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妃一事平息不久,便至临晋公主出嫁的日子【梦在大唐爱284章节】。

临晋公主下嫁的驸马郑潜曜,是睿宗第四女代国公主与郑万钧的次子,说来也是皇亲贵戚,门当户对。

早在开元十九年,李隆基便已下令在万年县崇仁坊修建礼会院,自此以来,凡公主、郡主、县主出嫁均可在礼会院成礼。

古人认为,男人属阳,白日为阳,女人属阴,夜晚为阴。是以,黄昏正是二者相交的时刻,亦即男女交礼最合和的时刻。故,古时的婚礼,多在黄昏之后举行,唐时亦不例外。

“何处春深好,春深嫁女家。紫排孺上雉,黄帖鬓边花。转烛初移障,鸣环欲上车。青衣传毡缛,锦绣一条斜。”,“何处春深好,春深娶妇家。两行笼里烛,一对扇间花。宾拜登华席,亲迎障幰车。催妆诗未了,星斗渐西斜。”,所述的正是官宦之家嫁女、娶妇。

酉时,两行宫火出,临晋公主由兴庆宫凌霄门出宫,十里道铺筵,燎炬相属,如同白昼,乘坐喜轿前往礼会院与郑潜曜行合卺之礼。

六礼只差亲迎,可想而知,少时催妆、障车、转席、却扇等一系列弄郎子热闹场势。至于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礼仪,日前江采苹均陪皇甫淑仪在淑仪宫逐一验的收,尤其是纳彩一礼,上回英蓉远嫁安北时,不曾备收此礼,今番临晋公主出阁,江采苹才知,原来纳彩需上呈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九物。合欢表寓双方欢喜,嘉禾则与“家和”谐音,阿胶、干漆寓意如胶似漆,双石则为“坚如磐石”之意。九子蒲、朱苇是为举案齐眉。棉絮示寓温柔。纳彩时,九物缺一不可。

那日看着皇甫淑仪一一查点,江采苹不禁思及英蓉,自英蓉远嫁安北,至今快近三年。不曾托人捎带过一封书信回宫。当年江采苹撮合了英蓉喜结良缘。只不知,这两年多英蓉在安北过的如何。

李隆基携手皇甫淑仪登临凌霄门为临晋公主送行,广平郡王李椒自请去障车。临晋是李隆基第十二女,李椒是皇太子李屿的长子。辈分上而论,乃李隆基皇孙,临晋是为李椒十二姑,晚辈障车并不丢面子。何况本即喜事一桩。

宫中久未操办喜事,时逢临晋出嫁,之前刘华妃一事笼罩在皇宫上空的阴霾气息一扫而光,宁王李琮、甄王李琬、仪王李璲一同参赴在内,并未急于赶回边陲。其实,早些年,李琮三兄弟与皇甫淑仪之间有些情分,刘华妃薨的早,当时皇甫淑仪尚未怀上临晋,不忍于心李琮三人幼年丧母,未少加以照拂。一晃十几年过去,李琮、李琬、李璲早已成家,时,连临晋都已谈婚论嫁,长至碧玉年华,岁月蹉跎,眼见身边的儿女一个个娶妻生子嫁为人妇,李隆基迎风立于凌霄门上,不由喟叹己身当真老矣。

礼会院仅与皇宫相隔几条街而已,入夜时分,长安城各坊夜禁,崇仁坊却传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新妇子,催出来”其声不绝,花萼楼中清晰可闻。一听便知,应是郑潜曜所带的一众傧相正在催妆。

为庆临晋公主出阁,李隆基特下谕,当夜在花萼楼宴贺【梦在大唐爱第284章骊山之行章节】。皇甫淑仪是临晋母妃,更是今夜这场宴飨的主角,便与江采苹一左一右,各设食案坐于李隆基两侧。盛装下的皇甫淑仪,浓妆掩不住眼角的细纹,一夕看似老了许多。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虽说嫁女时,身为生母,心下难免不舍,但也为之欢慰。毕竟,只要临晋能有个美满的归宿,之于皇甫淑仪而言,于愿便也足矣。这两年,临晋长大不少,不止是出落的纤窕丰盈,脾性上更谦柔不少,不再像往年那般有欠沉敛,今下出阁匹嫁,皇甫淑仪倒也颇安之。

武贤仪、杜美人、常才人、郑才人、高才人、阎才人等后.宫诸妃嫔,一并在席。薛王丛、李屿、李琮、李琬、李璲、李瑁、李椒等皇子皇孙赴宴者同是大有人在。太子妃韦氏与李屿并坐在一块,寿王李瑁却未带寿王妃杨玉环一起入宫参贺。

约莫一刻钟之久,礼会院那边的催妆声才渐止,奠雁毕,童男童女撤了障,怜锦取过敝膝扶了临晋下轿登车,在一片起哄声中,郑潜曜跨上高头大马行在先,这才迎娶临晋踏上回府之路。

“本宫贺喜淑仪,觅得乘龙快婿!”席间,皇甫淑仪举樽敬向皇甫淑仪,涂脂抹粉的面腮微带醉醺之态。

“今是临晋大喜之日,吾不胜酒力,先干为敬,贤仪且随意,尽兴便好。”皇甫淑仪含笑回敬了樽酒,与江采苹相视而笑,江采苹于是以茶代酒,浅抿了口。其她妃嫔遂同饮在下。

环睇殿内诸人,片刻,李隆基展颜道:“时,临晋嫁出宫,由今往后,尔等身为人兄,多与郑府走动。”

