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钱青青的行动已经够速度,慢只慢于,皆因今个日子特殊,平日起步价通为五元的出租车,竟也“噌”地翻了倍。只要有人打手势示意停车,的哥们摇拉下车窗的头件事,清一色都是张口便要价十元。

钱青青赔搭上交租金的费用,再算计上日常必需品花销以及零零碎碎的其它开销,月光族的她,哪还奢付得起这般昂重的打车费。转悠一遭过后,再想回头去坐十毛钱的公交车,早就陪不及与人呆坐在车座纯一站站绕弯子。无奈之余,唯有挪累她那两条无暇玉足,索性硬生生充当了趟“双十一”路车次急杀了前来。

所幸出门虽急,钱青青犹记得顺手从床头抓了外套披在肩。说是“外套”尚算好听的,这外套实则是报社分发予每位员工的工作装。也正因是工作装,钱青青才兜了这点光,可以模糊不堪地朝看守在地宫口的把门人,随便亮了亮嵌在衣服上的工作牌,才得以顺畅进入地宫。

踏过白玉石板,掠过雄狮浮雕,即抵至地宫第一道门内。隧道的墙壁是由黑色大理石拼贴而砌,因年代久远,石壁呈现出一种特有的斑驳。石壁东侧,纂刻有由白色颜料书写而成的文字,字形纵向排为几列,碑文在光线映射下依然清晰可辨。据专家分析其上的文字内容可知,其中一个是记事碑,一个是物账碑,二者俱为唐代最后一次迎送佛骨时留下的。

没敢过久停留,钱青青便紧循着飘渺在前方的些许话语声,继续独个人向更深处摸走。先前出门时已然觉得哪里似有不对劲地方,待真正疾蹿到街头,这一路追赶来,才是深切醒悟到,原来把她那副大黑框眼镜给落在电视机顶部。怪不得待人接物均迷噔噔的。就连前刻钟在地宫口过关,就差鼻头贴鼻头的间距,都没能看清那俩门卫长相。

思及起电视机,钱青青忽又想起,临踏出门槛前似乎也忘记拔插销。估摸那台早就该濒临报废边缘的破旧电视机,这大半天时间自唱自演下来,不冒烟也差不多截至寿终正寝。

“咦?怎么没音了?”只顾寻思琐事,钱青青反没留意这会摸走到何处,仅就突然发现,之前一直在引领着她往前迈步调的类似小喇叭说话声。刹那间楞是变得杳无音声。

周围很静,简直静寂得钱青青一旦暂停下脚底步伐,便即时可闻见己身所夹带着的急促地呼吸。心下却纳闷。明明阵阵可闻得见的人话声,怎奈说没就消失没,甚至声源处归降在何方位,是在东还是在西,抑或是左是右。都让人摸不着北。

而就在这时,钱青青只觉脚下泛悬,心田陡升一股几欲迫人而坠的深陷错觉,独闯地宫,万莫失足踩错什么机关才是。待条件反射般的提动脚底板时,眼前却跃然呈现出一片金碧辉煌。

钱青青情不自禁抬起胳膊肘遮挡分猝然刺激入目的耀灼。等视线足以调整到能够适应这份强光迎射,才慢慢收了长指,细细瞅去那聚光之点所在的位置方向。这一细瞅不打紧。才晓得竟是尊大日如来佛像。只见那佛陀坐高七米圆雕錾铜通身贴金,相当慈威。

再打量身旁环境,钱青青方后知后觉弄明白,自个已是步入地宫正厅之内。合十舍利塔地上十一层,地下一层。钱青青现下身处之地,恰为地下一层。因地宫灯具隐藏得非常高明。既与建筑物溶为一体的同时也避免了眩光,难怪即便置身其中也根本察觉不到身在地下,还以为自己仍处于悬空过程,原来脚已着地,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

不是钱青青恐高,而是忧忡她这双眼睛。身为忘戴眼镜的高度近视之人,但凡稍有自知之明,又有几个行走在高空不犯愁的。

“空间为三身、三世诸佛,菩萨的宇宙法界……”口中念叨着这寥寥三两句新近从佛经语录本本上盗版来的佛教术语,钱青青随意转了个身,便跟着瞥见,正前方中心处,摆放有坨像极井盖的东西。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这话一点也不假。

