三人并未凌.辱棺椁中人……恳请陛下明鉴,饶恕吾等死罪。”

“好你个薛二郎,墓室里的棺椁,可是你撬开的!今下事情败露,你便推得一白二清,你不仁,休怪吾不义!”被唤作薛二郎的白面书生的话音尚未落地,伏首在最右边的一个大块头的小胡子者已在急声喝叱出声,“禀陛下,若非薛二郎发现躺于棺椁中的女人,玉体香肌一如生前,吾、吾与陆九怎、怎会轻薄那棺椁中的女人……事先吾并不知晓,那是刘华妃,不然,吾有天大的胆子,亦不敢……”

江采苹心下猛地一沉,不问不知情,一问着实震惊不已,不成想这伙盗贼竟如此色胆包天,连早已薨了二十多年的刘华妃的遗体均敢玷污,乍听之下,当真有够骇人听闻。委实难以想象,对于埋于地下冰冷的一具死尸,当时这伙人究竟如何下得了手加以亵渎。

“你,适才你说甚么!你胆敢凌.辱母妃……”李琬已是沉不住气,更听不下去,当场揪起那个小胡子,双目充血,怒不可遏的颤栗不止。

李琬早过少年气盛年岁,此时倘不是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又怎会当着李隆基的面暴跳如雷。李琮、李璲倒未老羞成怒,却也横眉怒目向为首的四名盗贼,恨不得把一干人等千刀万剐,方可解心头之恨。

眼见堂下一时混乱,李隆基却未勃然大怒,相反,身上的威怒之气反却隐敛了三分。李椒面面相觑一眼身旁面有难色的李屿,父子二人欲言又止。

江采苹垂眸别过头,忽觉一阵反胃,赶忙抬手捂住胸口,方才那名醉贼的一席献媚之言,这刻犹在耳,想来何止是猥.琐。

留意见江采苹的异样,云儿侍立于边上,眼明手快的从袖襟中掏出巾帕递向江采苹。江采苹凝眉摆下手,并未接下云儿手里的帕子,只强咽下卡于喉咙的那口嫌恶气,额际“嗡”地一下子冲涌上一股极重的血气,霎时楞觉晕沉无力。

“传朕谕旨,为首五人罪不容赦,予剜心以祭祀刘华妃!”李隆基眉宇紧锁,当即示下高力士,下敕令道,“其余人等,凡共犯,押往京兆府,次日午时三刻,于午门外斩首示众!”

“老奴领旨。”高力士一怔,旋即疾步近前,招手命人将一众盗贼即刻押下殿去,送交京兆府。

“陛下圣明。”李琮、李琬、李璲三人这才顿首谢恩,神情间的悲恸,溢于言表。

“皇阿翁息怒,龙体为重。”少时,李椒在旁恭请道,目光似有若无的从江采苹衣身上一带而过。

“着,太常寺、礼部商酌,择日安葬刘华妃入皇陵。”须臾沉思,李隆基又下了道谕令。这两年,天颜见老了许多,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今年李隆基已逾知非之年,经此一事,像极突然又苍老不少。

“谢主隆恩。”李琮、李琬、李璲异口同声就地拜谢在下,三王是为一母所生,自是比其他皇子更为亲近。

“今日朕有些乏了,庆王今晨才不远千里之遥赶回长安,便由太子在东宫设宴,为庆王接风洗尘。定于夕食即可。”李隆基缓声交代着,摆了摆手,示下诸人退下。

“儿遵旨。”李屿应声拱手接旨,与李琮几人恭退于后:“儿等先行告退。”

目注李琮、李屿几人离去,江采苹才起身扶了李隆基步向内殿稍作休憩,折腾了大半日,刘华妃一事总算告一段落,只望不日入葬皇陵之后,天可怜见,刘华妃能含笑地下。

据史载,黄巢陷京师,入自春明门。只不知,多年以后的安史之乱,安禄山又是由哪个城门破门而入,一举占取长安城,攻破皇宫。而今已近开元末年,相距天宝年间的那一场叛乱,算来已无多少安乐年月可言,而在这中间,后.宫更将迎来一波翻天覆地的变动,且,时日上顶多还仅余三五载光阴而已。

至于夕食的宴饮,江采苹与李隆基俱未参赴,只遣了高力士取了宫中的几坛瑞露珍送去东宫助兴。之于李琮而言,时下并无闲兴燕乐,是以,那夜的宴乐不过一个时辰便散席。宴席虽时短,李琬却喝了个酩酊大醉,是被李琮、李璲二人一路抬回的府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