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从贤仪宫出来,江采苹与皇甫淑仪漫步在宫道上,在百花园绕了一圈儿。

“江梅妃可是决意,为武贤仪平反冤屈?”闲游在园中,皇甫淑仪忍不住问了声,心系着先时在贤仪宫,凉王李璿、汴哀王李璥兄弟二人对江采苹所央求之事。

望着满园的花开,触目尽是片片花团锦簇,呼吸间尽嗅着阵阵扑鼻的飘香,江采苹浅勾了勾唇际:“依姊之见,吾理当应承下凉王、汴哀王所请之事与否?”

“嫔妾不敢妄言。”皇甫淑仪婉和的笑了笑,眉心似凝着一抹淡淡的愁绪。

江采苹止步,抬手示意云儿暂且退于一旁,莞尔看向皇甫淑仪,借一步说话道:“姊有何话,但说无妨。”

皇甫淑仪也屏退了跟于身后的宫婢,看似有些面有难色,欲言又止道:“嫔妾,嫔妾只想与江梅妃说声……”

凝目皇甫淑仪,江采苹浅笑了下,站等皇甫淑仪继续下文,不成想皇甫淑仪犹豫了好半晌,楞是未能一吐为快。见状,江采苹自知皇甫淑仪原意劝阻其,万莫为了武贤仪一事而被问罪,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难听些讲,武贤仪落得今日下场那都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怨不得任何人,更怪不得李隆基薄情寡义。

其实,早在莫才人一事上,当年李隆基大可治罪武贤仪,甚至是数罪并罚,事后却未降罪,说来已是宽容至极。正如李隆基在金花落所言,怎奈武贤仪不思悔改。一犯再犯,不止是害了莫才人及其腹中未满仨月的孩儿,就连武惠妃当初一度痛失皇子皇女,若真追究上一番。实则亦与武贤仪脱不了干系。

想当年。悼王李一、怀哀王李敏与上仙公主皆长得姿容端丽,却都相继夭折,未少惹人哀伤,细细理来,武惠妃的这三个皇儿暴毙之时,武贤仪无不在场,尽管事有凑巧,却也不尽然太过巧合,这世上纯属巧合的事儿又能有几多。不过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概率事件而已。是以,在经由了莫才人一尸两命的惨剧之后,但凡明眼人皆看得明懂。李隆基自那时起就已对武贤仪有了戒防之心,或者说,心存了怀疑。毕竟,武贤仪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技重施,狠毒地害了一个李唐家的皇嗣又一个,只要不傻不蔫不是个睁眼瞎,光是猜已然足以揣测到这其中的原委。

况且,武惠妃从怀上第一个孩儿开始,未久武贤仪就与李隆基在宫中有染,在外人眼里看来。武贤仪本就是迫不及待的在把自个往天颜怀里塞,这送到嘴边的肥肉又岂有不吃之理,更何况早些年李隆基尚是个精力充沛的多情种,风流又倜傥,可谓整个天下的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夫君。意欲攀高枝儿者更是大有人在。自从武贤仪与李隆基的事儿在宫中传开。武惠妃当时虽未极力反对,顾忌种种之下反而主动请旨让李隆基将自己的这个堂妹收入后.宫。不过,好景不长,在李一、李敏、上仙公主三个皇儿一个接一个夭亡之后,武惠妃的恩宠有那么一段时日里也日愈走上了下滑坡的道路,而武贤仪的圣宠却一日比一日显贵起来,倍受圣眷,女人都有着一颗爱生嫉妒的心,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妹一旦踏上入宫门这条永无回头之路,也便断了所谓的情义,连亲姊妹都可为分宠为夺权而反目成仇,更别说彼此间只是个未出三福的堂姊妹。

当莫才人含冤屈死后,武惠妃仿佛也对武贤仪起了戒心,二人还曾当面对质过几回,虽说是在私底下,但宫中历来藏不住秘密,多嘴多舌的宫人更为不计其数,自是挡不住流言蜚语满天飞,正是这些闲言碎语传入了李隆基耳中,才生出日后武惠妃将寿王李瑁委交宁王李宪与宁王妃元氏抱养一事,巧不巧地偏巧在这期间,武贤仪也身怀有孕有了喜,姊妹二人相隔半年先后诞下一名皇子,看似十为荣尊的背后,却是防不胜防的明争暗斗,而已故的武婉仪正是充当了这两人的牺牲品。

“吾记着,姊有跟吾说提过,武婉仪与武贤仪、武惠妃之间,仿乎是为亲缔。可早年武婉仪尚在人世那会儿,吾怎地瞧着,武婉仪与武贤仪似是并不和合,反却仇人一般,一见面就分外眼红呢?”片刻含笑以待,江采苹满不在意似的付之一笑,与武贤仪重提起当日武贤仪曾告知其的一些事,实也无它意,只为寻个求证罢了。