钱青青就是因为一时贪起的这份好奇心,走靠向了地宫井盖。

那地宫井盖,中心藻井采用的是半圆雕方式,匠心独具做呈可开启的錾铜贴金莲花式样。一雕一镂煞是迷人眼。

钱青青记得,在采访郑毅时,郑毅曾言说过,“合十舍利塔天轴与地轴交汇点,即塔下地宫就安奉佛祖舍利”。而且,由于平面工程图上,为她描述过地宫井盖的大致花样。所以,在亲睹见这盘井盖的第一秒钟,钱青青便豁然辨识出,它即为地宫井盖。

早在当日法门寺地宫出土时,据当时的旧报载编,真身舍利伴有三枚影骨。影者影现之意,喻真身舍利是天上之月,而影骨则表水中之月,是唐代所制的替代品,则分别被安置于地宫的前、中、后三室及后室下方的秘龛内。如此推敲来,也就是说,倘若真藏有释迦牟尼真身舍利,那必是供奉于宝函之内,位于地宫中心,须得借由这莲花中心藻井,才能瞻礼得见。

“地宫之下,还有地宫。”

思及此,钱青青像着了魔,目不转睛注视着那中心藻井,仿乎隐约可透视得到那正在冉冉升起的佛舍利之光。感触得到,余辉洒及脸颊的柔和,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难以言喻。

朦胧中,钱青青觉得自身彷佛轻飘飘起来,轻盈得就像白日里蓝天飘浮的云朵,忽忽悠悠,升升降降,随心而欲。紧接着,便行进了两碑自动转启的碑体后,随后就望见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石门左右两边的门扇上,各雕刻有一尊精美的菩萨像。晃进门后,地面上是一堆又一堆码叠整齐的丝织品。尽管历经漫长岁月,但这些丝织品依然精美光鲜。尤其是织物类行列间呈摆着的缎缎锦、绣,条条绫、罗,丝丝绢、纱。线线缣、绮,无不淋漓着印花贴金、描金、捻金、织金种种卓绝手法。这其中,出奇抢夺人眼的,是为绫纹织金锦,其捻金线平均直径只有零点一毫米,而最细处仅零点零六毫米,简直比头发丝还要细,堪称古今丝织一绝。

除却这些,尚有许多看起来褪色朽化的丝织物,被整摞搁置在一方小角旮旯里。估计是因为封存时间长。加之体量大等种种原因,而未及时收理妥帖造就得不良结果。

“不对,不是说。这次揭展,只有六件皇家服饰出展吗?怎么……”蓦地,钱青青忽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按理说,这些未经处理妥当的丝织物,理应收置在让人探寻不见的隐秘角落才是。眼下却显摆在惹人眼的明亮处。这不是明摆着向前来观览的游客示以失职物证,告诉世人自家工作人员玩忽职守,倒抽自个脸面的丑闻……

钱青青疑惑地正想伸出手指去,探探眼前的物景究竟是幻还是虚,刚一抡臂腕,便觉脚下先被什么物样趿拉了羁绊。身子随之就晃晃悠悠朝前倾斜,想刹也刹不跌宕,那感觉。无异于已然脱体的一绺残魂……

灵魂出窍!?

脑袋嗡地一声,钱青青简直不敢再细琢磨下去,生怕再往下深入研究,会得到无比阴森瘆人的答案。可是,时下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再不是前刻钟那番叫人颇觉享受的舒服味。反倒,越来越逼人的涌现出丝丝凉息。并且是那种掺杂有满荡荡寒气的凉息。

就在钱青青直觉战栗得几近窒息时刻,奈何腿脚却依旧宛如踏有流云般在向前方滑行着。眨眼间,前室尽头,便又见一座汉白玉石塔静静伫立在一角。该石塔约莫八十厘米高,四面皆彩绘有精美浮雕,连带塔盖、塔刹、塔身、塔座也均保存得完好无损。

千年的谜底,神秘的佛骨舍利,会不会就在眼前的塔里?看着这塔,钱青青不由自主再度犯疑。却没想到,此塔后面还掩有另外一道石门。

与前面诸门迥异的是,这道门的门扇上所雕刻的彩绘浮雕着实醒目,不是旁人,而是天王力士,且格外醒目。采用如此造型,想必门后必然还有密室,如此,又是否暗示了这门后的世界将非同寻常?

