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退朝后,又命高力士去了趟芳仪宫,而后才移驾南宫。

丹灵守在殿门处,望见圣驾远远地朝这边行来,赶忙冲娟美使了个眼色。娟美遂扶了杨玉环躺回榻上,与丹灵一块儿落下帷幔,待听见“圣人至!”的通传由殿外传入,二人才又恭迎上前。

“参见陛下。”

李隆基步下龙辇,步上殿阶,环睇四下却未见着杨玉环的身影,便示下娟美、丹灵两人起见:“贵妃何在?”

“回陛下,娘子适才才歇下。”丹灵屈膝礼道。

李隆基龙目微皱:“贵妃可是有何不适?”

见李隆基提步向帐幔,丹灵紧走两步,从后缉手道:“陛下,昨儿夜里娘子坐等了陛下一宿,适才奴与娟美才劝下娘子上榻歇息。”

李隆基龙靴一带,止步在曳地的帷幔边上,睇了目趋步在身旁的高力士。高力士会意,连忙满堆着笑接道:“老奴昨夜不是告与你,董芳仪抱病在榻,昨儿个夜里陛下是留在芳仪宫了。”

丹灵垂首回了礼:“阿翁昨儿确是与奴说过,奴一回殿便报知娘子。娘子一听董芳仪染病,便欲前往芳仪宫看探,奴便阿翁告与奴的话,报与娘子,但娘子心系陛下,是故一宿未合眼。”

高力士心下微沉,听丹灵言下之意,听似是杨玉环察觉到了甚么,昨夜其与丹灵的一番话,可谓是半真半假,但杨玉环却不是个轻易能唬弄得住的人。倘使丹灵真把高力士与其所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报知杨玉环,估摸着杨玉环多会起疑。

见高力士不语,丹灵也未再多言它话。昨夜丹灵奉杨玉环之意前去勤政殿,虽未见到圣驾,在回来的路上却是碰见了高力士。高力士也的确跟娟美说提了李隆基那会儿在芳仪宫的事,但高力士也是藏着一半掖着一半,并未和盘托出实情,未将昨夜江采苹、皇甫淑妃俱也在芳仪宫的事告知丹灵,这着实让丹灵吃了个哑巴亏。

若非今晨娟美去司膳房取杨玉环所要的红汤,偏巧不巧的在半道儿上撞见江采苹与皇甫淑妃二人正从芳仪宫出来,想必这事儿到这会儿南宫还被蒙在鼓里。若不是因由这个,杨玉环今早又怎会大发脾气,连那盒上等的朱砂唇脂都摔了个粉碎,在丹灵思前想后看来。这还不都拜高力士所赐,不过,高力士毕竟是御前的红人。其却不能与之面对面的对质撕破脸,尤其是当着李隆基的面时,姑且也只能忍气吞声,省却把事情弄砸,再坏了杨玉环的大计。

“陛下。娘子才躺下,陛下倘如政事繁重,不妨先行去圈阅奏本,待娘子寐醒,奴便去报禀陛下。”娟美侍立在一侧,适时跟着插了句。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在殿内踱了几步:“也罢。朕便去勤政殿看奏折。待贵妃醒来,告之晚些时辰,朕再过来。”说着。就示下高力士起驾。

娟美、丹灵连忙就地恭送,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三郎……”

李隆基脚下瞬滞,回身就见杨玉环撩了帐幔赤足奔下榻来,那一声“三郎”的娇唤。却是酥到骨头里。

“娘子……”丹灵慌忙眼明手快的奔向榻侧,俯身取过一双点缀着珠玉金丝线绣成几多桃花的翘头履。作备侍奉杨玉环穿上脚。时下正当寒冬腊月天,殿内纵然暖着炭盆暖炉,但杨玉环今下贵为贵妃,是何等的金贵之躯,且不说着了风寒,赤足总归有失尊贵,况且此刻杨玉环还身着一袭轻薄如纱的亵衣,粉色的抹胸更是半勾在香肩上,面靥潮红,香艳诱人至极。

高力士埋下首,径自退后几步,同时示意随驾而来的几个婢仆一并恭退下。

“三郎!”杨玉环看似有些寐得迷迷糊糊的一看见李隆基果是站在那,便挽住了李隆基的臂弯,小鸟依人般把头依靠向李隆基肩头。

嗅着杨玉环身上扑面而来的一阵香气,李隆基登时觉得有点头昏脑胀,无法自控,再感触着杨玉环胸前的两团浑圆波浪起伏在自己的臂膀中,一时越发的血脉膨胀,见丹灵捧了杨玉环的翘头履过来,李隆基却是连想也未想就打横抱起了杨玉环,径直步向卧榻。

杨玉环一声娇笑,抬手翘着兰花指就勾住了李隆基的龙颈,故作不经意般扭动了下娇躯,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

见状,高力士却颇觉七上八下,但也不便再跟进。昨夜在芳仪宫,江采苹伴驾在旁,原是个极好的良机,奈何江采苹楞是干站在那并未与李隆基说几句话,以至于还未捱到后半宿李隆基竟也斜倚在坐榻上寐着,高力士本想借昨夜的机会,撮合江采苹复宠,可惜江采苹却不争取,白白浪费了一整宿的**。

娟美、丹灵两人相视一眼,随手又落下帷幔,心里却甚为明白,想是今日杨玉环的布置定会手到擒来。

而帐幔内,李隆基抱着杨玉环已是扑倒在卧榻上,杨玉环带有挑逗性的翘着葱指轻轻抚摸过李隆基的面棱,一个翻身伏趴在了李隆基身上:“三郎,玉环还以为,今儿个三郎也无暇顾及玉环了!”