今日在金花落,江采苹亦看出李隆基是铁了心般的想要问罪武贤仪,乃至半点不由武贤仪替己辩白,姑且先行不去细究曹野那姬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单说今白在望春楼发生的那桩事,事情本来就疑点重重,李隆基却貌似信之不疑似的完全听顺了曹野那姬言下之意,一声令下直接把武贤仪禁足贬降,别说能否服众,可着实令宫中的那些老人儿心酸的很。

反观皇甫淑仪,面对江采苹的追问,蹙眉叹息了声:“江梅妃有所不知,武贤仪当年实是武惠妃身边的一名近侍,也是因缘际会,与陛下有此情愿,一沾雨露却是珠胎暗结,奈何出身卑贱,人微言轻,有一日在其饭食之中,却是被人下了茴香散,以致腹中皇儿遭了毒手,非但痛失骨肉血亲,母体也因一时失血过多而受损,从那以来便再无法诞育。为此陛下垂怜武婉仪,又看着武婉仪性情温和,不与人争,虽卑贱却不粗俗,与宫中一些女人一样得理不饶人,遂下敕进封为婉仪。”

“武贤仪既诞下皇儿,可也与武婉仪一个样儿,一并择了良辰吉日封赐为六仪之一?”江采苹凝眉稍作沉吟,闻声关问了句。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惠妃本意借助武贤仪来与当年的莫才人分宠,始料未及的却是武贤仪竟与李隆基日久生情,莫才人那个眼中刺虽被清除掉了,与此同时己身也变为旁人的肉中刺,若未猜错,武惠妃之所以又容忍下武婉仪的横插一脚,实则是想再借武婉仪来分了武贤仪的盛气,即使不能与之平分秋色,至少在宫中却变成二比一胜券在握的那一方。可悲的则是,智者千虑或有一失,千算万算武惠妃亦未算到临到最后自己竟又亲手为其等调教出了一个对手来,且不管是假想敌也罢,是劲敌也罢,有着武贤仪这个前车之鉴摆在面前,武惠妃肯下此狠心一招永益,远比出手了结掉武婉仪最是手腕高明。

在武婉仪这件事上,若说武惠妃是主谋,那武贤仪少不得就是那共谋之人,俱想打击异己,但又不愿在人眼前赤/裸/.裸的去做那个坏人。唯有出此下下策,由武贤仪独个一人背了这黑锅。且不管孰是孰非,又是谁人占了上风,总之在武婉仪失宠过后,便只余下武惠妃、武贤仪这对堂姊妹的争斗。

江采苹略沉,毋庸多问,可想而知当日在武婉仪病榻前时,武婉仪对其所道出的那一席话并非是为无稽之谈,更不是空穴来风。想必武婉仪这些年闭门思过在婉仪宫里,十几年如一日离群索居,也早已琢磨过味来,甚晓是武惠妃伙同武贤仪有此一为,只怕恁其得宠下去,势必有一日将让其这个外人占尽便宜,取而代之,故才下此毒手,狠毒的坑害了其一辈子的幸福。是以久卧病榻命不久矣的那日,才对江采苹吐露了心声,听似是在笑看武贤仪出糗掉分,其实是在哀婉己身的不幸,以及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受人哄骗,才铸成大错,害人害己。

“武贤仪的位分,是在其诞下汴哀王时,才得以封赏。至于武婉仪,才封下婉仪的封位,未半年,便为人暗中密奏,欲加害太华公主。”皇甫淑仪口吻不咸不淡的说着,又轻轻叹惋了声。

江采苹蛾眉微蹙:“太华公主?”

皇甫淑仪点了点头,才又说道:“说是武婉仪让人在太华公主的夕食中动了手脚,武惠妃遂唤了个婢子试吃,不成想果在吃了几口炖猪蹄后,那婢子便疯疯癫癫起来,又唱又跳又哭又笑疯癫的站在砌台上转闹个不停,直至摔晕死过去才罢休,待醒过神儿来虽不再哭闹不休,却得了一种怪病,每至傍晚时分脚一沾地便又会疯闹一顿。”

“怎地会染上这怪病?”江采苹蹙了蹙眉,都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人有吃撑时,顶多打几个饱嗝也就罢了,何故一碗炖猪蹄竟也能把人给活活吃疯了。且皇甫淑仪说的这般光怪陆离,好似在听怪力乱神的故事,委实令人难以信服。

“可不是怎地,嫔妾记着,那婢子先是一直关押在掖庭宫中,后来宫中不知怎地从哪儿来了个半仙儿,自道‘只看人气色无须请脉,即可知悉病情’,陛下见那人衣衫褴褛,本不以为是,武惠妃却信之不疑,让人引带了那半仙儿去掖庭宫相面。谁料只喝了一碗云母汤,那已是疯癫了多年的婢子竟病愈!”

“哦,姊可知,是何方高人?”静听着皇甫淑仪道完,江采苹解颐轻移莲步,莫名的突兀感觉皇甫淑仪口中所说及的那半仙儿,与己似曾相识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