“往后里,儿定常上门看探十二娘。”李屿率然应承出声,李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闷着头坐于席次中间,并未吱声。

寿王府与月前才新建的临晋公主府相距不远,李隆基这番话,实则是对李瑁说的,怎奈李瑁貌似心不在焉般,像是听而未闻。

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所幸去年初春,郑潜曜入宫谒见,与临晋在宫道上不期而遇,一见钟情。当时临晋正与怜锦由百花园赏玩奔至南熏殿外,因是春暖乍寒时气,地面上多有凝霜之处,临晋脚下一不留神儿差点摔绊倒地,郑潜曜恭候在殿阶下见状,及时疾步上前搀扶了把临晋,就此结下良缘。顾念两人情投意合,时隔一年,李隆基才下旨赐婚,令二人结百年之好。

常才人未带新平公主同来赴宴,推辞新平前两日偶感风寒,近日不宜出门。既如此,旁人自也未多问,明眼人皆懂,常才人无非是顾忌当年新平几欲祸由口出之事,故而不敢再冒险以行。当年祀天大典设宴梅阁,新平净顾逞一时口舌之快,出言无状犹不自觉,为此李隆基近乎震怒降罪,吃一堑长一智,这两年常才人一改往态,日益对新平越发严苛,不再如往昔一般宠溺娇惯新平,见日将新平禁足毓秀宫,平日甚少放任新平踏出房门半步。对此后.宫中人早就耳闻目见,宫中的风吹草动又岂能瞒得过李隆基耳目,只不过是不予追究罢了。

临晋出嫁,今个最无心吃喜酒的人,恐怕尤数武贤仪为大。事隔三年,凉王李璿、汴哀王李璥仍未娶妃,依旧待在十王府中消磨时日度日如年,亲睹亲历临晋下嫁郑潜曜,武贤仪着是痛心疾首,此刻强颜欢笑在席上,忍不住一杯接一杯的美酒灌下肚,只觉无味无趣,有苦难言。

郑潜曜骑马迎亲回府途中,怜锦陪同临晋坐于喜车里,忽觉车身猛地一晃,四下随之响起阵阵唱和声,竟是半途障车:

“儿郎曜!吾乃诸州小子,寄旅京都。形容窈窕,妩媚诸郎。含珠吐玉,束带矜装。故来障车,须得牛羊!新妇子班瀍浚发,金缕延长。令仪淑德,玉秀兰芳。轩冕则不饶沂水,官婚则别是晋阳。两家好合,千载辉光。”

“儿郎曜!且子细思量,内外端相,事事相亲,头头相当。某甲郎不夸才韵,小娘子何暇调妆。甚福德也,甚康强也。二女则牙牙学语,五男则雁雁成行。自然绣画,总解文章。叔手子已为卿相,敲门来尽是丞郎,荣连九族更千箱。见却尔儿女婚嫁,特地显庆高堂。”

“儿郎曜!重重遂愿,一一夸张。且看抛赏,毕不寻常。帘下度开绣闼,帷中踊上牙床。珍纤焕烂,龙麝馨香。金银器撒来雨点,绮罗堆高并坊墙。音乐嘈杂,灯烛莹煌,满盘罗馅,大榼酒浆。”

“儿郎曜!总担将归去,教尔喜气扬扬。更叩头神佛,拥护门户吉昌……”

临晋心头一紧,按捺不住心中紧张,葱指掀开敝膝,作势向外张望,怜锦慌忙按下临晋的手,嘘声示意临晋稍安勿躁。这时,但听郑潜曜这边的傧相中有人回和道:“今之圣化,养育苍生。何处年少,谩事纵横!急手避路,发吾车行!”

那边障车堆里,立刻回应道:“吾是三台之位,卿相子孙。太原王、郭,郑州崔、陈。河东裴、柳,陇西牛、羊,南阳张、李,积代忠臣。陈君车马,岂是凡人!”

障车自称郡望大户,实只为索要财帛,众傧相岂会被唬吓住:“障车之法,先自有方。须得麒麟一角,三足凤凰。辽东酒味,西国胡羊。拟成桂昔,秦地生姜。少一不足,实未形相!”

“吾等今来障车,自依古人法式。君既羊酒并无,何要苦坐呰则。问东定必答西,至南定知说北。犹自不别时宜,不要数多要勒!”

一问一答纠缠不休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郑潜曜干脆唤过家仆,破财过路,碎银两往前一撒,先时一直围堵在道路上不肯作罢的一干人等纷纷一拥而上,朝一旁的牛羊布帛酒肉拥挤去。

郑潜曜趁机一挥手,前引在前,从面前腾出的一条小道上绕行而过,傧相从众簇拥临晋乘坐的喜车随后,继续朝公主府前行,一路直驶向郑府的朱门方向。

三日之后,便是三朝回门之日,临晋与驸马郑潜曜一早便入宫拜谒。小夫妻俩新婚燕尔,情侬羡煞惹眼,李隆基不由开怀,决意摆驾骊山,并差高力士晓谕六宫后.宫妃嫔随驾同行,即日起驾出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