意随心转,此时此刻,钱青青的意念力,仿乎可控制这一切的一切,脚下更在随心所欲地向前飘移着。

转过第三道门,呈现于面前的,竟是法门寺地宫的中室。而这中室,是一个方形空间,中央放了一个白玉灵帐,乃是一个国宝级文物,上面的雕刻非常精细。环视着这个灵帐,钱青青越发觉得晕乎,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里会不会藏有人们迫切期待的谜底,就如其事先所知的那样,可在其中探得一枚舍利。

环顾四下,果不其然,在灵帐中摆放有一枚玉制仿制品的舍利。虽说非是真品,却也有够令人激动的,何况这枚仿制品十为匠工独具,足以以假乱真,但凡能发现它,仿佛可预见离真品已是不远。

抑制不住的轻轻抚过那枚舍利,奇异的事却发生了,只见那汉白玉灵帐后面,硿的一声响,竟缓缓滑动开一道石门。不同的是,这道门上并没有上锁。

钱青青心下一惊,突兀意识到,料想这门内定是地宫的后室。转入后室,里面的情景却极为叫人震惊,只见室内竟然摆满了文物,所踏之处,软松松的,好似后室的土层被动过。

挖开土,一个密龛显露出来,密龛里藏着一个包裹,里面又是一个铁函。沉甸甸的宝函里还套着一重又一重的宝函。一重重取下,直到第七重,才看见里面是镶满珍珠的金质宝函,宝函里是一座宝珠顶小金塔。第八重是个纯金塔,打开后,金座子上有个像手指一样的银柱子,上面还有白花花的东西。

钱青青心头猛地一跳,像极被什么牵动了下,难怪转了这一大圈,只有这个包裹被埋在土底,想必眼前这件物什,就该是传说中的佛骨了!

不过,钱青青记得,前几日所聘来的那教授曾说过,一枚真正的佛骨舍利,是中间有纹,但纹并不彻的,而眼前这枚,仔细端量之下,看上去好像也如之前的那枚一样,是件玉制仿制品,只是比前头那枚更伪乱真耳几分罢了。

疑惑间,钱青青的注意力再次转到密龛里所发现的铁函上,不知何故,莫名感觉这铁函有些神秘色彩。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拨弄开铁函,钱青青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大一小两颗水晶珠,这若是私物,可以说是要发大财了!

再往下看去,下面竟还有个被丝绸包裹着的镏金函。钱青青推一推鼻梁,这才想起自个的那个高度眼镜这会儿并未架在鼻子上,无奈下,只好眯缝着眼再一回俯下腰身,凑近了细看,但见这镏金函里还盛放着个檀香木函,呼吸间,鼻息充斥着淡淡的木香气。

而檀香木函,还不是最里面的,其内还装有个水晶椁子,水晶椁子里还裹有一个玉棺。

玉棺!

一发现那玉棺,钱青青浑身不由得一震,还未来得及细想,玉棺中却射出一道芒光来,一时间,整个后室都被映的透亮,点点影像,倏然“活”了起来,浮旋在空中,奇妙无比。

钱青青心中一奇,恍惚间,终于敢凿定,想是这水晶椁子中盛放出异光的便是此番法门寺地宫中主办方曾在日前的新闻发布会上所提及的那枚世上仅存的唯一的佛祖真身指骨舍利,佛教界至高无上的圣物。不成想竟被她在这里找见,先睹为快。

有图有真相,在身上一通**,钱青青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可取证的相机带在身上,不无叹惋着,忽觉脚下一沉,还未打过兆儿来,那块三尺见方的松软土层已然塌陷下去。

钱青青尚未顾得上惊呼着跳开,瞟见那仍在放着光芒的水晶椁子,仓皇下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捞向那放光深处,指尖一凉,一阵天旋地转,天塌地陷的工夫,不觉中整个人似是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紧紧吸拽住,便跌向了无底深渊,只听得耳畔带起的呼呼风声,眼前却已一片黑暗…