握住杨玉环那双极为不安分的柔荑,李隆基声音浑沉的朗笑了声:“朕,岂会舍得?”

凝眸李隆基,杨玉环佯气坐起身:“三郎净欺弄玉环,声声心口不一!玉环昨儿可是苦等了一宿,也不知三郎流连忘返在何处!”

李隆基轩一轩长眉,伸手揽过杨玉环的玉体,耳鬓厮磨道:“朕,昨夜在芳仪宫,与梅妃一同看顾芳仪……”

杨玉环秀眸一嗔:“玉环便道,三郎怎地一宿未归,果是有美人儿作陪,端的是乐不思蜀了!如此,今儿个何必还来?”

杨玉环满是吃味,娇媚中带足了妖娆,鬓云乱洒,酥胸半掩,撩人心怀,李隆基沙哑的一笑:“昨夜朕原是从芳仪宫路过,并不知梅妃、淑妃亦在芳仪宫。朕,拗不过二十六娘的恳乞,这才陪其待了一宿。”

杨玉环桃面微敛,含娇倚在李隆基怀中,半晌端量,才娇声娇气的轻拍打了下李隆基的臂膀:“三郎诚不欺玉环?”

李隆基皱眉沉笑了声:“君无戏言。”

杨玉环这才解颐,嫣然一笑,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挑了挑黑烟眉:“三郎,玉环有一事,不知三郎允准与否?”

凝睇杨玉环,李隆基但笑未语。

“三郎……”杨玉环秀眸映着一丝光彩,刚欲启唇,却是打了个寒颤,吸吸鼻子似有些冷的抱住双肩,旋即依偎进李隆基怀里。

丹灵侍立在帐外,立时步近两步:“娘子,今儿个奴便见娘子直在打喷嚏,可要传太医?莫染上风寒才是。”

高力士候在殿门旁,看着丹灵步向帐幔,连半点迟疑也无,心下不由得一恍,瞧眼前这情势,好似事先早有部署一般。

“不妨事,你且退下便是。”

待听见帐幔内杨玉环的交代,丹灵这才缓步退回,而娟美侍立在其对面,这会儿工夫却在一个劲儿地哈欠连天,看样子倒真像是昨夜伺候了杨玉环一宿未睡。

殿内静极一时,杨玉环轻咳了声,才又与李隆基柔声细语道:“三郎,三郎原恩允玉环,明日便出宫归宁,这两日玉环却微有不适,时有干呕……玉环、玉环望乞三郎,便收回玉环回故里觐拜之事。”

李隆基龙目一皱,不假思索道:“此事但凭爱妃决意便是,何时爱妃欲归寍,只管道与朕。”

杨玉环花颜顿展:“玉环叩谢三郎圣恩。”旋即又笑靥一黯,叹惋道,“玉环身在长安十年……”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却面有烦愁之色,李隆基不禁为之动情:“不日便是年节,循例宫中须是操办盛宴,往年都是梅妃一人辛切,今岁董芳仪抱病,淑妃怕是不得闲协理,今夕宫宴,朕便交予爱妃协理梅妃一同操办。”

杨玉环貌似一愣,之所以决意不出宫省亲,无非是顾忌江采苹趁机夺宠罢了,着实未期李隆基竟肯分权与其。昨夜高力士对丹灵隐瞒实情,可见高力士是站在江采苹那边的人,但这并不可怖,怕只怕其到时一出宫这宫中某些人势必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翻天。

“三郎,玉环有个不情之请,望乞三郎恩允。”

凝睇杨玉环,李隆基看似毫未以为意的一甩衣摆,端坐正身:“但说无妨。”

杨玉环略一思忖,才依依垂眸礼道:“逢至年节盛宴,百官都要进宫朝贺,玉环意与三郎求个情,今岁可否恩准玉环的家亲也进宫朝贺?”

龙颜略沉:“爱妃父亲,本为蜀州司户,时,朕便擢其为兵部尚书,加封太尉齐国公,如是可好?”

杨玉环微怔,前些年,其还顶着“寿王妃”的虚名时,杨玄琰就已秩满,这几年一直闲置在洛阳杨府中,是以,今时的杨府可谓家道中落。毕竟,杨玄琰只有三个女儿,并无一子传宗接代,也就杨玉环这个当时当日的义女算是光耀门庭了,今下杨玄琰却得以封赠,且一步登天,官拜一品大臣,委实是天上掉馅饼了。

杨玉环晃恍间,只听李隆基又煞有介事地说道:“朕知,爱妃还有三姊,皆国色,爱妃既有此一请,今,便都应召入宫,封国夫人。一来,既全了爱妃至孝之心,再者亦可解爱妃思亲之苦,各设府京都,往后里也便有个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